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傻王

傻王

罪臣之女唐氏，不管從前叫姓誰名誰，此後都只有理理一個名字。

一張天然去雕飾的小臉，有恰有尤鯉鯉的幾分相似，一朝送入宮中伴君王。繞是敵對陣營的太子聽聞，也忍不住贊嘆一聲能耐，不過依他來看，還是太嫩了些。

優柔寡斷，焉有主上風範？

對棋子的尊重，就是對敵人的放縱。

可他擇日就要動身前去西北，若是讓京都太過太平，恐不符合他的性子。也罷，成全了他們的熱鬧，也叫他瞧瞧什麽叫做皇家的雞飛狗跳。屆時解決了西北大旱之後，父皇既能認可他的實力，也對束王多了一份蔑視。

他要得不多，從來都是龍椅寶座而已。

那個位子，早晚是他的！

“臣妾聽聞固安寺的香火鼎盛，不若求取個平安符系上，叫人心安。”夫君即将遠行抗災，太子妃難免聽風就是雨，前幾日聽成王妃說求佛拜神的事情，轉身就想為太子也安排上。

“固安寺，可是在京郊？”徐良娣松開按摩的手，搶先問道。

“不錯。“太子妃瞥了一眼，隐忍着不悅。本是她們夫妻的寝宮，也不知為何太子為何喚來徐良娣按摩，只是簡單的幾個動作，她殿裏的侍女一樣可以。

兩人同去寺廟的打算也被戳破，倘若徐良娣跟着，寧可攘了這沙子，誰都別去！

額頭失去壓力的太子揮揮手，叫徐良娣下去之餘，瞧見太子妃不動聲色的臉，顏面稍有不悅，這女人明明在意還要端着，屬實是無趣。

“罷了，明個兒孤自己去。”

太子妃低眉“嗯“了一聲，有稍許的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家和萬事興。

翌日午間，太子府的馬車趕至京郊山頭，廟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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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年非年的時日，往來拜佛之人卻不在少數，頗有幾分香火鼎盛之意，叫人信服。廟門口的小沙彌引領，太子勁直前往方丈之處。

“太子殿下。”慧銘方丈出來迎接，旁邊跟着的竟是他的四皇弟成王，“參見太子。”

“你也在啊。”

“王妃害喜，小弟去名下的莊子瞧瞧素菜，順路來求一張祈願符。”成王這話說得體面，還能博得個敬妻的名聲。

太子拍拍他肩膀，一笑置之。他對自己院子裏的情況都不甚關注，更何談兄弟府上的事情，何況言城是他們兄弟之中為數不多的老實人，二人之間算不上有沖突。不過拉攏就算了，嫌他愚笨。

平安符和祈願符不同，一個是将生辰八字刻在佛牌上随身攜帶，另一個則是寫在紙上，挂在這寺廟中的祈福樹上，沐雨經霜，熏陶成性。太子選擇的是第一種，成王與之相反。

平安符到手，太子也不是啰嗦之人，本想當即起身告辭，卻聽見成王拉着方丈唠上了家常。他們皇家的家常無非就是兄弟幾個，他問得剛好又是言錦的病情。太子豎起耳朵，剛擡起的腿腳又收了回去，表現出為人兄長對弟弟們的關心。

“先前同瑾王殿下占蔔，他的病情已經等到了轉機，毒發在身體內多年，慢慢融進他的血液，腦中的腫塊随着年齡的成長逐漸消退，想來過不了多久，他就能恢複正常。”方丈一聲“阿彌陀佛”叫醒了迷茫中的兩個人。

太子不希望言錦痊愈，他們是至親的骨肉，也是利益争奪能夠相互抗衡的對手，他不将束王看在眼裏，言錦同他卻是棋逢對手。而成王這頭，也有着他不得已的理由，他希望言錦繼續傻下去，皇子之間難免會成為比較的對象，他寧願有個傻子來墊底。

“多謝大師。”

“大師告辭。”

幾乎将重點的話收入囊中後，太子便下山離去，剩下殿中的成王同慧銘方丈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自己，有幾分渾濁亦有幾分坦然。

不過兩日時光，尤鯉鯉正忙着為《西游記》打手稿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太子妃的邀約。數十名千金小姐願為西北旱在奉獻一份力量，遂齊聚在太子府上，辦上一場筵席。

沉香木的牌子鑲着金邊，明晃晃地告訴她，這筵席非去不可。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感覺我是一條鲶魚，攪亂了京都的沙丁魚群。”尤鯉鯉抽了抽嘴角，頗為無奈。

小胡子順着她的意思往下猜：“會不會有詐？”

某魚意味深長地晃悠着腦袋，不謀而合，“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不好說啊。”說是這麽說的，她心裏還是認定了有詐。

言錦沉默了幾秒的時間，搖了搖頭，“不會的，太子永遠在明，朝中盯着他的人更多，更何況太子是個暴躁的急性子，從不玩陰謀詭計。”

縱然他将鯉鯉看得緊，也斷然沒有跟着前去的道理。此次宴會邀請得都是姑娘家，他一個外男實在不方便步步緊跟，可即便如此，言錦仍是未瞞着他的在意，也不曾将自己的擔憂宣之于口，只盼望着太子府不會特意“款待”了她。

若說太子府邸是龍潭虎穴，那麽太子妃就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同樣是漂亮的姑娘，她和張芯蕊是完全不同的風格，那人臉上就寫着‘這娘們兒不像好人’，可太子妃不是。她端莊賢惠，全身上下都擁有着母儀天下的氣勢，怪不得人家是太子妃呢。

她容貌豐美，舉止娴雅，臉圓圓的卻不顯豐滿，看着就有福氣樣兒。說話的聲音也是輕言細語，氣勢上卻不容置疑，“日後咱們就是妯娌，尤姑娘也別拘謹，權當是提前熟悉了皇嫂這裏。”

鯉鯉左右手疊交，嬌粉的指甲劃過肌膚，有些許的不适應，她軟糯糯地開口回了句：“給太子妃添麻煩了。”說句實在話，太子妃實在生得太有欺騙力，可她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不再輕信除言錦以外的任何人。

當然這并非是她識人不清，而是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慣會僞裝。不過，這也算側面彰顯她的天真嬌憨尤為可貴，誰家還沒個鐵憨憨了！

“這位是尤姑娘，出版《紅樓夢》的才女。”太子妃帶她入場，算是隆重地介紹一番。雖然她多次解釋自己并非才女，卻總是被鴨子主人趕上架。

府上莺莺燕燕極多，甚有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既視感。鯉鯉有一絲的臉盲，大多時候都是在聽人家互相介紹，或是在記姑娘們穿的衣裳顏色和首飾搭配。想做個安靜的美女子，奈何姑娘們不給機會，沒多一會兒，她就迷失在女人香之中。

“尤姑娘真是厲害，聽說文采出衆，好生羨慕。”說話得是紫衣姑娘，她貌似是相府的二千金。

“是呢是呢，家父逢人便誇《紅樓夢》。”這位大抵是太傅之女。

尤鯉鯉冒着心虛，腼腆一笑：“過獎過獎，被這麽多美人誇贊，實在是羞人答答，不過是要我來說啊，瑾王的文采才是一絕，諸位若是有幸欣賞到，必然不負此生。”

而後的對話仿佛陷入了輪回之中，一旦有人誇鯉鯉，她就開口誇言錦，左右都是刷存在感，她倒是想幫言錦争取些社會地位，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吹“言錦”機器。至于會不會有人惦記她家這口子，凡事就要先問問自己配不配了。

鑰匙三塊錢一把，您配幾把？

姑娘們的社交結束得很快，她們大多就是官家小姐，甚至有些世家從小交好，都是手帕之交，唯獨她一個外人，大家對她充滿了好奇心。想融入進去不大容易，可她貌似也沒有想加入的意思，否則又怎麽會一直吹噓言錦？

言錦早已是大齡未婚男青年，倘若官家小姐們看得上他那麽皮囊，定不會将婚事拖得這麽晚。“傻王”的形象豈是尤鯉鯉吹噓兩句就能翻篇的？天真！

不過面上總要交好，尤其在京都這個地方，牆皮掉下來都能砸死三個當官的，若沒有些警惕性和圓滑性，怎麽可能常駐這裏，享受永久的富貴榮華呢？

筵席以赈災的名義舉辦，自然要拱得貴女們捐贈，貼身的東西不會送人，大部分都是珠翠、步搖、玉佩一類的玩意兒，說值錢也值錢，金玉畢竟無價。

“尤姑娘捐贈的是何物？”

“書法？”

“字畫？”

一衆姑娘倒不是想看她笑話，只是對她這個百聞不如一見的人帶來的東西充滿好奇。卷軸徐徐展開，俨然是一副極妙的畫作，當然——是出自瑾王府。有熱搜不上是傻瓜，何況還不用自己出錢。

“畫作者名聲大噪，一畫千金，聽說此次抗震救災的活動可以奉獻綿薄之力，故重出江湖。”鯉鯉介紹得用心，仿佛一夕之間又回到了她的銷售主場，倘若有個拍賣環節，最少起價怎麽也得一千萬雪花銀兩吧，畢竟千金難求！

竊竊私語的聲音不絕于耳，終于有個姑娘忍不住問起：“這畫和北城方家小公子那一副，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姑娘好眼力。”

被誇贊的姑娘以手帕遮遮面容，流露出一絲羞澀。

不過很快便有人反應過來，她提得那副畫價值連城，卻是出自傻王——言錦之手。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今天還有人認定言錦是個傻子嗎？尤鯉鯉攏攏頭發，勢必要讓全場目瞪口呆，只想給他跪下唱征服！

尤鯉鯉：其實想讓她們跪下叫爸爸，可是我不想未婚多了一堆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