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福氣

福氣

比起皇宮生活的多姿多彩，瑾王府的生活真是平凡又普通，哪能和富麗堂皇的皇宮相比較！

言錦、尤鯉鯉二人頂多算是生活得自在些，有随時可以出府邸的自由，有每頓飯想吃什麽的選擇，有不被旁人勉強的尊嚴。太俗氣的生活，根本配不上高貴的新晉娘娘。

不過話說回來，吃什麽是在有什麽的基礎上，才可以自由選擇。譬如尤鯉鯉兜裏剩下的最後兩塊巧克力，這東西吃了可就一去不複返，這輩子都嘗不到了！小小的糾結一下，她最終還是伸出手去，“喏，一人一塊。”

言錦一塊，小胡子一塊，她自己就不吃了。

永別了，巧克力！

小胡子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忙不疊地擺手：“小的不吃，還是姑娘和王爺一起吃吧。”鯉鯉聞言微微不悅，飛快地往一人手心放上一顆，“快吃吧，甜的。”他看看尤姑娘，又看看根本顧不上他的王爺，顫巍巍地剝開包裝紙。

言錦倒是不跟尤鯉鯉客氣，捏着巧克力扔進嘴巴裏，舌尖舔舐着多巴胺帶來的快樂，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愉悅感。在他心裏，尤鯉鯉和這塊巧克力一樣甜。

吃人家的嘴短，小胡子索性提議去山上走走。再不久京都就要飄雪，素裹銀妝不便行路，不如趁着剛剛入冬的時節，天氣不算太冷，他們去固安寺拜佛燒香。

能出門再好不過，尤鯉鯉已經練字到瘋魔的程度，分明手抄稿已經不用再寫，可她依然很努力。主要是言錦那一手字太漂亮，若是徒弟學不好該給他丢了人。

“要出門？”言錦冷哼哼了一聲，他不愛在冬天出門，京都的冬日冷得狠，即便是狐裘身上披，也擋不住西伯利亞的瑟瑟寒風。而且，自打太子和束王阻止他一番後，他下意識地就想避開鋒芒，生怕被卷進了風波旋渦。

可是看着尤鯉鯉心動的眼神，他又不好直接拒絕，語氣裏帶着自己尚未察覺的逢迎：“想去就去吧。”

“後日六公主上山還願，不如趁機一起？”小胡子腦筋一轉，就幫他們打點好一切，跟着六公主一塊，既不會擔心王爺的安危，又顯出有幾分低調來。

這位六公主年方十六，正是碧玉年華，為人伶俐又善良，對待瑾王府同其他幾府并沒有什麽不同。半年前才送了嫡長公主出嫁，宮裏頭就剩下她一個年輕的姑娘家，撿着個還願機會，就想跑出去轉轉。

多個異母同胞的皇妹出行，言錦是不覺着別扭，當然他也不用擔心尤鯉鯉，說來她同六公主言虹還有一番淵源。二人并非是第一次見面，翌日一早便上演一場似曾相識的戲碼。

初來古代的第一筆銀錢，是她賣了公司那副字畫，買主是個易被忽悠的年輕小姑娘，心思單純，善良可愛。可若是有人告訴她，她那字畫其實是賣了養尊處優的公主，那可真是萬萬不敢，被送進刑部大牢，那也是分分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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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名家啊！”言虹此時也吃驚着，原來送大姐姐那副畫是三皇兄畫的！他可真是良苦用心，知道自己沒什麽禮物準備，特意讓府上的尤姑娘蹲點守着她，買下那副天長地久的愛情名畫！

幸好尤鯉鯉沒有開口解釋，否則還難以成全了她們的兄妹情深。果然老幺是最好騙的，皇家是怎麽養出個天真無邪的公主？

“多謝三皇兄，多謝尤姐姐。”言虹輾然一笑，一副大恩不言謝的模樣，更是叫人雲裏霧裏。不過這都不重要，只要不是敵對關系，都能交上朋友，柴可多夫斯基·尤·錦鯉大人的至理名言再次上線。

京城的冬天不比南方透着綠色，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黑白灰三色，樹葉從綠變黃只用了三天時間，慢慢也褪去季節變化的外衣，光禿禿地站在山間，伴着呼嘯而過的風聲，搖晃起身子。

寺門前香火鼎盛，兩只石獅子氣勢雄偉，青灰色的殿脊猶如飛龍驚蛇般走位，側殿和尚們念經的餘音入耳，無疑不昭示着寺廟的名氣。一腳踏進殿內的門檻，高大的金身佛像盤坐中央，慈祥的雙眼似乎憐憫世間萬物，普度叩拜的香客。

入鄉随俗，尤鯉鯉也跟着燃起三支香，筆直地跪在蒲團上方，默默許下三個不難辦到的心願。從前她不信佛，此後也未必會做個信女，但是來都來了，只要叩拜的三下足夠用心，佛祖定能領會她的誠意。

一願父母身體康健。

二願言錦早日康複。

三願自己無病無災。

健康，比啥都強。正如老媽從不要求她出類拔萃，健康、快樂是最大的願望。所以她對自己的要求也不高，有錢有閑，差不多過好這一生，足矣！

鯉鯉起身，剛好瞧見雙手合十的言虹，少女心思淺，一眼就能被看透。青澀年華，八成是盼着能有個如意郎君，腳踏七彩祥雲來求娶。不過接下來的言錦，是她看不透的，這人說傻也傻fufu的，可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單純。總之許什麽願都好，他這樣好的人，老天爺一定要善待。

三人悄悄從大殿退出，又被小沙彌引薦到方丈處叨擾。

“王爺別來無恙。”講話的人正是方丈，不知是上了年紀還是出家人的關系，他生得慈眉善目，一雙眼睛明亮又睿智。

“慧銘方丈。”

言錦一開口，尤鯉鯉便知他們相識，或許這裏唯一不相熟的就是她自己，她乖巧地眨眨眼往邊兒上靠去，努力地縮小存在感。萬一方丈手段了得，一眼看破她穿越者的身份，可就不太妙了。

方丈點點頭，由着言錦給他介紹，“舍妹和朋友。”經小胡子解說，才知這位方丈的本事，拜佛念經、超度衆生是主業，刮骨療毒、濟世救人充其量也能算副業。言錦的“傻”歸根究底是中了毒，這毒便是慧銘大師十幾年如一日在研究。

言虹知曉言錦的病情，拜會過後便按捺不住心情，開口問道：“方丈瞧瞧我三皇兄，近來情況不錯，且許久沒有毒發，身子可是有好轉的希望？”

這話一落地，言錦本來上揚的唇角弧度壓了下去，眼中不見半點笑意，全然不見往日裏的清冷淡漠。六皇妹年紀尚小，對當年的中毒事件不曾了解透徹，往日不曾關心他的身體，偏偏今日問得心急，又是何人教與她的？

“幾位施主稍安勿躁，容老僧瞧瞧。”未講話說死，他先摸上了言錦的脈搏，白長的壽眉彎彎，時而緊皺時而松弛，一時間衆人無話，仿佛耳邊都能聽見心髒跳動的聲音。

“怎麽樣？”

“不錯。”

嗯？這是個什麽點評？

尤鯉鯉的身子不由前傾，表情帶有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緊張，反倒是小胡子喜上眉梢，一顆被吊起的心不斷下降，只要王爺的毒有救，豁出性命來他都願意。

方丈笑笑，轉而将目光移到兩位女眷身上，尤其多瞧了兩眼其中的一位。捋了捋仙風道骨的白胡子，誇誇其談：“二位姑娘皆是有福之人。”

言虹以面紗遮擋着容顏，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鯉鯉卻是俏面帶驚，不知他所說的是為哪般。公主千金之軀自然是有福氣的，她一介草民，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姑娘，即便是在瑾王府蹭吃蹭喝，也跟福氣沾不上邊吧，難不成…她是個皇後命？

驚人的腦洞吓得她猛然退後兩步，狐疑不決地看向老和尚，等着他接着說下去。她倒不是想當皇後，而是懼怕那勞什子的宮鬥連續劇！

退一萬步講，她才不要進宮當籠中鳥，狗皇帝一看就是個色痞子，惡心吧啦的，搞什麽侄女姨母侍一夫的玩法，也不怕腎虧！

“姑娘是王爺的福星。”老和尚掐指一算，天機不可洩露。尤鯉鯉暗自順了順胸口，只要不诓她進宮，說什麽胡話她都信，什麽轉機不轉機的，還能用她的血肉做藥材？

“等。”

神神叨叨的一個字，即使聰慧如言錦，聽得也是如坐霧中，不管方丈大師說鯉鯉如何，也不會影響、改變什麽，他待鯉鯉是當做真心朋友。

下山的速度加快，衆人卻相對無言。言虹靠着馬車有點困頓，言錦阖起眼圈，心無旁骛，只有尤鯉鯉心裏頭不大平靜，她總覺得老和尚能看出來點什麽東西，又或許是心虛吧，誰又能說得準呢。

從寺廟到京郊不過半個時辰的路途，也能碰見仗勢欺人的行徑，繞路而行或是多管閑事都需要勇氣。那領頭之人是太子門下親近之人，以小胡子揣測王爺的意思，定是要避其鋒芒，假裝視而不見，事後再予以那村戶一些補償。可是言虹看在眼裏，根本不能自持。

以前頭探路之人禀報，分明是纨绔子弟見色起意，相中村戶家的小姑娘，丢下二兩銀子，還要罵人不識擡舉。碰上這等子事髒了眼睛，言錦忍得，尤鯉鯉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