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那些筆記

那些筆記

日子，日複一日。

每天重複着跟昨天一樣的生活。

試卷，筆墨，日出，日落。

她很少再聽到高亦明的消息，只有偶爾聽到他跟張楚的八卦！

在某些時刻，她感覺她對高亦明的感情好像化作半透明的紙。

在紙的這一面，寫滿了複雜細膩的心思。

翻過這一頁，則是空白的毫無印記。

她有時候會懷疑，曾經的那些記憶，真的有過嗎，還是只是自己的錯覺？

只偶爾，透過陽光的時候

才能夠透過光，看到紙的另外一面透過來的細膩筆記。

手放在紙面，摸到凹凸不平的印記，才确信那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周末，方含雨他們幾個人，要給高亦明舉辦一個小型的送行會，在ktv裏。

方含雨晚上的時候叫陳思潼一起去。

陳思潼忽然有點怯！

“我就不去了，晚上還有一套化學卷子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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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講了！”

方含雨再問了一遍：“真的，不去嗎？”

“不去了！”

方含雨也沒有強求：“行吧！”

陳思潼回到家，就繼續整理之前的錯題集。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掀起了她皮膚上的陣陣涼意。

陳思潼擡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間撇到了桌面上的b612星球。

水晶球裏小王子正在給他的玫瑰澆水。

那朵玫瑰，是小王子拿心血澆灌的，所以，它特別重要。

雨越下越大，學校電話亭前面排着長隊。

大雨裏，忽然沖出一個人。

陳思潼打着傘沖到了電話亭下面。

這四座電話機前面，只有一座電話機前有兩三個人排隊。

雖然心裏知道，其他幾臺機器肯定又出問題了，但是陳思潼還是一個接着一個地試。

直到确認其他三臺真的失靈，無法撥出電話，她才死心地排在隊伍後面。

盡管打了傘，雨水仍然淋濕了她額前的劉海，她在電話亭那裏躲雨，這裏是一棟教學樓的側面，樓頂有遮雨棚，幫忙擋了部分雨水。

整個學校，就這5座電話機。每次來打電話，都需要排隊。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有段時間，家裏也是接了這樣的電話機。

還有一臺分機，就在她的卧室裏。

陳思潼有天夜裏聽到了電話聲，順手接了起來，就聽到是争執，她聽到媽媽的吼叫，哭泣崩潰。

她吓得不敢挂，一挂媽媽就會聽到話筒裏的挂斷聲，于是她把話筒放在床頭櫃，等到第二天再挂。

陳思潼看着雨簾思緒亂飛，終于，排在她前面的那個男生打完了。

陳思潼聽他絮絮叨叨地，跟對面的人聊了半個小時。

那些瑣碎的生活細節，好像隔着電話線變得格外重要。

他一直聊，聊到電話亭的其他人都等不了，陸陸續續走掉了。

沒辦法，學校裏一共四臺電話機，其他三臺都是時好時壞。

學校并沒有想過維修。

估計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人人都有手機的年代，還需要電話機。

陳思潼終于熬到了所有人都離開。

只有她一個人等到了前面的男生打完電話。

她走到那臺唯一好的電話機前面，把電話卡插到話機裏。

按下她早就背的滾瓜爛熟的電話。

她打了好久，手指冰涼，握着話筒的手凍得發紫。

她撥通了那個背了好幾遍的電話。

鈴聲響了好久，高亦明才接電話。

陳思潼聽到他的聲音，背景音樂很嘈雜，陳思潼在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一陣刺耳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來，她下意識地把話筒拿開了點，直到耳朵适應了。

陳思潼這才發現，是高亦明那邊在吵鬧，背景音樂很嘈雜。

“喂，是我！你，你們在哪兒呢？”

“喂？你是？”

他正在ktv跟朋友唱歌，打斷了陶運扔過來的抱枕，“別鬧了！”

陳思潼躲在樓棟的側面，雨水從遮雨棚上溜下來，串成線，變成雨簾。

陳思潼手指纏繞着彎彎繞繞的電話線，聽着話筒對面傳來的嘈雜聲音，音樂聲太大了，她聽不清他說的話。

陳思潼忽然感到疲憊，想要說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她的情緒就像這座小城的天氣一樣，忽晴忽雨。

高亦明對着電話喊：“你大聲點，我聽不清！”

電話線背後的熱鬧和此刻電話亭的清冷形成了鮮明對比。

陳思潼落在嘴邊去找他們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他捂着聽筒，對陶運說：“別鬧，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電話裏傳出張楚的聲音：“高亦明，你別想跑！”

“你們別鬧！！有事兒！”

又過了會兒，空氣終于安靜下來，高亦明把手機放到耳旁。

“你說什麽？”

在那等待的一分鐘裏，陳思潼想起了很多事情。

比如，纏繞的耳機線，想開口又未說出口的話，又比如煙花下的雪，但是到後來她開口只說了一句話：

“高亦明！”

“聽說你要去上海了，祝你一切安好！”

高亦明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過來：“今天，你來嗎！”

“下雨了，我去不了了！”

高亦明握着手機聽筒停下了腳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思潼握着聽筒渾身發抖，沒有等他回答就挂斷了電話。

直到終于挂斷電話，她喪失了所有的力氣，蹲下來放聲大哭。

公用電話亭的話筒，沒有挂穩，掉了下來，挂在空中，晃蕩着，就像是懸挂着即将斷裂的兩人之間唯一的糾纏。

陶運看高亦明過了幾分鐘才回來，等他一進來包間，就拉着他唱歌。

“跟誰打電話阿，這麽久！”

他心裏恍然失落：“沒什麽！  ”

“那不理了他，我們來唱歌！”

“來來來！”

高亦明端起啤酒瓶猛地給自己灌酒。

灌到後半夜，他忽然感到難過，意識到陳思潼說的可能不是氣話。

他猛地沖出去。

“哎，怎麽了！你是不是想逃酒!”

高亦明不管不顧，歪歪扭扭地往外走去。

陶運在後面叫他：“你去哪兒呢？”

高亦明腳步虛浮，出了ktv的大門，走路已經走不穩了。

高亦明扶着牆，嘔出來。

到底怎麽了呢？

高亦明也不明白，陳思潼也不明白。

他們之間，這是怎麽了呢？

年少時候的感情，很純粹，也很脆弱。

脆弱到，可能只是一句話，甚至忽然升起的一份心情。

就會給這段感情劃上休止符。

純粹在，同樣可能是一個表情，一句告白的話。

甚至只是陽光下的一次回眸。

就可能在心裏升起那隐秘的喜歡。

那個時候的喜歡，是純粹的喜歡，沒有任何的雜質。

是他們最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