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第 67 章

城裏的百姓經過一日的冷靜，這會兒也都反應過來，他們被敵人包圍了，想要活下去就要團結起來。

不少之前以為各種原因有些小恩怨的人，這會兒像是一夜之間失憶了一般，見面笑着打招呼，能幫把手的誰也不會吝啬力氣。

“我還以為秦将軍會和咱們征糧，卻不想他竟然和咱們征……”

“說誰不是呢，昨日我看那些當兵的就沒有吃過什麽東西，傍晚的時候還是廣德樓和李記食鋪過去送了吃食，原想着今日就好和咱們要糧了。”

這會兒人人臉上都系着一塊布，剛好遮住了口鼻，“你們把東西送過去，也不嫌味大。”

那人拎着一桶糞，嫌棄的把手臂撐的老遠，生怕糞桶碰到自己身上。

封城的第三日，全城百姓都在往各個城門處送糞桶，雖然不知道秦将軍這是要做什麽，但還是十分配合，更有百姓自發的開始給秦家軍送飯。

李子墨拖着帶傷的身子，一手牽着沈秀，一手牽着子豐，“看來咱們需要召集百姓，和他們說好把糧食都拿出來，重新分配，安排人手在城裏設點放飯，不需要各家自己做，成年男人都去秦将軍那邊報到，能幹什麽就幹點什麽，女人和哥兒幫着做飯，上年紀的人力所能及的做些事兒吧。”

“秦将軍也真是的，給你安排這個差事這不是得罪人嘛，你負責後勤，需要照顧好這一城百姓和将士，有一點疏忽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沈秀想起昨日的事情就覺得心煩，又覺得李子墨這人傻實在，他只管做個幕後軍師就得了，怎麽還要接那個令牌，管起了什麽後勤。

知道他這是心疼了，李子墨笑着将腦袋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蹭了蹭，“我既然管了自然知道這裏面的弊端，但生死面前這些不算什麽。”

出人意外的是，城裏的百姓好像經過這兩三日的相處，也都在等着秦将軍下令，他們早就做好了上繳糧食的準備。

所以在李子墨拿着令牌，找到章武的時候，他立馬召集人手開始在衙門前喊話，百姓們十分的配合，看着眼前的百姓，李子墨知道這裏面自然有藏着糧食的人。

但他們只要能拿出來就不錯了，這個時候，即便他們一粒米不拿，李子墨也說不出什麽。

“我在這裏代表秦家軍，咱們只要團結一心，不怕那些宵小在門外蹦跶，我和諸位一樣，我的愛人和家人都在城裏，與其說我們在幫着秦家軍，不如說咱們是在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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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的确點醒了一些糊塗的人，反應過來之後大駭，“對啊，我們這是在給自己掙後路。”

李子墨聞言颔首，“是啊，咱們可以指望着朝廷，指望着秦家軍，但是朝廷的援軍還在半路上，秦家軍這次為了保護咱們，折損太多，難道他們拼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咱們依舊坐以待斃，等着那一個人捍守城門嗎？”

“所以經過和秦将軍商議過後，決定召集大家，男人們去城牆下做工，沖鋒陷陣有秦家軍，咱們只在後面幫他們一把，這點大家能做到嗎？”

“能！”衆人聲音喊得不算齊，但氣勢都在，不少人已經站了出來，到一旁排隊登記名字。

“還有一件事，我們現在都在城裏，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餘記酒肆捐出所有的酒只為救治傷兵，程家藥鋪和廣濟藥鋪捐出了藥材，大家都在為守城奉獻着。”

“現在我們需要拿出自家糧食，集中起來，每日放兩餐，所有人都到這裏打飯，統一規劃，只為等多争取時間等到援軍，每家捐出的糧食，也都會登記，待來日有了糧食都會如數還給大家！”

人群傳出了嗡嗡的商議聲音，李子墨也不着急，他歪了一下脖子，強忍着身上的和傷痛，剛才為了帶動大家，他又是揮手又是喊話，不小心扯動了傷處。

站在他身邊的沈秀看在眼裏，皺了皺眉，拿過他手裏用席子卷起的錐狀物，學着李子墨的樣子，将嘴湊到小口處，第一次拼盡全力的大聲說話。

“婦人和哥兒，也別閑着，傷員需要照顧換藥，百姓和将士們都需要吃飯，咱們一起動起手來，給男人漢子們做好最好的後盾，與其在家裏哭，不如拿出力氣為他們為咱們自己做點事兒，咱們的命，咱們自己出一份力護着！”

“好！說的好，咱們的命咱們自己護着！”不知那個大嫂高呼一聲，她大步走到一旁，“我也來登記，我會做飯，換藥那些細活我做不了，燒火做飯準錯不了。”

“我也來登記，我會寫字，也可以給傷員換藥，做飯或許手藝不行，但也想出一份力。”

那人的聲音斯斯文文，沈秀和李子墨同時看了過去，看到了章武的夫郎笑着站了出來。

沈秀感激的沖他微微颔首。

接着另一旁的馬車裏，突然傳出聲音，“我把家裏的糧食都拿出來了，每日可否吃李老板親手做的飯菜？”

這聲音帶着些許苦中作樂的調笑，任誰聽了都知道這人在開玩笑。

李子墨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王單仁坐在馬車裏，掀開一旁的窗簾，笑呵呵的看着李子墨等人。

“等我傷好了，自然能給王老爺做，奈何三日前在城外被敵軍放了冷箭，這會兒胳膊擡不起來。”

他說着當衆扯開了身上粗布衣衫，被扯開的傷口流了血，血色染紅了那雪白的棉布。

百姓看的時候，眼睛裏都閃着畏懼和後怕的光，李子墨繼續說道：“如果我們今日不團結起來，來日這樣的傷口就會出現在每一個人身上，會在你們最愛的妻子身上，也會在丈夫身上，更有可能出現在襁褓裏的孩子身上。”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裏，這次全都安靜了，就連素日裏的街溜子、混不吝，這個時候也都安靜了下來。

“今日你們給出所有的東西，來日戰事結束，朝廷都會按照登記上的數目全數歸還，這不是我的空口白話，這事秦将軍親口的承諾，也是這個承諾，我才敢站在這裏和大家說。”

沉寂了好一會兒，人群紛紛散開了，但不多時，離開的人或是推車，或是扛着麻袋，都紛紛出現在了衙門門口，章武的夫郎和主簿等人急忙開始記錄造冊。

秦将軍整頓好軍隊，歸來時候就看到全城的百姓安靜的排隊，每個人都帶着自家的糧食，雖有不舍但也都如數交了上去。

第四日，全城百姓都站在街道上，看着整頓好的秦家軍，他們一言不發，但每一個人都卯着一股勁兒，眼神裏多了視死如歸，絲毫不遜那些将士。

“吱呀——”城門沉重的被人推開，城外的敵軍已經嚴陣以待。

百姓們沒有錯過那些畫面，這一刻所有人切切實實感受到了肅殺，和命在旦夕的緊迫感，也終于感受到了李子墨前一日說過的話。

他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生則皆生，亡則俱亡。

“将軍伯伯威武！我烤了紅薯，等你回來吃！”李子豐坐在子木的肩膀上，大聲的沖着章武喊道。

雖然是官吏，不是士兵，但章武和夫郎商議之後，還是決定要和秦家軍一起殺敵。

“好，等我回來你可得給我個大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将軍伯伯最厲害，壞蛋都會被伯伯打的屁滾尿流！”

站在一旁的李子墨突然激動了，他弟弟這張嘴可是開了光的！

“李子豐，你再多說幾句，說好了哥回去多給你一個紅薯！”李子墨想說給他做雞腿吃，但大庭廣衆的，他不想讓百姓以為他中飽私囊。

“壞蛋都會死，被屎燙死！”小孩的聲音原本就高，李子豐又扯着嗓子喊，聲音傳出去老遠，原本緊張的氣氛陡然放松了下來，衆人都被他逗笑。

“沖啊！”秦将軍一聲令下，在城門完全打開的一刻，秦家軍像一支離弦的箭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