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關于你的十個心願

關于你的十個心願

晚飯過後，高亦明在樓梯間攔住陳思潼。

“你是不是在氣，我害你轉班了？”

陳思潼心髒一滞，她沒有想過他會這麽想。

“這件事情，本身就跟你沒有關系。”

“是我跟不上一班的節奏了，”她說，“本來就掉了幾個月的課！”

“現在在三班，也挺好的！我挺适應的！”

“那，，行吧！”

陳思潼看他貌似欲言又止，她開口問： “還有事嗎？”

高亦明收起了笑：“我，下個月要轉去國際班了！”

陳思潼心裏咯噔一下，她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但是真的走到這一天的時候，她忽然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是該笑着恭喜他，還是哭着告別？

驀了，她只愣愣地說：“要出去了？”

高亦明撓撓頭：“是阿！先在國際班學習語言，後面再走！”

接着空氣中是彌漫着尴尬的沉默。

她腦海裏忽然閃過很多場景，甚至有很多曾經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比如跨年夜的下雪天，她清晰地看到，雪落在他肩膀，他抖一抖，那雪又掉落在他身後的腳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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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送她回家的時候，他在路燈下跟她揮手道別，路燈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

從前，是他看着她離開，現在換過來了。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被落下的人是這樣的心情。

離別這個詞第一次這麽近地窺視她。

也許他們再也不會相見！

高亦明忽然開口：“我帶你去個地方！”

陳思潼擡頭：“去哪裏阿！”

高亦明領着陳思潼往學校東邊走，這所學校坐落在山腳下，東邊那裏沿着山坡有個很長的階梯，但是在最外面有一堵牆隔絕了山。

陳思潼跟着高亦明爬上階梯。

“高亦明，我們來這裏幹嘛？”

高亦明在一根從牆外伸進來的樹枝前站立，輕輕笑了，接着他拉開那束樹枝，露出牆腳的一個圓洞。

“你看這是什麽？”

陳思潼皺眉：“這不會是，，，狗洞吧！”

“就是狗洞啊！”他問，“你爬不爬？”

“這，這怎麽爬嘛！”她面色為難！

下一秒，就眼看着高亦明已經彎腰鑽過去了，陳思潼回頭看了眼，怕有人走過，猶豫過後也迅速鑽過去。

“這不就爬過來了！”

高亦明向她伸出手，陳思潼猶豫着握住，他的手比陳思潼的有力量多了，一下就把她像把蘿蔔一樣，從洞裏面拽出來。

陳思潼腳下不穩，高亦明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她下意識地拽住他的校服外套。

山風擾亂樹的歇息，枝丫亂舞，陳思潼的心也被擾亂了。她感覺心裏一直堅固的東西露出了一絲裂紋，她很害怕那堵心牆崩塌，摧毀她那僞裝了很久的體面。

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高亦明忽然怔怔地望向她。

陳思潼被盯得有一瞬間心慌，她問：“怎麽了？”

他伸手撥掉她頭發上的碎葉子，“頭發亂了，現在沒事了！走吧！”

陳思潼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就跟着他走上去了。

他們爬上一處高地，可以俯瞰整座學校。

左邊是高大上的新生教學樓，裝修很現代。右邊是高三年級的教學樓，都是有點年代感的建築，中式園林風，靠近公園的湖邊，整棟樓圍繞着一條湖，潺潺流水，環境更安靜，。

陳思潼從來沒有發現，他們的學校原來這麽漂亮。

很久很久以後，在高三備考的那段時間裏，每次她壓力大的時候，總會跑到山上，穿過充滿荊棘的林間，爬到那個能俯瞰整個學校的土坡上，放聲大喊。

等到回音在整座山間回蕩，等到山間的風跟她的皮膚輕擦而過，也帶走了她的焦慮。

“跟上來！”

陳思潼一擡頭，只見高亦明已經往公園那邊走去了。

在另外一邊的山腳，是本地最大的公園，靠山臨泉，從公園那側上山，就是動物園，山頂還有一座寺廟。

高亦明問她：“這山頂，你上去過沒有？”

“ 我只小時候跟着家裏人去逛過動物園！”

“當時我還小，爬到半山腰爬不動了，就沒有再往上走！”

高亦明說：“那可太可惜了！”

高亦明看了她一眼， “我今天就帶你上去看看！”

“那我們走！”

爬到一半，就是動物園。

高亦明買了一袋胡蘿蔔，給她拿去喂兔子。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你看這只兔子，看着像是雌兔哎！”

“.......”

從動物園的出口往上繼續走，遠遠的，就看到山頂飄在雲層中的那座寺廟。

他們爬了很久，終于爬上山頂，看到那座廟。

一回頭，是漫天的雲海，透過雲海的缺口處，整座小城落在他們眼底。

就像是一幅安靜的水墨畫，那所學校變成了畫中一滴遙遠的墨點。

陳思潼忽然感慨：“要是有相機就好了，真想拍下來！”

“我給你拍！”

高亦明手伸進校服外套裏，掏出手機來。

“你帶手機進學校？”陳思潼驚訝，但是轉念一想，不帶就不是他的風格了。

“不會被發現的！”

高亦明看了一圈，指了指陳思潼右邊的位置。

“你站在這裏，手搭在欄杆上！”

陳思潼乖乖地聽從攝影師的話，站到那邊，露出一個露牙的假笑！

高亦明把相機放下來，面色秒變嚴肅：“笑不露齒！”

陳思潼收起自己的假笑，只看着他那邊。

高亦明又放下了手機，

“怎麽了嘛，我不是沒有露齒嘛！”

“那你要笑阿！你看過來的眼神，就像要刀了我！”

陳思潼耍賴，“那怎麽樣？不拍啦！”

“那這樣吧！”他思考了一下，“你轉過身去，背對我！”

陳思潼乖乖聽從他的建議，背過身去，眺望山下的老城！任由風自由地穿過她額前的碎發。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他的動靜。

“拍好了嗎？”

她回過頭，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高亦明舉着手機，按了一下屏幕。

“我看看你拍得什麽樣子！”

高亦明卻在她走過來的之前，就把手機塞回校服裏面了。

他把陳思潼往門口推：“晚上我發給你！我們先進去，時間不多了！”

陳思潼被他推着往前走。

在門口就能看到，廟裏比動物園的人要多了很多。

從廟的正門進去，正中間有一口巨大的鼎。很多人在往裏面投硬幣許願，硬幣落在鼎裏面敲出清脆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沖擊陳思潼的耳膜，就像是無數虔誠的願望在這世間的回響。

陳思潼忽然說：　“我們去許願吧！”

高亦明把香給她：“需要先上香！”

他們拿着香站在廟堂中間，依次向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虔誠地拜了拜！

接着每人兌換了10枚硬幣去許願。

高亦明握着一枚硬幣，準備投擲，腳上不小心踩到一個硬幣，他順手撿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的心願落下了！”

“那你幫他投進去吧！”

高亦明拿指腹蹭了蹭硬幣上的灰塵，手臂一揮，硬幣準準地落入鼎中。

陳思潼手裏拿了十個硬幣，心裏默默地數着自己的心願，從家人朋友身體健康，到考試順利。

她總擔心上天會不會怪她太貪婪。

于是，只有最後一個心願，是關于她自己內心最強烈的願望。

陳思潼看了看高亦明，他手裏拿了枚硬幣，仔細地放在指尖摩擦。

陳思潼開始按照許願的順序一個一個投幣。

她力氣太小了，剛開始無法準确投進去，硬幣砸到鼎上被撞回來，掉落地上。

于是，他們兩個就滿地撿硬幣。

高亦明幫她撿了好幾次硬幣，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不我幫你投吧！”

她固執地說：“我想自己來！”

她生怕不夠虔誠，非得自己投擲。似乎是得親自完成這場莊重的儀式，內心才能踏實。

高亦明也不再強求：“那好吧！”

他自己溜達到鼎的另外一邊，幫別人撿硬幣了。

陳思潼一個一個地投，每次投幣前都默念一遍心願，再鄭重地投出去。

她失誤掉在地上的硬幣，都被高亦明撿起來了還給她。

最後一個心願，那一瞬間，她腦海別的念頭都清空了，只剩下內心最純粹的心願。陳思潼閉上眼睛，睜眼，投幣，一氣呵成。

那枚硬幣劃破空氣，不偏不倚，在正中間飛上鼎口去。

“進去了！”

她松了一口氣，就像是受到上天眷顧的幸運兒。

高亦明也在鼎的對面，看到那枚飛上鼎中的硬幣。

廟裏的鐘聲響起，鐘聲回蕩在空中，仿佛在回應陳思潼的許願。

她一轉頭，就看到廟堂裏的那尊大佛，安靜地坐着。

“看來，是個好兆頭！”

高亦明握着那枚不知道是誰落下的硬幣。用力地扔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