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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視線在他二人之間穿梭，收集和消化他們的話和神情。我明白了，夏夏不是不願意見我，是努力想找一個平衡，找一個契機解決這件事。而這期間我在做什麽，我為她又做過什麽。我不敢再開口要接她回家。

“夏夏，不要哭了，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麽？”

她看看我，擡臉看看許恕，就在許恕會錯意轉身要走時，她叫住他：“哥，你看，我很好。”許恕遲疑幾秒之後轉身出去，她見我搖頭，輕笑着用堅定的語氣告訴我：“許舒，我從來都不怪你。你回去好好學習，畢了業上班，把所有都準備好，來接我回家，我們結婚。”只是那一縷笑像失了魂，看着讓人心痛又不由答應她提出的建議。

她看向我時我不忍心再提一起回家的事，那是一種被大海淹沒的感覺，茫茫一片看不見來路和歸途。那種不得不做一些事的無奈纏着我，是我沖動了，沒有想到更周全。

“夏夏，你別不理我好嗎？我見不到你，聽不到你的聲音做不了事情。所有事情我都答應你，只是不能再跟你斷了聯系。”我幾近哀求，“我去過一些地方，為了找你，自始至終我都相信我會找到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

“嗯。”夏夏柔軟的手撫過我的眼，我的臉，輕輕湊到我面前，在我的鼻子上印下一個吻。我的心飄到半空中，收緊手臂圈住她，從發頂開始，一點一點吻住她。久違的屬于她的味道萦繞在我身邊，我深深吸一口氣，是清淡的林夏的味道。

我和她坐在床邊說了很久的話，她的左腳上戴着支具，活動不便，小莫怕她受涼，用熱水袋捂着。我們聊了很久的天，她刻意避開一些話題跟我說了很多，看似風輕雲淡，實則風起雲湧。

我生出太多無能為力，那是一種絕望的感覺，想從泥濘中掙紮出來卻始終擺脫不了的感覺，比死亡更可怕。可是看着我身邊的夏夏，比起我，她更像一個溺水的人，聽她婉婉訴說，我知道她比我活得艱難，比我勇敢。

我住了兩個晚上，夏夏跟小莫說不要另外給我準備床鋪，我側身躺在夏夏身邊，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情境下和夏夏躺在一張床上。

被子下面是我們緊緊握着的手，夏夏不睡的原因應該和我的一樣，只是我們都不說，把彼此看進眼中，舍不得就這樣睡去。她腳受了傷之後像是變得嬌小，縮成一團。我把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萦繞在我周邊的是夏夏的氣息。

夏夏揪着我的衣角，用手指打圈，“許舒，你該買睡衣了。”夏夏輕聲地說。

“等你回去給我買，我不要網購發貨給我的。”我回她。

很久沒有聲音，她再開口的時候已經有了鼻音：“許舒，救援隊的事你現在還去嗎？”

我的手攀上她的臉頰，感覺到一些濕意，“只要是空閑時間裏的都會去。”

夏夏再度攥緊我的衣角，往跟前湊了湊，我擔心她這個姿勢會累，這兩天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腳上的支具脫了。想着我抽出手撈過她的左腿，讓她搭在我的腿上。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明顯感覺到夏夏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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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舒，你知道嗎？我小時候跟外婆一起睡，特別喜歡這個姿勢，把腿搭在她的腿上，溫暖又舒适。”夏夏的聲音更輕，像是要睡着一般呢喃，“後來長大了，我每次回去還想跟她睡在一起，那時候我睡在另一頭，就把身子蜷起來，縮進她的臂彎或腿彎裏，那裏溫暖又安定。”

我見到過夏夏傷心的那一幕，知道外婆的離世對她打擊很大。只不過她從來不說，那個睡在外婆臂彎裏的小女孩是被愛着的。

我撫了撫她的頭發，有一些毛茸茸的碎發搭在她臉上。我拉開一些距離看她，她睜圓了眼回盯着我，眼神中還餘留着剛才回憶的溫度。

“夏夏，你喜歡這裏嗎？如果我也來的話？”

她不語，頓了一些時間，緩緩地說：“這裏不适合你。”

“林夏，”我換了個姿勢，捧起她的臉，“在我這，最适合我的地方是有你的地方，你在哪，那裏就适合我。”

她忽閃着大眼睛盯着我，那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親吻。

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久違的熟悉。

“許舒，我不想我媽媽為難你，我喜歡你好，不要被我這邊的事打擾，她做事态度強硬，我從小到大很難有自主選擇的機會。我像是籠子裏的人······”

夏夏在我的臂彎裏喃喃，她的語調平靜，仿佛那些事不是發生在她身上，以前我只是知道她爸媽管得嚴，很多事現在聽來都不敢想。

我擡起手搭在她的臉上，她就着我的手細細地蹭，聲音漸漸低下去。

“我來這裏，做醫生，做老師都可以。”夏夏沒有回應，耳邊有細微的呼吸聲，我撫了撫她的臉，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覺。

我躺在她身邊反而睡不着了，一時間甚至規劃起她去了哪，我跟着到哪都人生。眼下這樣也好，夏夏需要一個平和的生活圈。

許恕到這的第二天早上便被夏夏趕回去了。她還是那樣，不喜歡麻煩任何人。即便是我在這裏，她也不需要我多照顧，拄着一根簡易拐杖，自己一個人進進出出，多數時間裏伏案寫東西。

她吃的比以前更少，多數時間裏沒有胃口，我只能做一些簡單的飯菜，小莫每天都會過來，給她送來吃喝。

她的腳骨裂程度雖然不嚴重，但怕落下病根，我們反複叮囑她不要吃力，注意保暖，為了讓她能恢複的更好我買了鈣片，郵寄的地址是學校，但不一定能送上門，我托小莫幫忙取。

小莫送我走的時候，夏夏倚門而站，我抱了抱她，揉揉她的臉，她紅了眼圈，努力把眼淚憋回去。我淺淺吻了她的唇角，告訴她照顧好自己，等我來接她，她說不出話，直點頭。

回過頭再看一眼時，發現有風吹過，她站在風裏沖我笑，天氣不算好，沒有陽光的時候，她整個人更沉靜。

走的時候，小莫告訴我，很久了沒見到這麽輕盈的夏夏，果然還得是我。我真心感謝她照顧着夏夏，她擺手。我懂，在他們的想法中只要我能安定下來把夏夏接回去，不辜負夏夏最好。

即便有萬般不舍，我還是留夏夏一個人在這，有太多的事需要我去做，我不能讓夏夏在花一般的歲月裏等着我。

這裏山清水秀，人與人之間關系單純，沒有人覺得她做錯事，相反敬佩她的堅定和勇氣，她在這個地方生活心很靜，整個人處于一種安定的狀态裏。

但我老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夏夏的語調并不明朗，我想我和她的事得不到父母的認可對于夏夏來說非常痛苦，但我不能自私的要求她的心完全偏向于我，無論她的父母如何待她，我相信那只是方法上的不合适，出發點和目的沒有錯。

回去的路上我就盤算着一個念頭，回到學校之後面對着書桌和白牆，堅定了這個念頭。等直博的事落定，我去一趟夏夏家，上門拜訪她的父母，最好能夠當面細談，一次不成就兩次，相信他們總會理解我和夏夏。

生成這個念頭之後我想趕快成行，我回憶不起來她家的具體地址，

現在的我每天都給夏夏打電話，我知道她下午放了學基本沒有事情，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那種失而複得之後更加視若珍寶的感覺緊緊攥着我的心，我一頭紮進學習中，剩下的所有時間都在想她，和她說話。

手機中多了很多信息和圖片，太久沒有收到過夏夏發給我的圖片，有時候只是随手一拍的一片天。我太想和夏夏生活在一片天空下，眼下只有我能解救自己。

我去過夏夏外婆住的地方，還能記得位置，夏夏家，太遺憾了。我打給許恕，問他夏夏家具體地址，他反問我想要做什麽。

當我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他不願告訴我，認為我要先跟夏夏商量好，免得好心辦壞事。如果夏夏同意，我不用找他也能拿到地址。

我仔細想了下，覺得是應該跟夏夏商量。我想再過去看看她，見那個笑起來像孩童的夏夏，抱抱她，和她說說話。

然而當我把想要上門拜訪的想法電話裏告訴夏夏時，我能感覺到她那一刻受了驚一般，許久電話裏沒有聲響，那邊緩緩吐出幾個字“許舒，對不起。”我不要她說對不起，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真心相愛怎麽算得上是錯誤。

電話挂斷之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冒失，夏夏那些難以啓齒的苦難我甚至感受不到，我給夏夏發消息，“夏夏，我不去了，不再提這件事了，我踏實上課，等着你，我不想所有的事都是你一個人面對和承擔，任何時候需要我，一定要說。”

那邊沒有回複我，一直。

眼下我只能在等待的時間裏做好自己的事，盼望時間再快一些，我安頓好一切接回夏夏。

我對爸媽隐瞞了很多細節，只是告訴他們夏夏找到了，她去山裏支教，家裏不太同意。他們感慨夏夏是個好孩子，交待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我告訴爸媽，畢業之後有可能我要去夏夏那邊工作，上一次溝通中的沉默提醒着我這一次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也許正是有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爸媽沒再沉默，只是平靜地說“去需要你的地方。”

我完全相信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是真心支持我的。

我感謝他們的理解和支持。

日子一天天重複着，因為聯系上夏夏又覺得每一天都有專屬于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