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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良閣其實這幾年倒也想過, 江水眠或許是喜歡盧嵇的。

準确來說, 不管是庸俗的還是不庸俗的小丫頭, 大概都很難拒絕盧嵇的那種類型。且不論那些外在的條件,他性子确實好,不記仇好說話又很有堅持,懂學問明事理卻不愛說教, 說話也有趣,眠眠喜歡他,自是遲早的事兒。

再說了, 若是盧嵇對小丫頭沒意思, 那這事兒可能還不成。但顯然盧嵇幾年來又與她通信,若不是這幾年太忙也想過南下上海去找她, 他若是使了心思,江水眠想不落網都難。

就是宋良閣沒有想到,江水眠是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會撒謊騙人耍滑頭——或許說江水眠本來就是這種性子。

在他面前, 她自然是乖寶寶。可到了盧嵇面前, 她就成了個還有點小手段的女人了。

宋良閣忽然覺得自己找盧煥初發脾氣壓根就不對,這明顯就是江水眠喜歡他。他整天當寶捧在手心裏的江水眠, 在家裏性子有點高冷又誰都瞧不上眼的江水眠——有點死乞白賴有點耍心眼的喜歡他盧煥初了?

可就算宋良閣能理解,聽見盧嵇說什麽跟江水眠睡一塊兒了, 他也是一時間氣得頭昏腦漲,站起來就罵道:“盧煥初!你也要點臉!”

盧嵇雖然心虛,可江水眠昨兒還抱着他啃呢,今日到宋良閣面前就斬釘截鐵說不喜歡他, 這說難聽點叫兩面三刀,實際上不就是不在乎他,而在乎宋良閣麽!她是連讓宋良閣生氣都不肯,卻能把他踹一邊涼快去!

盧嵇:“我只是實話實說。這小丫頭嘴裏沒譜,什麽鬼話都說的出來,我只是把實情告訴你罷了。”

江水眠竟然已經不反駁了,兩只手抱着頭,頓時又惱羞成怒,抓住盧嵇的衣領,氣道:“你至于這樣麽!還真的告狀了!你就這樣報複我是麽?”

盧嵇其實心裏有點小後悔,要是宋良閣特別古板,真修理她一頓怎麽辦。

可另一邊宋良閣一想到江水眠還屁事兒不懂得年紀,但盧嵇就來者不拒,就借坡下驢,就也跟着不要臉起來了,他還是憋火。

準确來說,自己閨女非要湊上去跟人家好,他再氣,頂多也心裏罵幾句“死丫頭你可以要點臉的”。但盧嵇還真就不拒絕,還居然經過他同意之前就什麽睡在一塊,那也就是把宋良閣的怒火百分之百都轉移過去了。

盧嵇道:“是江水眠睡了我就跑的,她自己幹過點什麽,她自己心裏有數。”

宋良閣伸手把那封信一折,手敲了敲桌子:“是麽?她才多大,你多大了。是她把你綁在床頭要怎麽着你了?還是說把你打得不能反抗了?盧煥初,你也要點臉,這會子把責任都往一個小丫頭身上推。”

其實江水眠知道是自個兒傷了盧嵇的心,卻沒想到這時候宋良閣還站在她這邊。

盧嵇結舌:“敢情我……我什麽都是錯的?”

宋良閣涼涼道:“沒說你錯了。不過你跟我說了這麽多是什麽意思?就是江水眠在這兒撒謊了,其實都是她喜歡你,都是她非要給你當六姨太,都是她一意孤行跑到天津去找你?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全是我們家眠眠纏着你,你一點都不喜歡她?更無意娶她?”

盧嵇呆了一下,有點慌神。

他就是想讓宋良閣教育一下江水眠,卻沒想到宋良閣如此護短,發火也全是沖着他,盧嵇結巴道:“我就是想說……不是他說的那樣,她整天撒謊就想……”

宋良閣心裏真有點想抽江水眠屁股幾下,嘴上卻給她留夠了面子:“那是怪我沒教好了。她平日在我面前可不是這樣。再說了,你不就是因為江水眠說不喜歡你,心裏不舒服了麽。行,她小丫頭嘴硬脾氣臭,我在這兒替她說了。她就是喜歡你,又能怎樣。”

江水眠心裏大喊:才沒有!我現在讨厭他了!而且這氛圍也太詭異了吧!這是爹替她告白是麽?

盧嵇結舌:“不、不能怎樣啊……”

宋良閣沒好氣的伸手:“眠眠,別坐他腿上,像什麽樣子!過來!”

盧嵇松手,江水眠垂着腦袋恨不得滾過來,她沒臉跟宋良閣說話,宋良閣卻拽她道身邊來。

盧嵇瞧了她一眼,竟跟橫了心似的。他覺得自己被她吃的夠死了,憑什麽她一次次揮之即去的,他要心裏醞釀出半壇子的陳年老酒!

而且江水眠其實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論他怎樣,她都是要跟宋良閣回去的。

他只不過是她貪心多出的那一部分!若是真要抛下一個,江水眠必定扔了他!

宋良閣:“所以呢?看來是你不喜歡她了?”

盧嵇竟咬牙道:“确實!我現在是不喜歡她了!之前跟你說的話,我收回!”

江水眠捂臉:完蛋了……她這是兩頭都沒讨好,以為自己聰明的可以誰都不得罪,卻沒想着盧煥初真的生氣了……他這回怕是真原諒不了她了……

江水眠愈發覺得是自己作死。是她貪心不足蛇吞象,是她一直不願意把話說清楚,盧嵇其實心裏頭為了她起起落落不知道多少回了,這樣折騰,他怎麽着都要有一天真的讨厭她不可!她其實早在第一次跑掉的時候就知道如此,明明心裏就打算着被他讨厭也無所謂了,這會兒卻聽見他這樣的語氣,心裏一陣難受,更多是讨厭自己,一轉身撲住了宋良閣脖子,挂在他身上不說話了。

江水眠算是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宋良閣其實對于江水眠騙他的事兒,倒不是特別在意,他也就覺得是小丫頭死不承認就是了。可這會兒江水眠撲在他身上,他便當成了是江水眠心裏委屈——小女兒心思被盧嵇戳破了之後,盧嵇還不喜歡她了!

盧嵇本來就是要報複她一下,未曾想卻展露的特別像個渣男,一番話雖然給自己争回了臉,倒讓自己陷于不義了。

宋良閣冷臉道:“你不喜歡她,那正好。眠眠才多大,小時候那些心思都是不當真,以後她出去讀書,還會認識很多人,還會喜歡很多人。眠眠,你說是不是——”

江水眠抱着宋良閣脖子,心道:爹!你別說了啊!我這是沒臉見人,我是愧疚啊!

她轉過頭來,宋良閣知道她喜歡盧嵇之後,她反而松了一口氣似的,仿佛坦蕩了。

宋良閣将江水眠抱起來,江水眠腳尖離地,挂在他脖子上,宋良閣道:“那事情也挺明白的了。”

盧嵇硬邦邦道:“是很明了了。她想要我的時候,也就十年前那一回。從那之後無數次,她都只會選擇你。”

宋良閣愣了一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盧嵇卻沒說話,一轉身賭氣似的走了出去。

他才走出了幾步遠,滿心的賭氣就跟從鍋子裏撈出的鹌鹑蛋,迅速降了熱度。正好從旁邊屋子裏走出談判團的其他成員,正要問他關于下山的事情,盧嵇一臉淡定冷漠的背着手回答,腦子還在轉着,心裏卻萌生出幾分後悔來。

江水眠不過是嘴硬,不過是不敢面對他不肯選擇他,但是從她到他身邊來,幾次三番的全力幫他,甚至為了他拼命,這些事情絕不是假的。就包括昨日為了救他只身進軍營,明知道他被抓住也不會死,卻仍然會為了他一搏——這些事,或許天底下都沒有第二個人會為他做了。

她只是個不會說的小姑娘罷了。

她只是割舍不了宋良閣,不願意傷害宋良閣。

甚至更明顯的,她簡直就像是人生頭一回被人疼愛似的,笨手笨腳更笨嘴,明明心裏最牽挂宋良閣,為他做什麽都肯,卻沒有正兒八經的叫過他爹爹。明明——她應該确實是喜歡他的,無數的行動,她的眼神,她的主動都能證明這一點,卻就是不肯說一句喜歡她。

盧嵇跟談判團的人說着話,心卻飄了。

談判團的一個翻譯道:“所以說要不要洋人人質先下山,我已經派人下山通知記者和國外使團,說已經都救到了。田忠突然上山,确實把山下不少使團吓得——”

盧嵇忽然捂頭痛苦道:“天吶……争這個又有什麽意義!我他媽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早就可以撂狠話卻不說,非今日在她爹面前說這麽一通!啊啊啊啊!”

翻譯懵逼了:“争什麽?誰爹?”

盧嵇捂臉,聲音從手掌裏透出來:“你找藍野去,我不管,我困了——我要去睡覺!”

他說罷轉身就跟行屍走肉似的往屋裏走……

所以說……他在人家爹面前一臉委屈的控訴自己被睡了又能怎樣?他是不是剛剛腦子裏進水了啊!而且宋良閣也沒說錯,江水眠喜歡他的時間可能也就這兩年,誰知道後來她會不會見了更多的風景,就早瞧不上他了——

他所謂的這點報複,結果什麽也沒做到!結果只把他們倆推的更遠!

而且還不顧江水眠的面子,把那些他們倆之前的事兒都抖出來,對于裝乖巧裝了這麽多年的眠眠來說……這估計是少不了被修理啊!

盧嵇大字型癱在側屋的床鋪上,頭埋在枕頭裏,簡直要死去活來。

對待那種冷心冷情終年融不化的小冰山,他居然放棄了小暖爐政策,而是開始要開着巨輪硬碰硬——這能善終就怪了啊!

江水眠此刻也大字型趴在被褥上,兩只手捂着眼睛,心裏五味陳雜。宋良閣坐在床邊,倒不是氣這丫頭喜歡盧嵇,而是她喜歡的這麽不矜持不要臉,簡直把自己趕着架子往上送!

宋良閣拍了她後背一下,還沒開口,江水眠轉過臉來,小聲道:“我喜歡他,你不生氣麽?”

宋良閣一愣:“我為什麽要生氣。就算是他是個混蛋,你喜歡他這件事也沒什麽錯。”

江水眠趴在床上,腮上的肉壓在手臂上,她搖頭道:“不對。這樣不對。我認識他才多久,認識你又多久,我不應該喜歡他,我應該天底下最喜歡你。”

宋良閣:“什麽?”

江水眠不敢看他似的道:“明明是你養我多年,明明是你把一切能給的都給了我,我卻喜歡他,我卻願意去為他做很多事,這樣不公平。我不該這樣做。他沒有我也就是氣幾年,要是我離開你,豈不是背叛——”

作者有話要說: 江水眠只是覺得自己如果不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宋良閣,就是背叛,就是對不起他。

不過這倆人不會鬧掰太久啦,眠眠已經後悔了,鹵雞也是個沒立場狠不下心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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