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靜水流深

靜水流深

迪盧克的朋友圈向來幹淨，只時不時會有一些分享的音樂，像是一座高雅而素淨的音樂殿堂，叫人見之對其人便忍不住心生親近卻又夾雜了一絲畏懼。

鐘離與迪盧克的認識充滿了商業的必然性。兩家公司合作，于是兩人交換了微信，添加了好友，別無更多的私情。

這是迪盧克眼中兩人的關系——簡而言之，就是陌生，毫無關系。

直到很久以後的一次聚會，是由兩人的共同好友組的局。一場動機單純，過程卻與之背道而馳的複雜的飯局，迪盧克後悔答應了溫迪，人卻已經在飯桌上接過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他本就不勝酒力，喝了酒後便格外自覺，乖順地安靜坐着。

溫迪于是眨了眨眼，拉着鐘離過來，将迪盧克交給了他，囑托他千萬要安全地将迪盧克送到。

鐘離只是笑：“總歸，應該是要比你更穩妥些的。”

溫迪也不惱，笑嘻嘻地翻了個白眼：“哎呀呀，得意起來了也別挖苦我呀。”

兩人就算是作別，于是鐘離如願以償地牽着昏昏沉沉的迪盧克。他們離停車處不算遠，鐘離卻照顧着迪盧克，一步一步踱的慢而穩。迪盧克在酒精的浸泡下不覺有異，只是覺得兩人之間這節奏十分的令人安心。

兩人坐回車裏，鐘離不經意間點擊播放，是一首迪盧克曾經在朋友圈分享過的歌，他沒忍住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屏幕上旋轉的虛拟CD，又轉而看看鐘離。

他的眼睛大，一點點眼神的轉變便顯得格外分明。鐘離于是便對上他的那雙眼睛，于屏幕的幽幽藍光下盡情地欣賞着，一點一點仔細解析着這雙火紅雙眸中的流光。

“怎麽了？”他低聲說，語氣親昵如幼鳥尾羽輕輕掃過。

迪盧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他醉了，不願意多說話。鐘離對他的毫無應答并無任何不快，只是流暢的替他系好安全帶，并整理好竄前竄後已經亂成了一團的頭發。

歌一首接着一首地放着，車一直開，歌一直換。車開的很平穩，一如鐘離其人，只是沉靜地望着前路。迪盧克卻聽的開心起來，他醉了，情緒的感知與表達都有些幼稚化起來，他聽出了這些歌都是他曾分享過的，這種意外之喜使他滿足，将他心裏的歡喜漲的滿滿的。他很興奮了，才有點撇去了往日的冷淡，帶着點歡喜的情緒說：

“這些歌……都是我喜歡的。”

他本想順口接一句“真是有緣”，沒想到鐘離卻點點頭，十分沉着而毫不意外道：“對，都是從你的朋友圈拷貝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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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盧克大腦一瞬間是空白的，他将這都歸咎于酒精的危害。車在轉彎，鐘離開的很穩，他的身體卻仍有些不受控制似的靠近着對方，他坐正了身子，企圖對抗這股莫名的力量。他聽到鐘離補充道：“我把它們弄成了一個歌單，這樣開車的時候就會想着你。”鐘離淺笑着，迪盧克仍是不明白，只是心怦怦地跳着，他有些惱火，惱火着鐘離怎麽說話說的這麽溫柔。

這種責怪是不講道理的，但你不能和一個酒鬼講道理，更何況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在心裏這樣想想。

這樣的感覺于雙方都是陌生的。迪盧克怔愣了半晌後意識到自己也許該回些什麽，回些什麽呢？對方又說了什麽來着？他好像記住了又好像沒記住，他記住了那雙往日肅穆而鋒利的金眸裏盛滿的柔情，也記住了自己突如其來的不對勁的心慌。然而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來着？

噢，因為鐘離将自己平時朋友圈分享的歌都拷貝了下來，做了平時開車的歌單。

“……噢。”

他只能後知後覺的回一個這樣簡單的音節。

鐘離沒有給他難堪，一路只是這樣朦胧的氛圍萦繞着。鐘離如約将迪盧克送回了家，已經到了門口，他依然溫和守禮地牽着他的手，将他一路送到大門前。花園前的燈光昏黃，将兩人的影子粘連着照成了一個。

“到了。”

鐘離停下腳步，克制住自己內心種種沖動的想法，他本不是那種人，但過于強烈的情感總會讓人變得不像往常的自己，同時會激發過于強烈的占有欲。他不肯放下迪盧克的手，卻指望着迪盧克自己打開大門抽身而去。

迪盧克果然低頭看了看兩人緊握的雙手，他走了一小段路清醒了一些，當然，或許也有可能是被夜風熏染的又醉了幾分，他看了看兩人之間，又擡頭看了看鐘離，複又低頭，複又擡頭。

終于，他擡起頭來對上鐘離的眼睛，那雙大而透亮的紅眼睛裏看起來毫無波瀾，卻又像是蒙着一層朦胧的霧氣。

“你也要跟我一起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