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大哥……我餓。”

霜霜眼淚汪汪的抱着自己的小腳丫,大腳趾上都是她晶瑩的口水,李子墨半靠在炕頭,虛弱的看着身上瘦巴巴,只有臉頰還有些嬰兒肥的……妹妹。

他無聲的嘆息,目光移到了黃泥砌成的房間,泥土幹裂前面上炸出來一條手掌厚的裂縫,看着好像随時都有坍塌的風險。

木窗花棱上糊着斑駁破碎的紙,蚊子和風進出随意,要是下個雨只怕絲毫擋不住,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

地面坑坑窪窪,雖然被踩的表面看着結實光滑,但也改變不了它的粗糙和簡陋。

哎……這個夢過于真實了,李子墨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緩緩的躺了下去。

再睡一覺吧,醒來一切都會消失……

“小妹,我這裏還有兩個指甲能啃,要不你先啃我的吧。”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裏帶着濃濃的不舍。

正準備睡覺的李子墨,陡然睜開了眼睛,眼睜睜看着他那對便宜弟妹,正在分享腳上透白的指甲,原本就有些疼的腦殼,這會兒更痛了,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眼瞅着傻乎乎的妹妹正要湊過去啃,李子墨擡手給弟弟李子豐一巴掌,将人掀翻在被窩裏。

“滾一邊去,你腳昨晚洗了嗎?”

他抱起兩歲的霜霜,目光在她的小手還有小腳丫上轉了一圈,果然都要啃禿了。

擡眼望去,坐在西屋的奶奶閉目不語,但李子墨知道,老人家沒有睡着,只是太餓了不想說話。

截止到此刻,李子墨已經穿越到這裏兩日半了,他也消化調節了兩日,真實的饑餓感其實讓他沒有什麽心思和精力去抗拒這個事實。

死過一次,雖然回不去了,但好歹眼下算是重活一世,李子墨不斷地給自己洗腦,安撫自己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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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死是不敢死,回又回不去,他能怎麽辦?!

茍着吧。

眼看着到嘴邊的指甲沒了,小霜霜下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晶瑩的淚珠,顫顫巍巍随時都能落下,委屈又絕望的看着李子墨。

“大哥……大哥,我餓。”

活了兩輩子,李子墨第一次當大哥,沒成想一落地就給他這麽艱難的任務,做飯他不怕,好歹從小被他爹捉着學颠勺。

但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一想到這裏,李子墨腦殼子突突跳着疼,痛到極致他甚至都不敢呼吸,哪裏還有什麽精力憂傷,只能趕緊想想給弟妹做飯的事。

六歲的小弟爬了起來,坐在妹妹的身邊,給她擦了一下眼淚,“妹妹不哭,再等等,昨日我聽村長說,王嬸活不過明天了,到時候咱們就有席……哎喲!”

李子豐話還沒有說完,又吃了大哥一記爆栗,疼的大喊一聲,“你又打我!”

“誰讓你胡說的?!”李子墨看着這個弟弟就來氣,人不大話不少,關鍵怎麽看都不像是個靠譜的。

“又不是我說的,是村長昨日帶着郎中去了王家,出來的時候就聽村長和村裏的人這麽說!”他憤憤的摸了一把鼻子,“再說了,王嬸死了,咱們不就有席吃了!”

“閉嘴!”李子墨氣的額頭上的青筋肉眼可見的跳了跳,吓得霜霜也不敢哭了,縮縮脖子。

“大哥……我不吃席了……”

李子豐也氣紅了眼圈,明明說的是實話,為什麽大哥要打他!

又聽到小妹這樣說,李子豐更是委屈了,“咱爹死的時候,席面上數王嬸子吃得多,現在輪到她了,咱們憑什麽不吃!”

“娘啊……嗚嗚嗚嗚……”李子豐話音一落,就聽到遠處飄來一聲哀嚎,屋裏的四個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一直閉着眼睛沒有說話的李奶奶也睜開了眼,“王婆子……去了?”

話音落下,李奶奶和李子墨一起看向了李子豐,突然被全家人看着,李子豐也有些不自在,“怎,怎麽了?”

“你以後少說話。”李子墨無奈的說了一句,李奶奶也默默點了點頭。

“哦。”李子豐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應着,可下一秒他又張嘴問道:“王嬸死了,他家還有錢辦席嗎?”

“閉嘴!”這次,李家全家,除了李子豐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吓得李子豐哆嗦了下,緊緊捂着小嘴。

李奶奶猶豫了一下坐起身來,“我去看看,到底是老鄰居了,最後再去送一程吧。”

穿過來兩日多,李子墨也從弟弟子豐哪裏聽到不少事兒,比如一牆之隔的鄰居家有個病秧子兒子,王老太為了救兒子,拿出錢來買了一個小哥兒回來,給她兒子沖喜,誰成想新夫郎還沒有拜天地,她兒子就撒手人寰了。

自此王老太也病了,對那買回來的小哥兒更是惡言惡語,甚至還用燒熱的藥罐子打他。

作為鄰居,李奶奶看不下去,上前拉架卻被王老太差點推倒,後來誰也不敢再替那個小哥兒說話。

也不知是傷心過度,還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她欺負一個十五歲的哥兒,上完五七墳下山的時候,王老太突然踩空滾了下去,這一下人就一天不如一天,眼瞧着就沒有什麽人氣了。

李奶奶去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回來了,一進門就眼神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小孫兒。

李子墨似有所感,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倒黴弟弟,心裏隐隐有個猜測,“奶,怎麽了?”

“哎,王婆子為了給兒子治病,家裏哪還有錢,現在別說是席面了,就是一副薄皮棺材,秀哥兒只怕也拿不出來。”

聞言李子墨和霜霜都眼神複雜的看着李子豐,唯有李子豐全然沒有看出來全家人的複雜眼神,還擡擡小下巴,一副得意的樣子。

像是在說:你們看看,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哎,席吃不上了……

穿越過來兩日多,李子墨第一次慶幸自己穿過來了,這個弟弟三觀不太正,不過還好,年紀小還能掰過來,幸好他來了。

掰孩子不急于一時,眼前得想法子給家裏找點吃食,李子墨想了一下,“奶,我過去看看,若是王家有東西,我倒是有法子做出來兩桌席。”

喪席有規矩,那就是不能見紅,菜色多為清白二色,素菜多葷菜少,但做出來的菜都得是看着是素的,吃着像葷菜,所謂吃肉不見肉。

平時這種喪宴都是用豬油炸豆腐,炸丸子,然後再調着菜一起炖,富裕人家會做白切方肉,白花花一盤符合規矩,又能彰顯臉面。

并且接了喪宴的人,除了能得些吃食外,還有四十文的辛苦錢,若是喜宴得給六十文到一百文不等。

但王家顯然沒有這麽多的錢置辦東西,甚至都沒有錢給辛苦費。

雖說寡夫門前是非多,李子墨若是守禮應該避嫌,但好在雙鐮村靠着大昌北邊邊陲,這裏民風開放,男女之防不重,即便是女人和哥兒也能出門辦事。

沈秀作為一個小哥兒,有些事比女人更為便易,只是哥兒不如女人易生養,所以不是家裏實在是窮到去不上媳婦,沒有正經人家願意聘哥兒為正室。

雙鐮村這麽多年,也就三戶人家娶夫郎,被王家買來的沈秀,算是全村出的第四個夫郎了。

而在李子墨的世界觀裏,世界上也只有男人和女人,雖然知道穿越過來的地方還有第三種性別存在,可李子墨依舊無法接受男人生孩子這事兒。

初見沈秀,只見對方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人也長得瘦瘦小小,巴掌大的小臉,又因瘦到臉頰無肉,顯得一雙眼睛格外大,水靈靈的看着無辜懵懂,清秀可愛。

穿越過來之前,李子墨都已經快要大學畢業了,一個二十四歲的靈魂,看着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也只拿他當弟弟看,并沒有多想。

憑借着原主的記憶,好奇的盯着沈秀耳垂上的哥兒痣看了看。

他卻不知這是十分很失禮的行為,原本就有些,敏感的沈秀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惡狠狠瞪了李子墨一眼。

他眼神裏的戒備和嫌惡毫不掩飾,李子墨再傻也知道,他剛才的行為讓對方不開心了,讪讪擡手蹭了一下鼻尖。

“聽我奶說你這需要籌備喪宴,我想接下來,所以過來看看。”

說明來意之後,肉眼可見的沈秀好像放松了很多,立馬帶着李子墨去了王家的地窖還有後院。

“你看,家裏就這些東西,銀錢之前都給婆母買藥了,着實拿不出錢買肉買豬油。”

說完,沈秀又低下頭,臉色微紅有些難以啓齒的緊緊抿着紅唇。

但有些事兒得說在前面,省的日後鬧不愉快,“再就是……工錢我也……”

看得出來對方的為難和尴尬,李子墨不等他說完就先開了口。

“無妨,工錢就拿糧食抵吧,我家人多吃用的多,給東西也一樣。”

他剛才看過了,王家雖沒有多少錢,但是糧食倒是不少,地窖裏也有不少蔬菜,而且夏收還沒有開始,過些日子夏收完,想來沈秀也就更不缺糧了。

除了剛進門那會兒他失禮的眼神,其餘時刻李子墨都是大大方方的,也再沒有冒失失禮的行為,沈秀也收起了剛才的戒備和敵意。

“那成,我用一袋米和一袋面做酬勞,園子裏的菜你們需要也可以去摘。”

見他沒有任何的為難,李子墨心裏明白,他這一次選對了,于是指着不遠處的雞窩。

“喪宴不用豬肉,殺兩只雞就行,其餘的就用地窖裏的東西做。”

沈秀自然是都應着,既不用都借錢辦事,又不用籌備什麽東西,他之前可沒有張羅過這樣的事情,婚喪二事可都是大事。

他不會辦,于是村長媳婦就過來幫着張羅,現在喪宴也有了李家幫着籌辦,沈秀松了一口氣。

瞧他這副什麽都寫在臉上的樣子,李子墨覺得好笑,到底還是個半大孩子。

“放心,宴席的事情交給我,保證不會讓你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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