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養心殿

第11章 養心殿

夜色漸深,養心殿此時卻燈火通明。

應軒和大臣商議政務,三個時辰後,伏案批閱奏折。

天子一向勤政,奏折積累得并不多,已有專門的官員提前将其分門別類放好,皇帝便一一翻看批閱。

安靜的養心殿裏忽然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很小心,一般人聽不到,但是應軒是習武之人,耳力非凡,很快感覺到了,他微微一擡眸,便看見一道青色的身影。

一位宮女走上前來,雙手托着漆盤,上面是一碗熱騰騰的粥。

宮女長得很美,美貌不遜于後宮的宮妃。

應軒開口,聲音冷淡:“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身着青色禮衣的宮女伏跪在地,“回皇上,奴婢名翠薇,是養心殿伺候的宮女,見皇上日夜處理政務,廢寝忘食,便鬥膽給皇上做了一碗粥。”

天子稍頓一下,垂眸繼續批閱奏折:“你下去,把常喜德叫來。”

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翠微咬了咬牙,下去了。

不一會兒,常喜德就慌慌張張進來了,還沒開口就伏跪在地,“奴才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

皇上什麽時候用膳什麽時候處理公務,都有着嚴格的規定,任何人都不能打破,特別是在批閱奏章的時候,更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他哪知道解個手的功夫,那個小宮女就跑進去了!

殿內靜了片刻,應軒頭都沒擡:“那個宮女貶去浣衣局,至于你,自己下去領罰。”

常喜德忙應下。

奏折批到一半,深夜又有急報。

天子召集官員進行商議,這一議又是近三個時辰,待到結束,天已大亮。

應軒批閱完剩下的奏折。

熬了一夜,他卻沒有絲毫睡意。

中途那個宮女打斷了他的事,讓他煩躁了好一會兒,到現在那後續的煩躁還未消退。

他讨厭做事被人打擾。

正準備召常喜德傳膳,常喜德走了進來,躬身服了禮:“皇上,晌午了,鄭美人遣人送來了羹湯。”

應軒這會兒正有點胃口,也不管是不是嫔妃争寵,便叫常喜德呈上來。

鄭美人派來的宮人做過禮,将一個匣子呈上去。

裏面除了羹湯,還整整齊齊放着一件妃色紗衣,惹人遐想。

皇帝眉心微蹙,冷淡道:“叫鄭美人過來。”

常喜德脖頸一涼,敏感地感覺到了皇上的情緒不一般,鄭美人到底送了什麽?

他餘光往那匣子裏瞄了一眼,頓時大驚,趕緊命人将鄭美人傳過來。

回來後,常喜德又被叫住:“再傳鄭縣令,他剛好來京城述職。”

……

頂着火辣的日頭,鄭美人一步一步輕快地走向養心殿,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她沒想到那件紗衣那麽有用,皇上看了竟直接派人将她叫了過去。

她進後宮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晚,算是新妃,入宮以來,皇上從來都沒有翻過她的牌子,她等到現在急得不行,從張昭儀的甘泉宮回來後,就使出了這個法子。

看來皇上和尋常的男子一樣,也是急色的。

鄭美人低頭,她穿了特制的宮裝,自己妖嬈的身段展露無疑,又撫摸自己的那張臉,這就是她在後宮的資本。

因為太多激動和自信,鄭美人忽視了養心殿門口常喜德嚴峻的臉色。

她獨自一人走了進去,服了禮,向上位者抛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大殿鴉雀無聲。

最上席的聲音,也因此變得格外清晰,她賣弄風情的笑容并沒有讓天子的語氣變得溫柔。

“這紗衣是哪裏來的?”天子的語氣與平常一樣冷。

鄭美人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回道:“回皇上,這紗衣是嫔妾自己做的。”

“你做的?”

他的聲音低沉慵懶,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其中又透着一股難言的危險。

這語氣不像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語氣。

鄭美人以為皇帝不懂她的暗示,急急解釋道:“是臣妾做來……穿上給皇上跳舞的。”

她身段好,跳起舞來更是媚态過人,她曾經在自己宮中跳過,宮女們都驚豔得羞紅了臉,不信皇上把持得住。

應軒望着她洋洋得意的表情:“穿給朕看的?”

鄭美人神情一愣,竟羞澀起來,垂着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皇帝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眼中帶了笑:“你是覺得朕沒見過女人穿着薄如蟬翼的紗衣跳舞,想帶朕見見世面?”

他一點也沒有花花公子痞氣和調戲,眼中也沒有那種顯而易見的欲望,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色心。

鄭美人是喜歡皇帝的,之所以喜歡,其中有一點就是皇帝從來都給人一種禁欲的感覺,不管女人怎麽在他面前舞,都不會表現出色心,也從不慌張心急。

這樣的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總能給人一種安全感,挑起女人心中隐隐的征服欲。

“臣妾只是想讓皇上開心。”鄭美人挺起自己傲然的波濤。

皇帝笑意更甚:“你覺得朕喜歡看女人光着身子跳舞?”

“臣妾……”鄭美人擡頭,眼睛落在皇帝身上,緩緩下移,一個瘋狂的念頭竄入大腦,她突然起身,解開了自己的腰帶:“皇上喜歡什麽,臣妾就喜歡什麽。”

“你會的倒是挺多。”天子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來。

鄭美人不由得又看了眼皇帝,他似乎沒有生氣,或許,皇上對自己是有感覺的。

皇上正值壯年,不可能沒有欲望。

這麽一想,她的膽子又大了不少,低着頭,忍着羞澀脫下外衫,露出雪白的香肩,聲音嬌媚:“臣妾會得多不多,皇上試一試就知道了。”

應軒看着她欲語還休的神态,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走下禦階。

看着皇帝走過來,鄭美人羞澀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寵信。

可是,她等了良久,都沒有等到男人熱情如火的纏綿,睜開眼,卻看到一張熟悉的、中年男子的臉。

鄭美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爹!”

鄭縣令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一張老臉都丢光了,羞得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指着鄭美人:“你你你……”

皇上已經坐回了桌案上,他一個眼色,常喜德就把羞憤的鄭縣令先帶了下去。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紗衣從何而來?”

鄭美人知道自己被皇上耍了,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一張臉漲紅,羞惱不堪:“是、是臣妾照着別人的紗衣做的。”

羞恥源源不斷地湧來。

皇帝輕哧一聲,聲音涼涼:“倒是會玩。”

鄭美人終于發現了異常,呼吸也凝住了,心中忽然慌了起來。

“不,不是臣妾做的!”

察覺到皇上不喜歡這種争寵的方式,鄭美人連忙咬着嘴唇否認。

天子淺淺觑了她一眼,又收回眼神,在不動聲色之間就把她的一切都看透了,輕哧:“低俗的把戲。”

鄭美人頓時大為羞愧,低垂了頭顱。

“你知道先皇是怎麽死的嗎?”

先皇……據說先皇是病死的,但是大家都清楚,先皇死在女人的床上。

鄭美人眼圈泛紅,頭垂得更低。

當今天子忙于政務,夙興夜寐,後宮三千佳麗也很久不去一次,怎麽可能是先皇那樣的人?

想到這裏,鄭美人後悔莫及。

她一時争寵心切,沒有仔細思考。

如今在皇上面前,她就是個笑話,一個空有姿色的愚蠢女人!

鄭美人咬牙伏跪在地:“臣妾愚蠢至極,請皇上責罰!”

笑話就笑話吧,下次她再也不用這種方法邀寵了!

殿上落針可聞。

上位者涼涼地輕笑一聲:“你以為你的愚蠢只是覺得朕喜歡這種下流招數?”

聽到這個,鄭美人羞恥得恨不得當場自盡。

回頭又艱難地想,自己不就只是送了一件紗衣想争寵嗎?

鄭美人有點懵。

皇帝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紗衣上繡有巫蠱的圖騰。”

聽到這句話,鄭美人血色盡失,絕望地瞪大了眼睛。

巫蠱之術!?

她再無知也知道皇宮明令禁止巫蠱之術!

如果剛才她只是以拙劣的方式争寵的小醜,現在就是犯了罪!而且罪大惡極!

鄭美人頓時失聲大叫:“皇上!臣妾不知那是巫蠱的圖騰!臣妾只是想争寵,并無謀害皇上的想法!求皇上查明真相!”

“那你說說,這紗衣是誰幫你做的?”

鄭美人沒想到自己争寵反而被算計上,她沒有細想,開口就道:“這紗衣确實是臣妾自己做的,但是,皇後娘娘宮中也有一件,臣妾是照着皇後娘娘宮中的紗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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