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秦三:事出有因
秦三:事出有因
春季的天空總卷着層薄紗,即便在古時也亦然。在一片煙牆粉塵中醒來,施勳捂着口鼻咳了幾聲,連忙跑下床去将那支着的隔板放下。
昨天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這擋風的隔板也忘了卸,結果一大早這屋子裏就滿是塵土,待也待不下去。
推開門看了看,這天也還微有暗沉,小院裏更是一個人也沒有,施勳探頭探腦看了半晌,終是受不住的捂着肚子跑了出來。
從昨日到現在他就沒吃過一點東西,今天早上更是被餓醒的,結果一睜眼就又被滿屋子的粉塵給嗆了個正着。
四處看了看,發現沒有半個人影,施勳嘆了口氣,挑了個廊道便施施然走了上去。
要說這質子的日子還真不好過,不僅沒個人伺候,連吃個飯還要走大老遠到內堂去與大家一同食用,怎一個苦字了得。
暗暗打了呵欠,施勳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略帶困倦的嘀咕了起來,“這古人的作息時間倒真是規律的很,雞鳴聲響,便要起床勞作,真是半點也不懶惰。”
【在這裏呆上幾年,你也能如此】
“我倒覺得,還是懶一點好。”笑着回了河洛一句,隐約瞧見前方的屋子有光亮傳來,施勳連忙加快腳步,來到屋前。
伸手推開屋門,施勳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只見內堂裏趙姬端着青樽,服侍着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坐于榻上。
這男子身形清瘦,俊秀的面龐上帶着幾分病容,渾身上下透着些許書卷氣,唯有微挑起的眉尾帶上了幾分英氣。
依着腦中印象來看,這男子八成便是莊襄王子楚,只是,為何這內堂只有這兩人在,卻不見呂不韋和嬴政呢?
環顧了四周,發現除了些下人外,便再無他人,尴尬的看了這夫婦二人半晌,施勳磨磨唧唧的往後退了兩步,開口道:“這,師父和師弟……”
聽出施勳話中疑問,異人擺了擺手,放下筷子笑了起來,“昨日就聽不韋說你這孩子貪玩掉下牆來,怕是把腦袋給摔暈了,今日一看,倒還真是暈的不清。自你和政兒拜了不韋為師後,每天的早食便在他那吃了,怎地今日又跑來內堂?莫不是餓得狠了,分不清方向了吧?”
說着,異人又瞅了趙姬一眼,兩人紛紛抿唇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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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面色浮上幾抹微紅,施勳一怔,旋即懊惱的晃了晃頭,露出一番羞澀的表情,“我,我這便去找師父。”
內堂裏,瞅着姬丹遠遠跑走,異人呵呵笑了起來,“還是小孩子心性,被說了幾句,竟是害羞了。”
見着異人似乎心情甚好,趙姬微抿了抿唇,有些躊躇的放下青樽,附在異人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麽。
眉頭緩緩皺起,異人笑着瞥了趙姬一眼,“小孩子家的,能有什麽古怪,婦人之見。”
慌忙從內堂跑了出來,施勳喘了半天,揪住個下人問清了呂不韋在哪間住着,這才抹了把汗,快步向着小院走去。
一想到剛剛,施勳直覺好險,這記憶不全果然誤事,要不是他突然靈機一動,用自己完美的演技掩飾了剛剛的尴尬,恐怕就要在那二人面前露餡了。
輕呼了口氣,施勳為自己的機智深深的點了個贊。
眼看着快到了呂不韋的門前,施勳連忙停下腳步,收拾好了情緒以後,露出一臉溫和的笑容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呂不韋正和嬴政對坐着吃早食,見施勳進來,嬴政也只是擡頭瞟了一眼,便又默不作聲的低下頭,直接把他忽略了過去。
倒是呂不韋站起身沖着他招了招手,溫和道:“今日怎麽來的晚了,莫不是前幾日昏了頭,忘了時間?”
抽了抽嘴角,雖然對于所有人見到他都要提起摔昏頭這件事略感郁悶,施勳還是努力的将它忽略過去,擡起臉笑道:“昨日睡得不是很好,故而今日起得晚了些,還望師父見諒。”
施勳本來只是想笑一笑來争取呂不韋的好感,卻不料呂不韋看見他的笑容時微微一怔,随後又摸了摸他的頭,眼神也變得溫和了起來,“還是笑着好看,以後常笑笑好。”
難道姬丹以前不常笑的麽?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施勳暈暈乎乎的走到自己的案前坐下,深刻的覺着自己一定要趕快找回姬丹的記憶,否則以後恐怕就要癱着臉示人了。
深呼了一口氣,想着不管怎樣現在已經坐到了這裏,就當自己是前幾天摔下牆,頭給摔暈了吧。
打定了主意不去在意這些細節,施勳定了定神,擡眼看到坐在一旁的嬴政小盆友,果斷挂起一抹溫暖和煦的笑容,湊過去刷好感:“政兒,今日的飯菜可還合胃口?”
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飯碗,嬴政給了施勳一個蛇精病的眼神,複又低下頭去,一聲不吭的吃了起來。
施勳:“……”
額前的青筋猛的一抽,施勳抿抿唇,看着自己碗裏的黃米和僅有的幾小塊肉,又看了看嬴政碗中不見油水的飯菜,便伸手将肉塊夾給了嬴政,“來,多吃肉,長個!”
擡眼瞅了瞅施勳,嬴政慢條斯理的将碗裏的飯菜幾口扒完,卻是一筷也不動邊側的肉塊兒。
施勳:“……”
用完早食,又跟着呂不韋學了些不知所雲的兵法策略,期間除了偶爾湊到嬴政面前刷刷好感收獲幾個漠然的眼神外,這一上午倒也相安無事的過去了。
到了用午食的時候依然是在呂不韋這裏,依然将自己碗中所有的肉食都給了嬴政之後,施勳故意忽略了小孩面上的幾分複雜,毫無所動的吃着飯菜,只是那溫和的笑意卻始終挂在臉上。
兩個小孩一天的功課時間只到晌午,和嬴政一起告別了呂不韋向着內院走去,施勳瞅着身旁小孩冷冰冰的臉色,從身旁的小路上扯過幾根狗尾巴草,三兩下編了個螞蚱出來,笑語盈盈地遞到了嬴政面前,“政兒,師兄送你個東西。”
說着,施勳便想要将那螞蚱系到小孩手上,誰知小孩忽的躲開手去,一把扯過那螞蚱扔到地上,面帶冷漠的對上施勳,眼中透着滿滿的厭惡與一閃而逝的迷惑。
“姬丹,你又想耍什麽把戲,我告訴你,你若是再來招惹我,就不僅是掉下牆頭那麽簡單了!”定了定神,嬴政口氣冰冷道。
第一次開口就給自己背了個大黑鍋,第二次對自己說話就是這帶着厭惡的警告,這下,即便施勳再怎麽不計較,卻也是有些心冷了。
其實施勳對小孩子向來是比較有好感的,畢竟從小施父工作忙,是他一點點把弟弟帶大的,因此對于嬴政如此年紀的孩子,也就多了那麽幾分寵溺與寬容,但如今看來,因着姬丹的問題,他這示好恐怕也是沒什麽用了。
看了地上的螞蚱一眼,施勳眼神微冷,涼涼的掃了嬴政一眼,甩袖向前走去,“不要便不要吧。”
眯眼看着瞬間轉換态度的姬丹,嬴政眼神微沉,勾唇冷笑了一聲。
看吧,一樣的,哪有什麽變化,不還是跟以前一樣看不起自己麽。
瞅着姬丹的身影越走越遠,嬴政抿着唇,瞥見一邊雜草中那歪倒在一旁的草螞蚱,眼神一閃,默默的低下身将那螞蚱撿了起來。
回到屋中的施勳想着剛剛的事,越想越不是滋味,姬丹以前和嬴政怎麽相處的,自己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在這麽下去,別說是與嬴政交好了,恐怕露餡也是早晚的事。
覺得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管怎樣也要把嬴政為何如此讨厭他的原因弄清楚,還有剛剛聽小孩說的,貌似前不久姬丹掉下牆頭也跟他脫不了幹系?
【你剛剛如此态度,就不怕讓嬴政對你更是不滿?】似是知道施勳所想,河洛開口道。
“我現如今對他一無所知,若是再如此獻殷勤,情況怕更是糟糕。”苦笑了兩聲,施勳惆悵道:“我只不過在史書上堪堪讀過姬丹生平,再加上你所傳的資料也只能大概明白如今的形勢,可姬丹的為人處事,我卻絲毫沒有辦法得知。”
沉吟了一會兒,河洛說道【這麽說來,還真是必須要把姬丹所有的記憶都調出來看看了。】
“确實如此。”施勳點頭道。
【那也只好如此,不過這複制記憶對宿主來說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我之所以至今還未給你,是怕它攪了你的神智,你若是不在乎,那我便就此一試。】
聽河洛這麽一說,施勳确實有些猶豫,然而一想到現在這毫無進展的任務和在病房裏躺着的弟弟,那絲猶豫又被抛到了腦後。
既然施勳都同意了,河洛便也不再多說,下一刻,比上次更令人難受的悶痛感由腦中傳來,無數的字符閃着灼人的光芒由胸前湧出,泛着金光的字體纏繞在周身,倏爾又縮成米粒般大小,一個不漏的向着施勳的腦中湧去。
半晌,滿身冷汗的站起身,施勳搖搖晃晃的向着床邊走去,一把癱倒在了床上,呵,河洛說得到還真是沒錯,他剛剛險些就被那些記憶混淆,幸好,幸好有施迪幫他。
【如何,沒受什麽影響吧。】
微閉着眼眸緩緩平息了下來,施勳挑起一邊的眉毛,悠悠笑了起來,“無妨,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這歷史上的姬丹竟是如此會挖苦人,也怪不得日後去秦為質會被秦始皇那般對待了。”
歷史中燕太子丹為保燕國曾去秦為質,本希望着秦王嬴政會念少時之情而對他禮遇,誰知到秦後,卻被這始皇帝直接給囚了起來,甚至在質子期滿後也不肯歸還。
本來不知道緣由單看這段歷史,施勳也不禁感嘆一下帝王果真無情,對自己的基友說翻臉就翻臉,但如今看來,這太子丹倒也是咎由自取。
想着剛剛記憶中三番兩次被姬丹嘲諷的小孩,施勳微微有些郁悶,怪不得嬴政如此厭惡姬丹,看來是事出有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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