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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坐在副駕駛上見許恕導航，目的地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那一刻我的情緒有些複雜，我知道夏夏和他的關系，像一張蛛絲網，雖然無形但牢不可破。

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開車的間隙裏分神瞥我一眼，沉沉地說：“你不要誤會，林夏一肚子委屈沒地訴說，她從小到大生活的那個家，不提也罷。現在你倆不見面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等，耗，直到有一天她媽媽點頭了，或是。”

他把下面的話咽回去，我大概猜到他想說什麽，或是等我畢業，上了班，有了安穩的家，才有能力和夏夏一起面對。

“許恕，夏夏還好嗎？在這之前。”

“不太好，”許恕努力措辭中，“不過她那個人你應該很了解，只要不鑽牛角尖，會慢慢适應，改變，努力過好每一天的。”

許恕打開話匣子，跟我說了許多關于夏夏的事，有些我聽夏夏說過，有些壓根沒聽她提過。我靜靜聽着，認真反省自己，夏夏在身邊時為什麽沒有關注到這些，不知道夏夏經歷過這些，那時候的夏夏一定很難過，我如果能再早些認識夏夏就好了。

許恕說到夏夏因為跟我談戀愛被她媽媽打過兩次，有一只耳朵聽聲音不真切時，我懊悔不已，跟夏夏在一起的這幾年，一直是她默默付出，很多事我甚至都沒有察覺過，夏夏離開之後，我也只是不停打電話，沒有放下手頭一切找她，夏夏離開的第一天就應該去找她，找到她把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不要害怕。

許恕說他猜測夏夏大概滿心裏都是我，我的心得到些許安慰，而那一刻又很自責，如果沒有我，夏夏不會遭這些罪。許恕說如果沒有我，他壓根看不到夏夏發自內心輕松的一面。他和夏夏一起長大，知道很多她家裏的事，即便長大後和他們一起出去玩，都是請示彙報按時按點的回去。

許恕說夏夏像一只被繭束縛了的蝶，她努力過，掙紮過，好在夏夏從沒有放棄，他面對着前方，手裏握着方向盤低沉地說：“許舒，謝謝你。”我看向他，他面無表情，仿佛剛才那句話來自天外。

許恕跟我提到方遠行，一個有點陌生的名字，我沒見過他本人。他說抛開一切而言，方遠行對于夏夏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歸宿。

許恕說他不希望看到夏夏聽從她媽媽的話最終選擇方遠行。因為他覺得我是夏夏心中珍藏的人，是能給夏夏帶來幸福的人。我露出一絲笑容的同時陷入沉思，如果夏夏放棄我，我能不能做到祝福她，我不想也不敢考慮這個問題。

出服務區的時候換我開車，許恕坐在副駕駛閉目休息。車裏除了引擎的聲音，沒有一絲響動。我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我很少胡思亂想，但看着導航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我生出一絲膽怯。

“許恕，你跟我說說夏夏的事。”我叫醒他。

“你想聽什麽？”他閉着眼反問我。

“你什麽時候去看過夏夏，她在那裏生活的還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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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恕沒有回答我，很久之後冒了一句：“你見到她自己問吧。”

再次寂靜無聲。

過了很久，我把車開進服務區加油，許恕走到很遠的地方講電話，太遠了連動作都不太能看清，我心底有個聲音：“是夏夏打來的。”果然許恕上了車便告訴我，夏夏的電話。跟他報個平安，骨裂沒什麽大事，靜養着就好。我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鼻根處有點酸。許恕告訴了夏夏過去看她，并沒有說我也去，我自嘲一笑，特別想追問為什麽。

不問了，能見到我已經很知足了。我來接她回家。

許恕開車，他見我沒有休息的意思，開始跟我說話。

“我不知道帶你來是不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我不解，看向他，等着他往下說，許久他都不再說話。

“許恕，你知道我想見到夏夏，我想她也想見到我。”

許恕眼看着前方不說話。

“許恕，謝謝你。”

許恕轉臉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這一路真是漫長，我們盤着山往前走，我和許恕并不熟悉，除了夏夏，我不知道還能談些什麽，他不多話，我不知道找什麽話題。我合不了眼休息，靜靜坐着看窗外風景。

“許舒，你現在忙不忙，還有多久畢業？”我苦笑，把直博的事告訴他。他聽完沒再往下說。他們大概是覺得橫在我和夏夏之間的就是這道坎，我還沒有畢業，沒有獨立的經濟能力，不能給夏夏一個溫暖的家。

我自己也反複陷入這種懷疑中，夏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看雲起雲散，日出日落，等我來接她回家。可眼下我還沒給她一個家，所以見了夏夏之後還是要她等，我的思緒向前飄，有一絲後悔當初學醫。

從天剛亮開到天黑，開到夜深，終于到了。眼前是一座小院，樸素安靜。許恕站在門口打電話，很快有腳步聲，開門的人是一個個頭不高的女生，看樣子是本地人。

她認識許恕，見到他時驚訝地說：“夏夏不是說不用來了嗎？她真沒什麽事，問她說不疼了。”一連串話說完之後看向我，一臉疑問看向許恕。許恕見她這般，料想她是不認識我，風輕雲淡的吐了兩個字：“許舒。”

她更是震驚，把許恕從半開的門縫中扯了進去，用着我能聽見的聲音問：“你沒告訴夏夏，他要來！”許恕低低嗯了一聲，裏面的聲音小了很多，聽不清說什麽。很快門開了，她讓我進去，告訴我，她是莫默，林夏同學，我應該不認識她。我點頭，确實夏夏從來沒提過。

“我不知道你會來，許恕幹的什麽事，連夏夏都不知道你要來，你有個心裏準備，她心情剛好一些，你不能再讓她難過來。”

我聽完這番話，連聲道謝。

“你不必謝我，林夏和我是同學是朋友，我們彼此照應是應該的。”

從門口到屋子，短短的幾步路，莫默快人快語的交代了幾句，便和許恕站在門口示意我進去。

眼前這扇門，隔着我和夏夏，我的心打着顫，推門放輕腳步踏進去。夏夏仰靠在床頭，人比以前更加清瘦，閉着眼，頭發長了很多，是我沒見過的樣子。

我定定地站在門邊盯着她看，她察覺到有人，睜開眼看向我，只一瞬，面上翻騰而過無數種情緒，最後化作一種無聲地滑落到唇角。

我的目光緊緊抓住她，即便是她表情上細微的變化都能見得清楚，有一股熱流從我的胸腔往上湧，鼻根發酸。我緊走幾步來到她床前，顫抖着把她擁進懷裏。這是我的夏夏，太久聯系不上的感覺沖上頭，我收緊再收緊手臂。

肩窩裏感覺到微微的抖動，很快被眼淚打濕。像小貓委屈一般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許舒，許舒···”我心中所有的兵荒馬亂在她這帶着委屈的哭腔中平息下來。

我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不知道從哪下手，輕撫過她長了的頭發，她柔軟的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擦傷痕跡，我捏了捏她的臉，有眼淚滾落到我的手心。

“夏夏，”我低聲耳語，“對不起，夏夏。”

回應我的只有灼熱的眼淚。過了很久夏夏都不能開口，一直流淚。我知道她一定是受了太多的委屈，遭了太多的罪。

等到夏夏擡臉的時候，眼眶裏通紅一片，眼角還挂着眼淚，她拿手背胡亂抹一把，眼直勾勾盯着我，“許舒，”聲音中帶着哽咽，“你還好嗎？”

我點頭，捧着她的臉，太多的話不知道從哪說起。這張臉，我日思夜想，眼下終于見到了，我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的腳怎麽樣了，還疼嗎？”

見她搖頭，我半信半疑，“夏夏，我實在是想見到你，對不起，該提前跟你說一下。”她咬着輕輕顫抖的下唇看向我，眼淚再度湧出。我把她擁進懷裏，“夏夏，我帶你回家好嗎？”

夏夏埋在我的肩窩裏沒有出聲，許恕推開門靠在門邊上，看向哭作一團的兩人：“夏夏，跟我們回去吧！”

她擡眼望向他，“哥，我現在能回去嗎？”見許恕不說話，“我回去可能真的要跟他分開了。”

“可你這樣實在讓人不放心，在這躲到哪天，以後都回不去怎麽辦？”話音落地許恕又覺得自己說過頭，抿了抿嘴看向我倆。

夏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在眼中打轉，眼中生出太多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