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王家的情況村裏人都知道，加之王家當年也是逃難投親而來，這裏的裏正雖和王家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但遇到這樣的事情，他們家還是出手幫了一把。

農家人別的不行，動手能力還是不錯的，既然沈秀買不起薄皮棺材，那村裏幾個漢子就直接動手給做了一個。

當然幫忙給不了工錢，自然是要管飯的，這個任務也就落在了李子墨的身上。

兩家一牆之隔，王家院子不大，設了靈堂也就沒有空地擺喪宴，李子墨和李奶奶也不忌諱什麽，直接大手一揮騰空了自家的院子，擺了三桌席面。

喪宴都是流水席，三日裏幾乎飯菜不斷，和喜宴不同的是，喪宴不喝酒，來的人一人一碗面條，雖然沈秀那邊不缺米糧，但蒸饅頭太瓷實，用的糧食也多，煮面就不一樣了。

李子墨殺了沈秀家的兩只雞，佐着水芹白蘿蔔白菜吊出一鍋高湯，買不起豬板油就炸不了豆腐丸子。

若真都是素菜只怕要被人嫌棄，畢竟來吊唁的人也都是上了人情錢的，所以得管一頓像樣的飯菜，但又不能太過于喜慶。

所以主打一個吃肉不見肉。

喪席一時不急，熬上高湯，李子墨就開始和面，醒面的功夫又做了一份涼拌酸蘿蔔，李家小妹霜霜一直揪着大哥的褲腿站在一旁，看着他又是炖雞又是和面的，小丫頭咽了一下口水。

“大哥，餓。”

拌好的蘿蔔還得腌制一會兒，擦幹淨手李子墨捏了捏妹妹的小臉。

“霜霜再等一會兒，一會兒煮雞湯給你吃好不好？”

肉眼可見的小丫頭眼睛裏閃過細碎的光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好！大哥膩害！”

一旁幫着燒火的李子豐擡起頭看了看盆裏的面，“大哥你真的會做嗎？不行還是讓奶奶做的。”

這臭小子竟然質疑自己？！李子墨氣笑了，可以說他懶，也可以說他沒出息，但唯獨不能質疑他的廚藝！

Advertisement

前世他發誓絕不碰廚房，為此他拼命的學習，終于以省狀元的成績，考上了他們那邊最厲害了的醫學院。

雖然他爹李大廚臉上笑嘻嘻，但是心裏十分不爽，因為他們老李家世代都是廚子，有一本傳了幾輩子的食譜，甚至往上數幾代，還有兩個祖宗憑借這食譜當了禦廚。

于是從他記事開始，他爹都在逼他和大哥學颠勺炒菜，逐漸長大，李子墨對那日複一日的油煙深惡痛絕。

并且明白，那食譜放在他們那個時代，都已經算不得秘方了，滿大街都有的吃食，他們家又怎麽可能獨樹一幟，唯一能打敗同行的就是掌控火候和對每一位食客的真誠。

李子墨看不到當一個廚子的前途，更厭倦了被逼着在後廚做菜的感覺，于是他一心想要逃跑，徹底遠離他家的酒樓和後廚。

卻不想一口氣跑過頭了，愣是穿越了……

結果一過來就給這個流着鼻涕的臭小子質疑！

“那你一會兒別吃我做的，你看着我們吃就行。”

李子豐耳朵一抖，立馬轉了臉色，十分狗腿的沖着李子墨笑，“別別別，大哥做飯最好吃！咱家陶鍋這輩子能煮上雞湯，都要開心炸了。”

“閉嘴！”眼瞅着雞湯快開鍋的李子墨忍不了。

“嗤啦——”炖雞湯的碳火被熱湯差點澆滅，灰不拉幾的陶罐子炸裂出一道口子，擔心燙到兩個小的，李子墨下意識一手拎一個，将兩個孩子拽到了身後。

這才顧上趕緊端陶鍋，用最短時間保住還剩下的大半鍋湯，把雞湯倒入到鐵鍋裏，李子墨和李子豐都松了一口氣。

李子豐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一側頭就看到了妹妹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鵝哥壞！”霜霜話音和淚水幾乎同時落下。

一陣子雞飛狗跳之後，李子墨看着臭弟弟氣到咬牙，“你今天給我閉嘴少說話，再敢多說一個字，你就餓着肚子看我們吃飯！”

李奶奶去王家幫着指導了一下，到底是村裏的老人，見得多經歷得多，很多事情沒經她提點還真是被人疏忽了，于是被請來幫忙的人和沈秀一起拽着好一通問。

說得李奶奶下颌角都酸了，趁其都去忙的時候，她趕緊一路溜了回來，一進門就看到竈房門前炸裂的黑陶罐。

得知了前因後果，李奶奶眼神裏藏不住想要縫小孫子嘴巴的心思，吓得李子豐縮縮脖子安靜燒火。

竈房裏堆滿的瓜果蔬菜和糧食，李奶奶又想起在王家看到的場景，和沈秀那瘦瘦弱弱的樣子，老人家嘆息一聲。

“王家這三個月，先是一樁喜事，又跟着一樁白事，眼下王婆子也随她兒子去了，就剩下一個沖喜的夫郎，只怕這王家也沒有多少東西，你可仔細着點，省着來，他一個寡夫郎，以後的日子難喽，咱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面條已經煮上了，李子墨一邊翻動着，一邊應道：“奶放心吧，我曉得。”

細白勁道的面條，從鍋裏一撈出來愣是在半空回彈了一下才被李子墨放到碗裏，借着面條湯他燙了幾顆青菜，一勺用雞湯調制的酸菜澆頭淋上，每碗搭配上三四根酸甜爽口的蘿蔔條，看得李奶奶和兩個小孫孫都直了眼。

剛才還教育李子墨要省着糧食的人，面條一上桌，撈起筷子就開始嗦面，李子豐更是趴在比他臉還大的碗上，燙的吱哇亂叫，但就是舍不得擡起頭。

氣的李子墨揪着他的小發髻将人扯起來，“你想還沒吃飽就把自己燙死嗎？冷一冷再吃！”

瞧大哥真的生氣了，即便是餓的兩眼的發直的李子豐，也只能忍着吹面條，只有霜霜乖乖的坐在李子墨的腿上，眼巴巴看着大哥挑起一筷子面條，吹一吹再送到她的嘴邊。

比起弟弟的狼吞虎咽，看着嬌嬌軟軟的妹妹安靜吃飯，李子墨的心都軟了幾分，活了兩世他終于也有妹妹啦！

只是弟弟還能訓斥兩句，坐在對面的奶奶……李子墨看她燙的囫囵咽，皺了皺眉。

“奶，吹涼了再吃，你這樣少不得還得變賣家産給您抓藥治胃。”

一大把年紀還要被親孫子數落，李奶奶皺巴巴的老臉唰一下就紅了，含在嘴裏的面條是咽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燙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但好歹知道家裏情況艱難，雖然自己一把年紀幫不上多少，但也不能真的撒手都扔給孫子一個人，于是放緩了吃飯的速度，每吃一口都吹涼。

她得活着啊，活着幫子墨把兩個小的拉扯大才行……

這邊飯吃到一半，突然家裏來了一個人，一進門看到他們都在吃飯，那人愣了一下。

“伯娘你們才吃早飯？”來人是李家族中的人，是李子墨父親的堂弟妹。

尋着原主那支離破碎連不成線的記憶，他抱着霜霜站起身，“三嬸，你吃了嗎？”

李奶奶見人來了也放下了碗，笑着朝着來人伸手，拉着侄媳婦的手笑道：“這不是今日忙着，才得空。”

老太太要面子，餓得全家瑟瑟發抖，也沒有朝着周圍人伸手借，李三嬸一家也不知李奶奶一家的情況，只當是窮但不至于吃不上飯。

“我一早吃過才來的，得知伯娘接了喪宴，怕您忙不過來，這不是過來幫忙來了。”

見李子墨碗裏的面都坨了，卻還顧不上吃，正在抱着妹妹喂飯，李三嬸又是心酸又是開心。

“子墨越發有個當大哥的樣子了，以後這個家可就指望着你撐着。”說完伸手抱過來霜霜，對子墨說：“你快吃吧，我來喂霜霜。”

見小丫頭也差不多吃了半飽，李子墨也沒有推拒，低頭暴風吸入眼前的面條，看得李子豐眼珠子都瞪圓了。

剛才他大哥不是還教育他要小口吃，怎麽他自己一低頭，半碗面就沒有了？

兩三口李子墨就把湯面吃下了肚，一擡頭就看到臭弟弟看着自己，他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對方。

“快吃，吃飽了拿四碗黃豆，去村裏換些豆腐回來。”

這種席面怎麽能少得了豆腐，做豆腐李子墨也會，但是現做俨然是來不及了，于是用布口袋裝了四碗黃豆，準備直接換一些。

這也是他穿越過來，對這個世界最滿意的地方，需要什麽可以用錢買，也可以以物易物，這可是現代甚少會出現的事情。

李家有了李三嬸的加入，李奶奶徹底閑了下來，就在一旁帶孩子，畢竟竈房那邊不是火就是熱油熱水，一個不留神就容易燙着孩子。

奈何自從吃了面條之後，霜霜更加粘李子墨，他站着做菜，她就抱着大哥的腿站一旁，看得李三嬸笑的不行。

李子墨也很無奈，想要趕走霜霜，但對上妹妹那一雙眼巴巴委委屈屈的大眼睛，硬氣的話都梗在喉嚨裏化作了一聲寵溺的嘆息。

“哎呀，我們子墨以後當了爹，定是個疼愛孩子的好爹爹。”

聽到三嬸這樣誇自己，李子墨苦笑着，兩輩子感覺結婚生子好像都離着自己很遠，他只是一直期待有一個香香軟軟的妹妹罷了，現在夢想拐彎實現了，他自然舍得不妹妹不開心。

還好李奶奶将人叫了過去抱着，“你大哥幫人家做席，你若是耽擱了他做菜，晚上可就沒有飯吃喽。”

到底是這句話起了作用，小丫頭被奶奶抱着，眼巴巴望着大哥的背影。

高湯煮的時間久，湯色帶着些許奶白色，李子墨剁了一些生的雞胸肉泥，一入湯中便神奇的将雞湯中的油脂吸走，湯清見底如清水一般，卻又異常的鮮香。

站在一旁打下手的李三嬸見了，眼珠子差點貼在鍋上，她怎麽還沒看明白，這湯就變成了清水了？

但這空氣裏異常鮮香的味道又是怎麽回事？

看看眼前的侄子，李三嬸想了想這孩子雖然以前話少，但都在一個村裏，她可不記得這小子會做飯。

滿心的驚訝和疑惑，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子墨啊，你這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三嬸瞧着你這手藝可不像是素日裏咱們農家人常用的。”

李子墨只一心想着怎麽先給家裏一老兩小掙飯吃，倒是忘了原身就是個只會出力，什麽都不會的傻小子。

“這……我這是……”他一時也想不出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