41 chapter41

chapter41

雖然其他人并不知道，但直到現在，許諾之對那件事還心有餘悸。

小的時候，他長得瘦瘦小小，成績不好，老是被數學老師嘲笑，還帶動全班一起嘲他蠢，簡單的算術題都做不出來。

其實，幾歲的小孩子哪裏有什麽是非觀，他們會覺得，大人做的都是對的。

只有傅東羽站出來。在課堂上，他把老師當面羞辱許諾之的視頻播放出來，有時候語言就是這麽神奇，不帶一個髒字，卻刻薄到骨子裏。

然後，他聽見傅東羽義正辭嚴地對老師說：“你已經可以構成侮辱了老師，如果他告你，你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後來許諾之才知道，他爸爸是檢察官，他從小耳濡目染，說起話來，一板一眼，超能唬人。

從那之後，他就愛和傅東羽玩兒。

但一切變化，都是從那場事故開始的。

那個暑假，他在家上補習班，因為課程跟不上，爸媽不讓出去玩。

傅東羽告訴他，爸爸媽媽好不容易同時有休假，一家人終于能一起出行，去看藍色大海。

許諾之知道他喜歡海洋，學地理的時候，傅東羽還告訴過他，自己有個開船環游世界的偉大理想，以後成年了一定要實現。

但是有一天，他下課回到家，邊吃飯邊看電視，看到了新聞。

再次見到傅東羽，已經是半個月以後，在市中心醫院。

許諾之一直沒辦法忘記那個眼神，暗淡的，冰冷的，一點光都沒有。

那之後，傅東羽精神狀态一直不好，雖然傅爺爺給他安排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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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許諾之去醫院看他，看到護士給他打鎮定劑，捆住他的雙手雙腳。

他在病房外都能聽見他凄慘的叫聲。

太苦了。

許諾之覺得，這世界真操蛋，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為什麽啊。

過了半年，傅東羽出院了。

許諾之以為他好了，還是經常去找他玩。那時候他表面上确實正常，只是話變少了，也不愛笑了，總之一個坐在那兒，有時候一坐就是一上午。

許諾之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再後來，他重新回學校上學。

可能是之前他父母很注重對他的教育，加上他本來就很聰明，回去就跳級了。

但在新班級，他似乎總是格格不入，身邊沒有朋友，別人說話他也不理。

就像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許諾之回家給他爸媽說，自己也想跳級。

作為傅東羽唯一的朋友，他想繼續做他的朋友，就像小學的時候，他勇敢地站出來控訴老師那樣守護他。

許諾之本身就是樂天派，老是帶他參加各種活動，認識不同的人，慢慢的，傅東羽好像沒有以前那麽抗拒了，他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中考畢業後，許諾之去老宅子找傅東羽，那時傅爺爺出門和朋友去釣魚，他家院子還有一只狼狗，一直對着門狂叫。

他在浴室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傅東羽。

許諾之想抱起他，但自己太弱了，根本抱不動，他一邊喊，一邊把他往外拉。

他第一次知道無力是種什麽感受。

醫生說，如果再晚一點，可能人就沒了。

許諾之看着自己滿身的血，說不出的感受。

那之後，傅爺爺好像才真的重視起傅東羽的心理健康來，不敢再放任他一個人。

許諾之才發現，有時候傅東羽外表看起來很好，會說話，會對他笑，也會試着去參加集體活動，但他的內心，早就千瘡百孔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幫他，只能天天給他說些開心的事，或者有時候什麽也不說，就靜靜地守在他身邊。

後來某一天，傅東羽主動提起了他的夢。

“粉紅色的。”傅東羽說，“之前全是黑白的，但是那天，我看見了粉紅色。”

許諾之又要哭了，為什麽他好不容易跟自己講話，自己卻什麽都不懂？

書茉很快在日本安頓下來，她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小房間，鄰居們幾乎都是同校的學生。

她很喜歡霓虹的氛圍，一有空就會坐新幹線到處跑，拍到相機儲存滿才回去。

雖然她在這邊沒什麽朋友，但一點都不孤單，反而很享受這樣獨處的時光。有時候她會到處去蹭課，盡管大多數情況下根本聽不懂。

宿舍附近的火鍋店老板是個中國人，書茉有事沒事就愛過去吃飯，因為只有在那裏，她才吃得到正宗的川味火鍋，時間長了，就混熟了，沒事的時候，書茉還會過去兼職。

老板嘲笑她的日語會趕客，書茉用英語和斷斷續續的日語比劃，溝通居然完全無障礙，把顧客逗得笑不停，像個活寶。

春天來臨之前，東京連下了幾場大雨。

書茉下班的時候，發現自己放在外面的透明傘又被人拿走了，這已經是這個月丢的第三把雨傘了。

她握拳，有苦說不出。

店裏的另外一個服務生也要下班回家，看到她杵在門口，問她是不是傘又丢了。

書茉嘆氣，“是啊。”

男生恰好也住在同一棟公寓，他主動提議說：“我送你吧，順路。”

“那謝謝咯。”

“不客氣。”男孩子只會這一句中文，雖然說得不标準。

剛出門，迎面的風直接把雨吹進了傘裏，褲腳已經濕了。

街邊燈光閃爍，地上滿是霓虹燈光。

路過一個紅綠燈，書茉突然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她腳步一頓。

男生随她停下，疑惑地問：“怎麽了？”

“奇戚！”

這一聲更真實了，他們都聽見了。

書茉聞聲望去，就看到傅東羽站在她公寓樓下，擡腳向她走來。

身邊的男孩疑惑地瞥了眼傅東羽，再望着身邊的人，“他叫你什麽？”

路人也是奇奇怪怪地瞄了眼傅東羽，邊走邊說着什麽。

書茉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定定眼，向自己走來的不是傅東羽是誰！

“啊，我男朋友來了！謝謝你啊，我先走了。”說完便朝傅東羽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他。

傅東羽趕緊把傘伸過去，拂了拂她頭發上的雨珠。

“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書茉從他懷裏仰起頭來。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傅東羽抱着她的腰，“沒想到你給了我一個驚喜。”

書茉不管，湊上去親他。

傅東羽伸手捂住她的嘴往下壓。

書茉一臉的不容置信。

“等等，”傅東羽疑惑，把傘壓低，問：“為什麽我剛剛叫你奇戚大家都轉過頭來看我？”

直覺告訴傅東羽，好像有什麽不對。

“因為你長得帥呀。”書茉一本正經道。

“我怎麽感覺不是這樣。”傅東羽喃喃自語，看到書茉的怪笑，越發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先回家，回家再告訴你。”書茉抱着他的腰，傅東羽一手打傘，一手搭她肩上，往公寓走。

進到房間，書茉把他的行李推到門後，剛關上門，人就被推在門板上。

面前的人傾身吻她，熱烈，狠厲，橫沖直撞，呼吸的縫隙都不給她留。書茉輕輕推他，沒想到這一推讓他更加霸道，咬開她的唇，去找她的舌。書茉吃痛，皺眉，他又變得溫柔起來，她伸手，環上他的脖子，回應着他的吻。

最後，書茉沒力氣，靠在門板上喘氣，傅東羽雙手撐在門板上，額頭抵着她的，相視一眼，同時傻笑。

過了會，書茉推開他，給他倒了杯水。

傅東羽接過，在客廳坐下來。

房間很小，但五髒俱全，廚房還有沒洗的餐具。

書茉問：“吃飯了嗎？”

傅東羽搖頭，他一下機就趕來見她了，哪裏有時間吃飯。

書茉走到小冰箱前，還好前兩天買的菜還沒吃完。

“你有口福了，我給你煮壽喜鍋。”

“随便弄點就行。”傅東羽走過來，“懶得麻煩。”

“不麻煩。”書茉把食材拿出來，“我們一起吃。”

傅東羽笑起來，眉眼彎彎，他說：“好。”

吃過飯，傅東羽刷碗，等收拾完出來，看見書茉坐在窗前看外面的夜景。

傅東羽走過來，從後面抱住她。

“洗完了？”書茉靠在他肩上，一擡頭就能看到他的下颌線。

“嗯。”傅東羽抓起她的小手捏着玩，“你還沒告訴我。”

“什麽？”

“剛才走樓下問你的事情。”

“啊……”書茉又笑起來。

“我在來的路上聽到過這個單詞，當時還覺得奇怪。”傅東羽說着，拿出手機。

“剛才叫你的時候，我好像有點知道了。”

他點開日語詞典，對裏面爆了句：“奇戚。”

“父親。”字典說。

書茉雙手捂住嘴，“哦豁——”

“父親？”傅東羽還有點懵。

書茉已經笑到肚子疼了。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吧。”書茉抱着他，認錯似的：“我不是一直就很想來霓虹交換嘛，日語一直有在學，希望平時就愛叫我爸爸，自從我知道我在學日語以後，她就叫我奇戚了。這是愛稱嘛。”

書茉又想起當初他一本正經地問她，能不能也叫她奇戚的時候，忍俊不禁。

“你騙我騙得好辛苦。”

“我可沒騙你啊，是你自己要叫的。”

傅東羽才不聽，伸手就去撓她癢癢，書茉也不甘示弱撓回去，兩人滾成一團。

隔天是周末，打開窗戶，天朗氣清。

書茉周六還有火鍋店的兼職，本來想請假的，但店裏實在太忙，沒辦法撤人，傅東羽拍拍她的肩，“沒事，我等你。”

書茉一晚上東忙西忙，傅東羽就坐在角落畫畫，耐心等她下班。

老板眼尖，很快就發現了。

店鋪打烊的時候，書茉終于忙完，過去找傅東羽，發現他頭靠着牆，好像已經睡着了。

書茉有點心疼，輕輕拍了拍他。

他睡眼朦胧的樣子特別可愛，看到她換好了衣服，問：“可以下班了？”

“對。”書茉點頭，“走吧，回去睡覺。”

傅東羽站起來。

“小書，是你男朋友啊？”店長問。

“對啊。”書茉點頭。

“也在這邊上學？”

“不是，在國內，專門跑來看我的。”

“年輕就是好。”店長感慨，“你們明天打算去哪兒玩啊？”

“還沒想好。”書茉說：“想去的地方還蠻多的。”但其實最想哪兒也不去，就跟他待在家裏。

“聽說明晚有花火大會，很好看哦，可以去湊個熱鬧。”

“明晚？”書茉驚訝，“我一直以為只有夏天才有。”

“今年不一般嘛。”店長說：“很熱鬧的哦，不去太虧啦。”

“怎麽樣？反正也挺近的。”書茉回頭問傅東羽的意見。

他伸手摸摸她的頭，“都聽你的。”

店長聳聳肩，看不下去，趕緊走了。

書茉的床其實有點小，傅東羽躺上去襯得床更小了。

書茉哭笑不得，“只能委屈你兩天了。”

“沒關系。”傅東羽裹上被子，把她圈懷裏，“睡吧。”

“晚安。”書茉親親他的額頭。

“晚安。”睡前還不忘捏捏她的臉。

書茉還是第一次看花火大會。

人多倒是真的。

前幾天下了幾場雨，這兩天陽光明媚，每天都是好天氣。

書茉太磨蹭，去的時候已經遲了，所以只能随便找個看臺站着。

不過沒關系，他倆現在站的位置也還不錯，反正看天空嘛。

最近正是櫻花的季節，道路兩旁，河邊全是粉色的花瓣，像漫畫裏一樣，美得不真切。

書茉在路邊的商販那裏買了小零食，自己吃一口，給傅東羽叉一口。

就要開始了，周圍的人都多起來。

傅東羽把她圈在懷裏，防止有人撞到她。

“你之前看過嗎？”書茉好奇。

“沒。”傅東羽搖頭，“之前對這些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我嗎？”書茉一點也不害臊。

傅東羽低笑，喝了口她手裏的奶茶，“賓果。”

她想聽，當然就說給她聽呀！

忽然，轟的一聲，煙花從遠處沖向天空，絢爛綻放，亮光映照在人臉上，忽閃忽閃。

書茉擡頭望去，天空絢麗無比，美得不可勝收。

書茉笑着回頭，看向傅東羽，餘光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低頭。

“好美啊！”書茉無比欣喜。

傅東羽附和：“是啊，真美。”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書茉還是聽到了背景音樂，那是一首鋼琴曲，搭配着壯觀的煙花，忍不住讓人祈禱今年一切順利。

微風吹過，抖落一樹小櫻花，落在傅東羽的頭頂，鋪在人行道上。

周遭的人群望着天空發出驚嘆，但書茉覺得他們的聲音好像遠離了。

她望着傅東羽，他眼裏星星點點，嘴角的笑容就像柔軟的櫻花瓣，美好得讓人不忍觸碰。

書茉忽然想起了那首鋼琴曲。

春天，來吧。

“哇——快看！”書茉擺正他的頭，望向天空，一片璀璨。

“哇！”傅東羽也跟着喊出來。

周圍的人也喊出來。

幸福，他從心底裏冒出來這個詞。

遠處，漫天煙花雨；

身邊，他喜歡的人眉眼彎彎。

春意盎然，萬物複蘇。

或許，這就是春天吧。

——全文完——

555，這章居然給我寫哭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