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世界杯

世界杯

那天陳思潼在加班的時候，電話響了。

她一接起視頻電話，就看到陳韓宇那張大臉。

鏡頭從下向上俯拍着他的臉，他臉上印着時而紅色時而藍色的光，鍵盤聲噼裏啪啦地響。

他一邊瘋狂按鍵盤，一邊在游戲的間隙跟陳思潼說話。

他開門見山地說：　“喂！姐，借我3000塊！”

“你要三千塊幹嘛！”陳思潼同樣在加班的間隙，抽空回了他。

3000塊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說，可不是一筆小錢。

陳韓宇支支吾吾， “哎，你先借我嘛，我到時候帶利息還給你！”

他一邊玩電腦游戲，手機支在電腦前：“是足球！賠率1比1.9呢！”

陳思潼沒想到他開始玩這個：“賭博？”

“不是賭博，是賭球！”

“你好無聊！”

陳思潼沒想到是這個，準備挂電話了！

陳韓宇叫道：“別阿！”

“先別挂，你想一下噻，一千塊出來就是一千九百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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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潼只知道天上沒有免費的餡餅！

凡是歪門邪道賺到的錢，怎麽賺到的，就會怎麽失去！

“你少來了！我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陳宇韓說：“2022世界杯馬上就要開了！4年就這一次阿！”

陳思潼剛準備挂電話，聽到這句話停了下來。

對面陳韓宇打游戲敲得鍵盤砰砰直響。

陳韓宇看她不說話，一邊打着游戲，一邊再次試探：“姐，借我一點呗！”

“嘟！”

回答他的是手機猛地挂斷的聲音！

2022年，11月22日。

梅西的最後一次世界杯，第一場以一比二爆冷，不敵沙特！

陳思潼守在阿根廷的那場比賽，熬夜看完了這場比賽。

陳思潼看到手機上推送的消息，心情格外複雜！

沒過多久，網絡上開始鋪天蓋地全是世界杯的消息。

包括梅西和c羅的一張合照，海報裏，兩個人在國際象棋前相對而坐，皺眉深思！

這也将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參加世界杯！

手機響了，陳思潼滑開屏幕，看到高亦明頭像上的那個紅點，點了進去！

“你有時間嗎？”

陳思潼按下鍵盤發過去：“我周末有空！”

陳思潼愣了下還是問了一句：“有什麽事情嗎？”

“要不要來我家看球？世界杯開始了！！”

陳思潼握着電話，良久，發過去：“好阿！”

陳思潼握着手機，把頭深深，深深地埋在抱枕裏。

窗外大廈的燈光亮起，就像是夜晚溫柔的願望。

陳思潼去方含雨的店裏做美甲。

方含雨一邊給她磨指甲，一邊說：“你知道嗎！”

“你最近好甜阿！”

“是不是談朋友了！”

“是高亦明？”

陳思潼語塞：“沒有的事兒！”

“對我就不用遮掩了吧！你們是當局者迷，我們外人看得多清楚阿！”

方含雨一邊給她修手，一邊篤定地說：“高亦明絕對喜歡你！”

“在高中的時候，大家就都看出來了。”

陳思潼汲了一口咖啡，苦味滲透進牙齒，讓她早起的困意徹底消失了。

“有嗎？”

方含雨停下了手下的動作，看了她一眼：“別裝阿！”

“誰不知道你們那個時候心裏的一點小九九阿！”

修好了手，方含雨給她看款式。

“來，你要做哪款美甲！”

她選了一款酒紅色漸變美甲，長長的甲片上塗上紅色漸變，上面貼滿了閃亮的鑽，看着又野性，又狂放。

“看不出來阿，你竟然選的這款，夠性感！”

“你以為我會選什麽呀！”

方含雨指了指那個透白色的清冷風美甲。

“我以為你會選這款呢！這個冷淡的顏色，是不是很像你？？”

陳思潼眼皮微掀，眼睛朝下看，配上她冷白的皮膚，看着真的挺冷。‘

“才沒有，你怎麽不看看我的內心呢？”

方含雨笑了，她拿了甲片出來，放在陳思潼的指甲上面對比，找到匹配她指甲大小的甲片。

“那我就給你做這款紅色的了！”

“好勒！”

方含雨先給她的指甲塗上一層底膠，她說：

“每個人的審美跟她這個人的內心是一樣的。”

“你最近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你以前選的款都是要麽純色，要麽簡約風!沒想到最近竟然換風格了！”

陳思潼好像被點破一樣，她拿起咖啡，有點心虛地喝了一口。

方含雨看透一切的雙眼直視她：“啧啧！不簡單啊！”

“高亦明挺不錯的，遇到了對的，要把握住阿陳思潼。”

陳思潼回想起曾經，她跟高亦明認識很久了。

可是，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聽說人的細胞7年會更新一次，那7年後的我們還是曾經的我們嗎？

她喃喃地說：“如果這個機會溜走了，就代表它不對！”

方含雨說：“話不是這麽說的！”

“機會到你面前了，你不伸手抓住他，那也沒有用阿！”

方含雨給他上完了最後一層甲油膠：“好了，烤吧！”

她一邊收拾桌面一邊說：“我開了這麽多年店，我只知道，機會難得，有機會就要抓住！”

高亦明的家，在黃浦江邊。

陳思潼第一次跟随他去到他家裏的時候，有點意外。

雖然知道他很壕，但是只有來到他家裏，對于這個字才有了具體而又直觀的感受。‘

陳思潼在進門前，把自己的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

高亦明的房子，是一套臨江的大平層。

靠近江邊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到繁華的江岸。

剛進門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魚缸。

魚缸裏養了很多小金魚。

“哇，你還養了魚？”

高亦明拉上了門，給魚投喂了點魚食。

“是阿！”

“養貓養狗通常需要很多時間和陪伴！”

“我害怕自己忙起來忽視了它們！！”

“魚就不一樣了！”

“只需要一口魚缸，再投幾粒魚食，他們就可以活的很好！”

“給你看個好玩的！”

說罷，高亦明關了燈。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只有落地窗外透出的點點燈光。

高亦明走到在她身邊，衣服蹭到她的衣袖，陳思潼轉頭問：“什麽？”

“你擡頭看！”

陳思潼擡頭向上望去，整個天花板慢慢地升起了滿室的星空，落在他的頭頂。

耀眼奪目。

“這是...星空頂？？”

“是阿！”

高亦明低頭看她，整張臉落在她眼裏。

陳思潼忽然尴尬，不适應兩人彼此的距離，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去拿吃的！”

“你想喝什麽？”

高亦明在冰箱翻找了半天，拿出來一堆飲料。

陳思潼說：“可樂吧！”

“凡是放在家裏的零食，不會超過兩天就會被我消滅了！”

“所以我家裏沒有零食了！”

陳思潼提起自己買的甜點和小吃，“不要緊，我帶了這麽多呢！”

他們兩個人坐在毛絨地毯上，地上放了張圓桌，上面堆滿了各種零食飲料。

“你先坐着等會兒！”

高亦明關了星空頂的燈，整個房間再次陷入黑暗。

他随機旋開一個小臺燈。

陳思潼借着微弱的光打開了一包薯片，不一會兒，對面一整面牆亮了起來。

身邊的沙發凹陷下去。

高亦明坐到了她身邊，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球賽馬上開始，高亦明給了她一罐可樂。

“來，我敬你一杯！”

他們兩個人一起幹杯，陳思潼拿着可樂罐有點猶豫，她用自己剛做完美甲的指甲蓋嘗試着撬開，可是指甲太厚了，夠不到拉壞。

高亦明忽然從她手中拿過那罐可樂，中指一勾，打開了。

陳思潼望着冒着氣泡的可樂，陷入沉思。

高亦明把可樂遞到她手上：“拿着吧！”

他們轉頭專心看球賽。

一開始，阿根廷隊順利打入一球，他們還沒有高興太久，就被對方反撲。

陳思潼眼睛飄到身側的人，他倚在沙發上，專注地看着球賽。

“對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問你！”

陳思潼放下可樂罐，望了他一眼，“什麽事？你說！”

“ 你記不記得，曾經，在一中後面的公園裏，我們爬到過山上去！”

陳思潼手上的可樂冰冰的，她說：“我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當時許的願望是什麽？”

陳思潼腦海裏忽然翻出鋼镚重重地敲在銅鼎的聲音，跟投影儀裏球鞋碰撞足球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穿着黑白色校服的陳思潼，手裏握着最後一枚硬幣，只剩最後一個心願。

那個心願，她留給了自己！

“那你呢？”

“高亦明，你的願望是什麽？”

“如果我說，我許的願望是你呢！”

高亦明望向她，眼裏氤氲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陳思潼望向那雙眼睛，手裏半空的可樂罐懸停在空中，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贏了！！！”

電視裏傳來歡呼聲，解說在一旁激烈的喊叫:“最後一分鐘，破門成功！”

“進球了！”

“阿根廷絕殺！”

他們兩個高興地叫出來，興奮地抱在一起！

下一秒，陳思潼好像反應過來了。

兩個人都停下來！

電視裏還在播放着全場觀衆慶祝的視頻，陳思潼不知道手該放在哪裏，

臉色因為激動，微微泛紅。

高亦明也愣了一瞬，随機好似無意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自然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陳思潼起身離開，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高亦明忽然勾住了她的手！

月光下，他薄薄的聲音淡淡地傳過來。

“能不能留下來！最後一次！”

“我也一樣！”

高亦明：“嗯？”

陳思潼低着頭，緩緩落下一句：“我在那枚硬幣上，刻上的是你的名字！”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日出的第一束光落在陳思潼搭在被子外的手上，照耀着美甲上晶瑩剔透的鑽飾，石榴一樣的紅從鑽飾裏透出來。

那鮮豔欲滴的暗紅色漸變美甲，勾着劃過古銅色的皮膚，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紋路。

那兩只金魚在魚缸輕輕甩尾，兩條尾巴互相碰觸了一下立馬閃開。

高亦明被撓醒了，意識到不對，他皺了皺眉心，猛地撈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直接解鎖，拿手機前置相機照了下自己的脖子。

看到上面落下的指甲印跡還有亂七八糟的口紅印，他面色複雜。

“這怎麽辦呢？”

“今天去公司被看到了怎麽辦呢？”

陳思潼這才把腦袋從被子裏探出來，她頭發淩亂，睡眼朦胧。

“嗯？？？”

她還未完全清醒，只用那手落在他脖子上來回輕輕地磨蹭，蹭出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嗓音慵懶，帶着點幸災樂禍：“那你慘了！”

高亦明看着罪魁禍首，

“那你也不能好過！”

說完，就在她臉上用力地啃了一下，下口的瞬間收住了力，只留下淺淺的牙印！

陳思潼仍然被吓得發出一聲慘叫：“高亦明，你是狗嗎？”

後來，兩個人通宵看了兩晚阿根廷的比賽，幸運地是，兩場阿根廷都贏了，順利小組出線。

決賽那天，高亦明在加班，沒有回家。

陳思潼拿着他家的鑰匙，到他家裏，獨自觀看決賽。

吃完晚飯後，就回到他家，觀看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的決賽！

那一晚，仿佛全世界的所有人都站在阿根廷這邊，期待着梅西奪冠。

比賽也是異常激烈，中間他們一度被絕平。

羅梅羅的一跪，拯救了這場比賽，也讓阿根廷最終奪冠。

在點球大戰，阿根廷4球結束比賽的那一刻，全場歡呼。

陳思潼終于放下了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氣。

所以，故事是會有圓滿的結局的，對嗎？

陳思潼的汲了一口奶茶，裏面的珍珠軟軟糯糯的，她嚼着嚼着，眼淚就像奶茶裏面的珍珠一樣，哽着哽着，就掉出來了。

她好像回到高考那天，她為了梅西的歐冠獎杯獨自在內心慶祝。

這一刻，挂着耳機，高亦明問她：“陳思潼，你說過的，如果阿根廷贏了，周五就要推掉加班，陪我看電影！”

“可是，”她說：“錯過了開頭的電影，還會有結局嗎？”

高亦明怔住了，他忽然就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你開門，我就告訴你！”

“？？？”

陳思潼打開房門，此刻高亦明正踏出電梯，走過來。

他走過來抱着陳思潼，貼着她脖頸的皮膚。

“多大的事兒！我們可以看第二場呀！以後還有很多很多次機會！”

陳思潼臉埋在他脖頸的衣服裏，忍不住哭了。

她最後悔的是，當初沒來得及沒有好好告別。

後悔的是，沒有趕上看那部電影。

沒有在他走之前見一面。

那天，她去了電影院，一個人看了第二場次的《小黃人》。

黑暗的電影院，一個人看完了整部電影！

後來，她很害怕看電影，因為每當去到電影院，她總會想起那一天。

那天，她忘了赴一個約。

她一直想問，錯過了開頭的電影，還會有結局嗎！

而現在，她知道了。

當命運再次把他們推到了一起，她要做到，只是張開雙臂，任由海浪把她帶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