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翻盤

翻盤

青姐本名秦青青，今年已經二十有九，雖說也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奈何她保養得好。從小便是衣食無憂的長大，找工作的時候又進了姐夫的公司，沒有頂頭上司管教，人人都待她極好，遂養成了一副天真的性子。

張芯蕊從前沒少拿她當槍使，但也沒誰多提點過她一句，無外乎這人有點多少不識好賴心。替她着想的人，往往沒能落得個好下場，久而久之便沒有人真心為她考慮。

送她入宮實乃是巧合，這話還得從公司老板帶她跑路的那天開始說起。

做出不養閑人的選擇後，李總也就是秦青青那倒黴的的姐夫，稍作糾結後還是帶上了她一同跑路。結發妻子雖然留在現代，他們之間也還是有感情的，照顧好她唯一的單純妹妹，也算是做件好事。

可他算不得宅心仁厚之人，尤其秦青青對其長姐感情深厚，不許他再娶，也不許他納妾。

對于古代男人而言，這無異于癡人說夢，堂堂小地主老爺，有些廣袤的莊園和農場，前呼後擁一大家子侍女，居然有人不準他納妾，這不是要斷他家子孫香火麽，成何體統！

雖然是他曾經的小姨子，可她姐姐并未跟着來到這古代，以夫為綱的社會又怎麽允許她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插手？

家境愈發殷實後，李總順其自然地迎進三妻四妾，若是能和和美美一家子，他其實也不介意多養小姨子幾年，或者給上幾擡嫁妝，給她尋個好人家。可是秦青青她不光傻白甜，她還作天作地啊！

“姐夫你背信棄義，可憐我的姐姐喲~”扯着嗓子一哭嚎，滿院兒裏只有她的聲音，徒叫人煩悶不說，亦是丢足了臉面。三個女人一臺戲，他這後院的女人時不時鬧人勉強算是争寵愛的戲碼，可次數來得多了真不夠鬧的。尤其多一個恃寵而驕的秦青青，仗着小姨子的名頭豔壓衆人，得！這鍋她背定了！

“再鬧把你趕出去！”李總從來都不是吃素的，他忍這個胡攪蠻纏的小姨子許久，倘若心一橫，備不住能做出點什麽狠人狠事來。

秦青青怒目圓睜，柳葉眉一彎，又是委屈又是驕橫地喊着：“姐夫你兇我！”這世界上，真有人活在偶像劇的世界裏。

姓李的按按眉心，絲綢袍子被女人拍打得起了皺，存在感不是這麽證明的，談不上對她的厭倦，頂多只是一時半會的氣急敗壞，情分磨得還剩那麽一丢丢。于是乎，趁着月色朦胧，某位傻白甜女王被丢出門外，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張望。

又不是她的錯，憑什麽要她低頭認錯，賠禮道歉？

秦青青哪裏肯就這般認輸，拗着性子走了半條街，實在走不動的時候，尋了個有光的宅子靠了一會兒，誰料那就是太子府。

太子手下不費吹灰之力撿了個漏，其實說撿不太嚴謹，說騙也無需負法律責任，大概率就是哄上兩句，便心甘情願地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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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關之前，她都還天真地做着打算，能氣一氣姐夫最好，免得後院的女人都當她是吃幹飯的。只可惜，她沒能掂量好自己的分量，以及未曾見識過人心的險惡。

酒足飯飽卻見不到姐夫的人，反倒是迎來了調。教嬷嬷，轉眼又上了馬車被送進了皇宮。莫名享受了一波春寒賜浴華清池，緊接着被送上了龍床。她活了二十九年，不是沒有過男朋友，可遲遲不結婚也是有理由的，世上沒有一個男人能滿足他的所有需求，以及全心全意地包容她、呵護她。

可是那男人是皇帝，本質上是不一樣的。

摘星取月他做不到，但他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人，他做不到的事情旁人更做不到。秦青青抱着被子，一只嫩筍般的柔荑還搭在他的胸前，一顆心剛從波濤駭浪中平靜下來，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她便也認定了眼前人就是他的真命天子。

一夜好夢，秦青青就這麽留在宮裏做起了娘娘，對着姐夫的作，對皇上反而成了情趣。床上功夫一流的熟女，比起其他小家碧玉的拘謹，玩得開吃得開，老皇帝也算是誤打誤撞得了個寶貝，當即冊封她為青貴人，翌日便住進了雕梁畫棟的延寧宮。

短短三日不問朝事，秦青青倒是坐穩了狐媚子的名聲，她不在乎江山社稷，只要皇帝寵她，哪怕是禍國妖妃也願意。人設穩了，地位也穩了，哪管旁人一地雞毛。

這宮裏的女人三天兩頭換寵，上了年紀，或是有了孩子傍身的，根本不将其放在眼裏，只有一人不同，就是剛被關了禁閉的蕊妃。

張芯蕊還不知自己被徹底厭棄，甚至還做着東山再起的美夢，誰知三日轉眼而逝，她成了無人問津的下堂婦。

“來人啊，爐子都滅了，不準再偷懶！”等待她的僅有殿內回音。

飄雪的京都正式步入天寒地凍之時，北風卷着雪花紛紛揚揚，像一匹脫缰的野馬在空中肆虐。掀開冰涼的被子，張芯蕊扯着略有些嘶啞的嗓子喊人，半天才跑進殿裏一個小丫頭，“娘娘，有何吩咐？”

還未真正享受過大富大貴的人生，就要面對這等見風使舵的宮人，她指着爐子一時哽咽。宮人的确勢力眼，可她不過是被關禁閉，男人哄哄又能回來。丫鬟倒上一杯溫茶，勉強潤潤她幹澀的喉嚨，“宮人都去哪兒了？”

“宮人都跑了，只剩下奴婢和阿唯了。”

“跑了？”

小丫鬟點點頭，也不太會說話，倒豆子似的說上一通，新晉的青貴人正當寵，宮人只怕延福宮成了徹頭徹尾的冷宮，樹倒猢狲散，他們留着也是荒廢人生，不如早早尋了出路去。

“青貴人？”張芯蕊念叨兩遍，猛地咳嗽起來，霎時有了危機感，“你拿着我的荷包，去敬事房找楊公公。”

楊青同她一塊進的宮，自打她得寵以來，便不肯留在延福宮伺候。親眼見着女朋友同老男人親親熱熱，再強大的內心怕是也出現了裂痕。他在敬事房找了個差事，檢查小太監們是否淨身成功，也算是成全自己的變态心理。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是有女朋友的男人，和那些自願入宮的內侍不同，在淨身之後可謂是性情大變。若說從前還有幾分文質彬彬的樣子，說話做事都算是得體，如今已是完全變了個人，不能用娘裏娘氣來形容，而是變得畏縮陰翳，時不時又透着刁鑽古怪，難以應付。

“娘娘這是想起灑家來了。”楊青垂着腰背，頭是低着卻不見他心氣兒低，尖細的嗓音像是胡琴奏出的高音，每說一個字，心都随之揪着。

張芯蕊收斂起外放的嚣張跋扈，瞧他模樣沒有幾分改變，認定他還是從前追随她腳步的楊青，強撐着笑臉，開口直言：“怎麽會忘了你呢，不過是幾日顧不上和你聯絡。咱們如今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又何必互相嘲笑，互相諷刺呢？”

“娘娘說得極是。”楊青似乎沒聽進去，只見那孤傲的女人從貴妃椅起身，踉踉跄跄走到他身邊，一把将他抱住，冰冷的感覺撲了個滿懷，“娘娘這是做什麽？”

一串晶瑩的淚珠兒劃過臉龐，那張素淨的小臉白得透明，張芯蕊張張嘴盡是嗚咽：“你不肯原諒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啊！”

“可我又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樣的屈辱，連帶也失去了你。我們兩個在這沒有人情味的宮裏孤苦伶仃，難道你還在怪我嗎？”她拉着楊青的手撫在她的臉上，目光盈盈，含情脈脈。

楊青扭過頭不去看她，眼裏盡是悲恸：“不怪你。”

丢掉他幹巴巴的手掌，張芯蕊改雙手捧着他的臉，對着那雙沒有血色的唇用力一咬，這是她信手拈來勾引人的手段，真情或許有幾分，可是眼前人更是她唯一的救星。

“我帶你逃出去。”

“不。”她搖搖頭，聲音不住地顫抖，見識過滔天的富貴和權力，她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跟着一個太監出宮！

“你不跟我走？”楊青的聲音突然間拔高，變得更加尖銳，滿眼不敢置信，帶着審問和質疑地死盯她。

張芯蕊脊背一陣寒氣，忙不疊地給出解釋，“你甘心就這麽出宮？我們被折騰得如此慘烈，難道不要旁人付出代價嗎？尤鯉鯉，束王，還有皇帝，你甘心麽？”

這話帶有極強的煽動性，兩個受過傷害的，報團取暖的人，焉能放過自己的仇人，勸自己放手？尤其是楊青，張芯蕊失去的只是榮華和寵愛，他失去的卻是做男人的資格！

“你不想成為這宮殿的主人？不想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掌握生死？”刀尖起舞不見得一地鮮血，但是放棄和逃避無疑是在心口再插上一刀。

楊青咬牙：“你有什麽辦法？”

張芯蕊雙唇抵在他耳邊，笑似鬼魅：“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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