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束發
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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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晗下電梯的時候,又往走廊那掃了一眼,發現窗臺上那盆吊蘭不見了。
“那盆吊蘭呢?”她指着窗戶說。
因為在烏城的時候,奶奶格外喜歡吊蘭,所以她在見到那盆花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而且對其印象特別深刻。
何骁捏捏耳垂,“我搬到家裏了。”他嘆了一口氣,“本來覺得放在外面挺好的,天天上下班看見都能有個好心情。但是昨天我來澆水的時候,發現盆地被人扔了煙頭,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就搬回去了。”
陶晗聞言,有些震驚地說:“你的意思是,那盆花是你養的?”他的形象實在是不像愛侍弄花花草草的。
“本來有好幾盆,但是之前搬家的時候都被弄壞了。”
陶晗也沒多想,跟着他穿過走廊,進了房間。
在玄關處,何骁蹲下身來,從鞋櫃裏掏出一雙淡藍色的女士拖鞋,輕輕放到地上。
“換上鞋吧。”
上次來他家,她湊合着穿了他的男士拖鞋,走起路來都費勁,這些細節他都記着,所以再一次去超市的時候就簡單挑了一雙女士拖鞋,是她的鞋碼。
陶晗的心忽地好像被什麽東西攥緊,随着她舒了一口氣,自然地把包遞給他,自己彎下身來換好鞋。
只有她知道,她在低下頭的時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陶晗斂了笑意,挺直身子,随着他進了客廳。
陶晗吸吸鼻子,感覺屋子裏除了淡淡的熏衣草味,竟然沒有一絲孜然土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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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吃飯嗎?”陶晗望向剛剛拉開冰箱門的何骁。
何骁在冰箱裏掏出一瓶冰紅茶,走近,擰開瓶蓋遞給她,“我還沒做。”
陶晗在剛剛看向他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冰箱裏滿滿地擺了一層冰紅茶。她有些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總覺得冰紅茶是他特意給她準備的,就像自己腳下的那雙拖鞋一樣。
可聽到他說還沒做孜然土豆的時候,陶晗立刻就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他忽悠了。
“你不是說今天要做孜然土豆的嗎?”要是他不這樣說的話,她也不會來他家吃早飯。
何骁慢條斯理地走到廚房,廚房是開放式的,她一眼就能看見他的背影。
她見他從牆上取下圍裙,他說:“現在還早,吃飯不着急。”
陶晗暗忖,這是着不着急的問題嗎。她捋了一下思路,她的目的是今天和他一起去滑旱冰,但是在此之前,她要來他家蹭一頓孜然土豆。
陶晗追到廚房門口,“可是我們一會兒還要去滑旱冰啊。”
何骁系好圍裙,“旱冰場得上午十點才開門,咱們不着急。”
陶晗見棕褐色的圍裙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毫無違和感,搭配上裏面的白半袖竟有一種居家好男人的感覺。
陶晗暫且放下自己今早上被他忽悠來的不爽感,放下手中的冰紅茶,問他:“要不要我幫忙?”
她畢竟是來蹭吃蹭喝的,來這一點活都不敢總覺得過意不去。
何骁擡眸,手上舉着土豆,“那你來洗土豆吧,我來削皮。”
陶晗接過土豆,打開水龍頭,潺潺的水流落到手上,冰涼涼的。
她頭發很長,工作的時候喜歡用鯊魚夾挽起來,但是平時的時候就喜歡散着。今天來找何骁的時候,也沒有把頭發弄起來。
當她彎下腰的時候,如瀑的發絲就随着動作散落下來,甚至有幾縷落在了操作臺上。
陶晗明顯感覺到不方便,于是用幹燥的手腕把落在額前的碎發往後擺弄。
何骁停住手中的動作,問她:“你頭發要不要我幫你弄一下?”
陶晗點點頭,頭發又散落下來。
可這下何骁卻犯了難,“我該怎麽幫你弄啊?”他自己住,家裏沒來過女性,沒有用來挽頭發的東西。
陶晗輕笑,“我包裏面有鯊魚夾,你幫我拿一下吧。”
何骁打開她的手提包,裏面沒裝什麽東西,他倒是一眼就看見鯊魚夾了。他把東西拿出來,本想把拉鏈拉上,卻無意中在夾層中看到一個白色的小藥瓶。
那藥,何骁認識,勞拉西泮,是用于抗焦慮和失眠的藥。
他曾經也用過。
回想起那段往事,何骁的腦袋像是被鈍器砸了一下,整個腦子都是轟鳴的,密密麻麻的疼。
何骁有些煩躁,把她的藥原封不動的放回原地,甚至好心地幫她把夾層的拉鏈也拉好。
他調整好情緒,拿着鯊魚夾回到廚房。
陶晗用餘光暼了他一眼,手上依舊在很認真地搓洗着土豆。
何骁站在她身後,輕輕地用手把她掉落在身前的頭發全部捋到身後,他一手就可以将她的頭發全部攥住,微涼的指尖時不時碰到他的脖頸。
陶晗在那兩三秒鐘後背都僵硬住了,她的手懸在半空,一手還拿着洗到一半的土豆,不知該做何反應。
“我自己來吧。”她揉揉地開口,脖子僵硬着也不敢大幅度回頭去看他。
“別動,馬上就好。”他滾燙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頸上,酥酥軟軟的。
随之,他好像又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便補充說:“你手上都是水,我來幫你就行。”
陶晗靜靜地立在那,接受了他的幫助。
何骁年少的時候也幫她弄過一次頭發,但是他手笨,用簡單的發圈就薅掉了她好幾根頭發,從此她就長記性了,再也不讓他幫自己紮頭發了。
時隔這麽多年,再次碰上這頭柔軟的發絲,何骁也變得格外小心,他怕弄疼她。
何骁這麽多年是男德标杆,除了必要的交集,他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跟女孩子相處過,更別說幫別人盤頭發。
但他見過小區裏的鄰居用鯊魚夾,知道這東西是用來把頭發挽起來的。他折騰了好幾次,也沒把她的頭發弄好,甚至看上去比剛剛更亂了。
陶晗側過頭,輕輕笑,淡淡的酒窩若隐若現。
“不用挽起來了,你幫我把碎發随便夾一下就行。”她笑意盈盈地說。
何骁把她的頭發攏起來,用鯊魚夾夾好固定住,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陶晗轉過頭說:“感覺你這麽多年沒什麽長進。”
何骁搔搔頭,“沒給別人弄過。”
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發絲繞前緣。
他喜歡她柔柔軟軟的發絲拂過指尖的感覺,他也享受兩人像對夫妻的感覺。他時不時就有一種感覺,覺得他們之間是前生篤定的緣分,是相望時眉間都是缱绻深情的夫妻,他覺得無論中間經歷了什麽,他們這輩子也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收回思緒,他轉過身繼續切菜,才聽見她也嘀咕了一聲:也沒有人給我弄過。
只不過,她的聲音太小,讓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幻聽了還是這話真的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
陶晗洗完土豆,把手擦幹,一手叉着腰問他:“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不?”
何骁:“去冰箱裏幫我把孜然拿出來吧。”
陶晗打開冰箱,那一層擺的整整齊齊的冰紅茶立刻映入眼簾。剛剛的懷疑現在卻篤定了,她知道,這些東西他就是特意給她買的。
她把孜然拿給他,又問:“還用我幫忙不。”
“不用了,你出去吧,別弄得滿身油煙子味。”
他嬌貴的小公主不需要這麽接地氣,當初的她也不會這麽接地氣。
“其實簡單的菜我也會做,就是做的不好。”陶晗站在門口有些驕傲地說。
“你也會做了!”何骁不是震驚,是有些接受不了。他知道她這些年自己過肯定掌握了一定的生存技能,就是有些不适應,原來五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現在對這種事情竟然這麽從容淡然。
“當然了,當初剛到英國的時候水土不服,吃不慣當地的菜,于是就自己買了廚具,買了菜譜,沒事就研究研究。”她笑嘻嘻地說。
她看見他擰開天然氣閥,繼續說:“後來也能是我做的還湊合,周末的時候就會有同學來我家蹭飯。”
“路柯那時候也經常去?”他問。
陶晗搖搖頭,“師兄比我們大,那時候也比我們忙,所以我們平時很少聚在一起的。”
陶晗愣了一下,“對了,上次你還沒告訴我,你和路柯是怎麽認識的?”
何骁笑笑,“我大學的時候給路柯的爺爺做過一雙鞋,那時候他也在家,一來二去就熟了。”
何骁留着小心思,對他和路柯因為那雙鞋發生争執的事情閉口不談。
當年何骁把做好的鞋送到路柯家的時候,路柯爺爺試了鞋,并誇贊他的做鞋手藝非常不錯,說就沒見過像他這麽悟性高的人。
路柯當時和他女朋友鬧分手,躲回了國內。一聽他爺爺這麽誇一個外人,內心就不平衡了,非要看看那雙鞋子。
路柯拿到了鞋子就開始了雞蛋裏挑骨頭的模式,各種說不好。
何骁深愛這個行業,也看出路柯是在故意找茬,就反駁了一下,于是兩人就鬧開了。
一來二去差點動手,還是路柯爺爺阻止了這場戰局。
事後,兩人直接去大排檔吃燒烤喝啤酒。
路柯向何骁吐槽自己和女朋友分手的一肚子苦水,并且還說:“算了,不和你說了,你不懂。”
何骁自己知道,他很懂那種感覺。
只不過,他當時不知道路柯和陶晗竟然是同門師兄妹。
當晚,路柯喝醉了,醜态百出,是何骁把他送回的家裏。
第二天,路柯酒醒了,想起自己耍酒瘋的姿态,又約何骁,兩人一來二去就熟了。
陶晗點點頭,就是沒想到世界這麽小,路柯竟然成為兩人重逢的紐扣。
她聳聳肩,“那沒事的話我就去那邊坐着了。”
“去吧。”
陶晗走到陽臺,看見了消失在走廊的那一盆吊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才沒幾天,這盆吊蘭又長大了一些。
她輕輕用手指戳了戳吊蘭的葉子,突然決定有些可惜,當初拆遷搬家的時候,奶奶沒來得及把家裏的那幾盆吊蘭搬走。
再後來,關于烏城的記憶她就沒有了。
只記得,走的那天,他沒來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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