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風雲起(14)

第48章 風雲起(14)

坤和宮, 福祿剛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來向張明華禀告。

張明華正在看着賬本,見福祿腳步匆匆地走進來, 臉色也有些難看,不禁皺起了眉頭, “發生了何事?”

“娘娘, 方才東宮傳來消息,皇上讓廣福帶人去了東宮, 讓殿下挑選內侍,說是要遣返之前咱們派去的內侍。”

張明華一聽, 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怒道:“皇上這是想幹什麽?”

福祿沉吟片刻, 道:“娘娘, 勾結蠻人一事,事關國家安危,皇上是動了真怒,若不能讓張少卿擺脫嫌疑, 怕是不能善了了。”

“秦淮這個狗東西真是死有餘辜!”張明華憤怒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惱恨道:“還有陳明威那個老東西,既然他們不讓本宮好過,那本宮也不能放過他們, 告訴底下的人, 明日起正式與陳明威開戰。”

“娘娘的意思是……”

張明華狹長的鳳眼中閃爍着冷芒,“本宮要讓陳明威那個老東西,也嘗嘗親人被下獄, 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滋味。”

“是,奴才這就去傳話。”

事到如今, 再躲着是不行了,只能将所有人都拖下水,徹底将水攪渾,才能渾水摸魚,得一線生機。

不待福祿出門,就聽門外通禀道:“啓禀娘娘,高勤高公公求見。”

張明華和福祿對視一眼,揚聲說道:“讓他進來。”

簾子被掀開,高勤躬身走了進來,來到近前行禮道:“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張明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出聲說道:“高公公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娘娘,您這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敢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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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麽說,高勤的眼底卻沒有絲毫害怕,就算張明華是皇後,也不能把他這個皇上身邊的近侍如何。

“高公公如今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不僅做了司禮監的掌印,還接手了東廠,本宮在公公面前,都得伏低做小,客氣上幾分。”張明華冷眼看着高勤,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順眼。

“娘娘,奴才這官做得再大,也只是奴才,只聽命于主子,主子讓奴才做什麽,奴才便做什麽。”

如今淩璋的所作所為,已經表明了要拿外戚開刀,作為淩璋的劊子手,他自然要揮起刀。

“這麽說來是皇上讓你抓的張烨?那所謂的證據确鑿,只是借口?”張明華用三言兩語給高勤挖了個坑。

“自然不是。”高勤也是只千年的狐貍,難能聽不出來,臉上依舊帶着笑,道:“那證據是咱家辛苦所得。說起來,張少卿可是堂堂國舅爺,怎能做出勾結蠻人這種糊塗事,這不是給娘娘惹麻煩嘛。”

高勤也不是吃虧的主兒,立馬還以顏色。

“高勤!”痛處被戳中,張明華怒不可遏,“你這是在找死!”

“娘娘息怒,奴才不敢。”高勤見好就收,不想再與她糾纏,“娘娘,奴才過來是奉了皇上的口谕,皇上說東宮的事就不勞娘娘操心了,娘娘盡快把暗衛撤回吧,若一個時辰後,還有暗衛藏在暗處,就當做圖謀不軌處理。”

“當初是皇上讓本宮看顧玉兒,如今這般做又是何意,難道想出爾反爾?”張明華的臉色愈發難看。

“皇上的意思,奴才不敢忖度,還請娘娘恕罪。奴才還有事,告退。”高勤沒再多說,躬身退了出去。

張明華怒火中燒,一揚手将桌上的茶具掃落在地,茶水和茶具的碎片弄得滿地都是,包括她象征身份的鳳袍,也沾染了些許。細長的眉尾上挑,眉頭皺在了一起,就連眼角的細紋都崩的緊緊的,可見她此時的憤怒。

“混賬!該死的混賬!本宮定要殺了他!”

張明華一直将淩南玉當成她最後的底牌,沒想到淩璋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再加上高勤方才得肆無忌憚,若非有淩璋在身後給他撐腰,他怎麽敢如此對她說話。這兩點加起來,足以說明淩璋對她的态度,讓她怎能不怒。

福祿見狀連忙勸道:“娘娘息怒,越是這種時候,您越要保持冷靜。”

“你讓本宮怎能不怒?”張明華心裏明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不只憤怒,還有傷心和惶恐。

當她以為已經牢牢抓住了淩璋的心時,納進門的妃子告訴她,一切只有她當了真。當她重新振作,以為權勢就握在自己手中時,被抓進牢獄的張烨告訴她,她是多麽自以為是。

“娘娘,只要殿下認您這個母後,只要小寧子是咱們的人,其他人是誰都無所謂。”福祿了解張明華,他知道該如何讓她冷靜下來。

想到淩南玉在自己面前的模樣,想到楊清寧的傳信兒,張明華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許,“定要保證小寧子是咱們的人。”

“娘娘放心,奴才定辦好此事。”

楊清寧如今是他們至關重要的一步棋,絕對不容有失。

待廣福離開,楊清寧簡單地了解了一下五人的情況,便給他們做了分工,随後便讓人各就各位。

小順子将楊清寧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公公,奴才想留在東宮,奴才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實在不想走,您幫奴才想想辦法。”

“如今形勢不穩,從朝堂蔓延到了後宮,皇上給東宮換人,就是不想讓殿下與皇後扯上關系,你的身份……”楊清寧為難地看着他。

“奴才早就不是皇後娘娘的人了,從上次挨打,奴才便沒向坤和宮那邊傳過消息,奴才發誓!”

小順子這話說的不假,自從他邀功不成反被打以後,就與坤和宮離了心,再加上楊清寧對他很好,真把他當成兄弟來相處,他也慢慢地對楊清寧敞開了心扉,把他當成了兄弟。

“咱家還能信不過你?只是……”

兩人正說話,門外傳來通禀聲,“公公,奴才有事禀告。”

楊清寧轉頭看了一眼正背書的淩南玉,叮囑道:“你在這兒看着點兒,咱家出去瞧瞧。”

“好,公公放心去就是。”

楊清寧戴好帽子,拿了手套,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門口站着不少人,都是坤和宮派來的內侍。

“你們這是?”楊清寧已猜到他們的來意。

“公公,奴才們都不想走,想留在東宮,您幫我們想想辦法吧。”

“是啊是啊,公公,您幫幫我們吧,我們不想離開東宮。”

人緣太好也是麻煩,楊清寧無奈地說道:“這是皇上的命令,咱家一個小小的管事能有什麽辦法?”

“公公,其實咱們去哪兒都成,想要留下來,主要是沖着您。”

“是啊,是啊,公公,咱們感念公公的好,這才想要留下來。”

“你們的心意,咱家領了。以後無論你們在哪兒,但凡遇到了難事,就來找咱家,能幫的,咱家絕不推辭。”楊清寧頓了頓,接着說道:“留下的事,咱家一個小小的奴才,實在做不了主,你們多體諒。”

衆人相互看了看,眼中都有幾分失望,卻也知道楊清寧說的對,他也只是個看人臉色的奴才,哪能做得了主子的主。

“公公,您和殿下說說,皇上那麽寵愛殿下,說不準殿下求求情,就讓咱們留下了。”

楊清寧沉吟片刻,道:“成,那咱家便和殿下說說,至于成不成,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多謝公公。”

見他們喜笑顏開,楊清寧忍不住提醒道:“你們也別抱太大希望,以現在的形勢,留下的希望不大。”

“奴才們明白,無論此事成與不成,咱們都感念公公的恩情。”

楊清寧聞言板起了臉,鄭重其事地說道:“這事成與不成,你們要感念的都不是咱家,而是殿下。”

“是是是,公公說的是。”衆人連忙應和。

“都去忙吧。”楊清寧揮揮手。

“奴才們告退。”

楊清寧看着衆人離開,剛想回書房,眼角餘光掃到了一個人影,就在廊下的陰影處。他轉頭看過去,見是小瓶子,不禁微微蹙眉,沉吟片刻便走了過去。

小瓶子看着他走過來,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待來到近前,行禮道:“見過公公。”

“你怎麽站在這兒?這天寒地凍的,還怕太陽曬到你?”

“謝公公關心,奴才不冷。”

“差點忘了,你有內力護體。”楊清寧一邊說,一邊縮了縮脖子,這陰涼地兒底下還真是冷啊。

小瓶子見狀出聲說道:“公公,我們往那邊走走,這裏确實冷了點。”

楊清寧哼了哼鼻子,扭頭就往太陽底下走。

小瓶子緊随其後,“公公找奴才可是有事?”

楊清寧轉頭看向他,笑着說道:“也沒什麽事,就是看你在那邊站着,想找你聊聊天。”

楊清寧的話出乎他的意料,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問道:“公公想聊什麽?”

楊清寧把手套脫了,手往袖子裏一塞,随口說道:“咱們共事也有好幾個月了,還不知道你是怎麽進宮的,就說說這個吧。”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小瓶子說話,楊清寧有點尴尬,道:“若是不能說,就當咱家沒問。”

小瓶子搖了搖頭,道:“不是,只是說來話長,奴才不知該從何說起。”

其實楊清寧很好奇小瓶子的身世,在這宮中會功夫的太監可不多,更何況他還有內功護體。這樣的人在哪兒都能混口飯吃,為何非要進宮做太監。

“那就慢慢說。對了,你本名叫什麽?”

“奴才本名叫郭長平,是吳縣人。”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未用,如今提起來他竟有些陌生,還有腦海中的記憶也早已變得模糊,“奴才的父親是個镖師,全國各地的走镖,一年又多半年在外面跑,掙得都是辛苦錢。”

見小瓶子停了下來,楊清寧接話道:“怪不得你會武功,原來是武術世家啊。”

小瓶子點點頭,“父親從小就教我武功,對我要求十分嚴厲,只要達不到要求,就會受罰。每當這時,母親都會出面,纏着父親做這做那,就是不想讓父親罰我。”

小瓶子的眼睛閃着溫暖的光,可見他的童年十分幸福。

“你母親應該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吧。”

“是啊,母親十分愛笑,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從不與人口角,街坊鄰居都說她好。”母親的臉在腦海中浮現,五官已變得模糊,唯有嘴角笑是那般清晰。

“既如此,那你為何會進宮?”

小瓶子眼底的光暗淡了下來,直至熄滅,才開口說道:“有一次父親接了趟镖,說是送往徐州,押運的物品是綢緞。父親檢查完貨物後,便招呼人裝車,然後帶着人前往徐州。”

郭連州帶人日夜兼程,很快便來到濟州,在走上兩天便能到達目的地,便決定找家客棧休整一下。誰知睡到半夜,客棧突然闖進一批官兵,說稅銀被盜,要求搜查。

郭連州起身應對,卻并未放在心上,在官兵要求檢查镖車時,很痛快便答應了下來,只求他們能輕手輕腳,不要弄壞了貨物。

一開始并未查出有何不妥,可一名官兵不小心絆了一跤,将镖車上的綢緞撞掉了一匹,竟甩出了一錠銀子。原來那朝着綢緞的圓木是中空的,裏面塞滿了銀錠。

郭連州連同其他镖師,都被抓了起來。

“你父親就沒發現布匹的重量有何不妥嗎?”

圓木裏塞了銀子,重量比尋常的重上許多,郭連州常年走镖,不可能毫無察覺。

“當時父親确實有所質疑,可貨主說那圓木都是實木,本身重量就重。還拿了一根給父親看,父親拿在手裏掂了掂,确實比普通的木頭要沉,所以便打消了疑惑。”

楊清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後來呢?沒找到那個貨主嗎?”

“沒有。他們抓不到人,便想拿父親頂罪,對父親嚴刑逼供,父親是個認死理的人,不是他拿的,就算打死他也不會認。那些人見父親是個硬骨頭,便拿母親和我要挾父親,父親悲憤之下認了罪,被判了個秋後處斬的罪名。”

“那镖局其他人呢?”

“和父親一樣,都是秋後處斬,所有人都死了。”

“看來被要挾的不止你父親一人。”見他面露悲傷之色,楊清寧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情,咱家能理解,咱家也是孤兒。”

“父親被處斬,平日裏走動的親戚,一下子沒了來往,街坊鄰裏還對我們母子指指點點,母親悲痛之下一病不起,很快也去了。而就在這時,那些所為的親戚上了門,說什麽只剩下我一個孩子太可憐,要撫養我長大,其實是看中了我家的房産。”小瓶子眼中出了悲傷之外,滿是譏诮之色。

“世态炎涼,人情冷暖,唉。”

楊清寧雖然看多了這種事,可一聽到還是會忍不住嘆氣。

“我不想讓他們如意,便點了把火,将宅子給燒了。”

說到這兒,小瓶子的眼睛異常明亮,楊清寧好似從中看到了火光,熊熊大火焚燒着他曾經的家,他這是不給自己留退路。

楊清寧忍不住朝他豎起大拇指,道:“有魄力,佩服,佩服!”

小瓶子見他如此,忍不住有些想笑,沖淡了心裏的悲傷。他深吸一口氣,接着說道:“後來我離開了吳縣,四處漂泊,想着找到那個貨主,為父親申冤昭雪。可我那時只有八歲,身上又沒有錢,只能先找活計,賺錢吃飯。”

“八歲能做什麽?”

雖然古代沒有雇傭童工違法這一說,但這麽小的孩子應該沒人要吧。

“找了許多地方,掌櫃都嫌我年紀小,後來還是一個酒樓的掌櫃見我可憐,勉強收留了我,讓我在後廚幫着清洗碗筷。幹了兩個月,賺了點錢,我便又上了路,一路找到了京都。京都繁華,車水馬龍,卻沒有我的一席之地,我被餓暈在大街上,是福祿公公路過,讓人救下了我。”

“你不是要查貨主嗎?為何要進宮?難不成那貨主在宮裏?”說到後面,楊清寧警惕地壓低了聲音。

“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貨主就在京都。”小瓶子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道:“公公聽了我的事,便答應替我查案,條件是随他進宮,為他所用。”

“那這些年過去,可有進展?”楊清寧好奇地問道。

“我已知道那人是誰,只是他權勢很大,現在還不便動手。”

聽小瓶子這麽說,楊清寧頓時掐滅了自己的好奇心,道:“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相信你終有一日,會還你父親清白。”

小瓶子明白楊清寧的意思,相處這麽久,他對楊清寧多少有些了解,他有旺盛的好奇心,還有強大的自制力,只要他覺得好奇會帶來麻煩,他那強大的自制力便會完全壓制好奇心。

“借公公吉言。”

小瓶子看着他笑了笑,他的身世除了福祿,從未告訴過其他人,也不知為何,楊清寧一問,他便說了,沒有絲毫猶豫。

楊清寧也跟着笑了笑,“很快你們就要離開東宮了,以後見面的機會應該不會多,希望再見面,我們依舊是朋友。

小瓶子與他相處的不錯,加之他武功又高,楊清寧實在不想與他為敵。

“朋友?”小瓶子怔怔地看着楊清寧。

“是啊,咱家一直把你當朋友,你別跟咱家說,你感覺不出。”

小瓶子眼底的笑意漸濃,點頭說道:“嗯,感覺的出。”

“俗話說得好,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雖然你武功不弱,卻也要謹慎小心,別再陰溝裏翻船。”楊清寧邊說,邊看了看他的右手。

小瓶子聞言心中一暖,笑着說道:“好。”

“不說了,外面實在太冷,趕緊回屋吧。”楊清寧邊說,邊跺了跺腳,這才多大會兒的功夫,腳都快沒知覺了。

“好。”

楊清寧沒再多說,徑直進了書房。

淩南玉見他進來,出聲問道:“小寧子,你去哪兒了?”

“方才底下的人找奴才,說想要留在東宮,讓奴才想想辦法。”楊清寧沒有隐瞞。

“那小寧子是怎麽說的?”淩南玉好奇地眨了眨眼。

“那可是皇上下的命令,奴才能說什麽?”楊清寧苦笑着說道:“不過他們還是想要殿下去求求皇上,看看能否留下來。”

楊清寧頓住話頭,看向小順子,道:“給咱家倒杯茶來,外面實在太冷了,咱家現在整個人都是僵的。”

小順子應聲,轉身去了茶房。

楊清寧轉頭看了看,湊到淩南玉耳邊,小聲說道:“殿下只需保住小順子便可,其他人就讓他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淩南玉鬼鬼祟祟地點了點小腦袋,小聲說道:“好,我聽小寧子的。”

楊清寧見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忍不住感慨道:“殿下越來越可愛了!”

“嘿嘿,那小寧子是不是更喜歡我了?”淩南玉期待地看着楊清寧。

“是啊,奴才每過一日都會多喜歡殿下一點。”楊清寧笑着應聲。

“若我說我已經完成了課業,是不是要多加一點?”淩南玉邊說邊用手比劃着。

“殿下真棒!那就加兩點。”楊清寧豎起兩根手指。

“耶。”淩南玉高興地跳了起來。

俗話說幾家歡喜幾家愁,與坤和宮的愁雲慘淡相比,陳志方的小院就顯得有些輕快活潑。

悅耳的絲竹聲乘着夜色,傳出了院子,陳志方正坐在屋裏,與幾位同僚喝酒作樂。

“此次若非大人處事果斷,怕是要錯過最佳時機,如今皇後已然失去皇上的信任,咱們的計劃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說話的正是參奏秦淮勾結蠻人走私的兵部郎中孫遜。

“孫大人說的是,大人睿智,我等自愧不如!以後定以大人馬首是瞻!”

接話的是也是兵部郎中,與孫遜同在兵部共事,名叫馮青。

“此次能成事,陳钰的功勞最大。”陳志方端起酒杯,笑着說道:“這杯酒我敬你。”

陳钰瞥了孫遜和馮青一眼,伸手端起酒杯,“這都是钰應該做的,這杯酒,钰敬大人。”

“幹。”

兩人一碰杯,随即一仰頭喝了下去。

孫遜幸災樂禍地說道:“此次皇上動了真怒,怕是很難收場。”

馮青接話道:“自古外戚幹政,便是禍國殃民,最好能将他們連根拔起,這才痛快!”

陳钰聞言低垂的眼眸中閃過輕蔑之色,拿起酒壺給自己又倒了杯酒。他之所以将密信給陳志方,無非就是想借他們的手,将秦淮勾結蠻人一事捅出來,讓張明華無暇分神,去迫害徐珍兒肚子裏的孩子,那他的計劃就成功了大半。

“皇上縱容了皇後這麽多年,終于是醒悟了。”陳志方嘆了口氣,又舉起酒杯,“為皇上幹杯!”

“幹杯!”衆人再次一飲而盡。

陳明威得知消息後,忍不住冷哼一聲,“到底是年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管家陳忠出聲說道:“老爺,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大爺喝酒慶祝也沒什麽不妥,況且是在家中。”

“你跟随我那麽多年,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這幾年以皇後為首外戚勢力發展迅速,這點風浪根本無法動搖她的根基,只要她還是皇後,張家就垮不了。如今最該擔心的是我們,若皇後發起瘋,打算與我們魚死網破……”陳明威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總覺着胸口有些悶。

“老爺的意思是皇後正在醞釀反擊?”

“皇後什麽性子,怎麽可能忍氣吞聲,她這段時日不曾出手,是因為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待她回過神來,定會報複回來。”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也不知她會從何處下手,除了嚴加防範外,我也不知該如何應對。”說到這兒,陳明威心裏更悶了,道:“過去讓他們散了,告誡他們最近幾日行事低調些,別給我惹事!”

“是,奴才這就去。”

幾人正喝的高興,陳忠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奴才見過各位大人。”

陳志方見狀出聲問道:“管家怎麽來了,可是父親找我?”

“國公爺說時辰不早了,諸位就散了吧,還說最近幾日諸位行事要低調些,莫要惹事。”陳忠如實地轉達了陳明威的話。

陳志方微微蹙眉,問道:“父親可是收到了什麽消息?”

陳忠斟酌片刻道:“大爺,國公爺說皇後此番應該在醞釀着如何反擊,接下來的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實在不是放松警惕的時候。”

“皇後如今已是自顧不暇,哪有心思醞釀什麽反擊,國公爺怕是多慮了吧。”許是喝多了酒,馮青說話沒了輕重。

孫遜伸手拉了拉馮青的衣服,示意他少說話,可他酒精上頭,越是不讓他說,他越說的起勁,“之前國公爺也說要咱們謹慎小心,還責怪侍郎大人沖動行事,事實證明是國公爺行事太過保守,若非侍郎大人果斷出擊,怎會有如今這番局面。”

不說陳忠的臉色變了,就是陳志方也不例外,陳明威是他老子,他這個當兒子的都不敢說半句不是,他馮青算哪根蔥,喝了二兩馬尿,就敢說他老子的不是。

“來人。”

門外的侍從聽到召喚,連忙走了進來,“奴才在。”

“馮大人醉了,拖出去,幫馮大人醒醒酒。”

“是,大爺。”

侍從上前,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架起馮青就往門外走。屋裏燒着炭火,溫暖如春,他們都脫掉了外衫,馮青剛被拖出門口,就被凍得打了個寒顫,發熱的腦子也清醒了過來,想想之前說的話,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掙開侍從跑了進去,連連賠禮道:“大人,下官喝多了酒,竟開始胡言亂語,下官該死,請大人恕罪。”

“以後馮大人還是少喝酒吧,若當真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陳志方沒把話說完,但其中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從明日起,下官便戒酒,絕對滴酒不沾。”馮青點頭哈腰地陪着不是。

“時辰不早了,今日的宴會就到這兒吧,我送諸位出去。”

陳钰起身,拱手說道:“外面天寒地凍,大人就不必遠送了,告辭。”

“下次再請陳統領喝酒。來人,替我送送陳統領。”

陳钰沒再多說,轉身走了出去,對于孫遜和馮青,他是一萬個瞧不上,之所以跟他們同桌喝酒,完全是看在陳志方的面子上。在他心裏,這兩人連楊清寧都比不上。

想到楊清寧,陳钰便覺得有些棘手,總有種對他無從下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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