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信賴

第9章 信賴

“叮鈴鈴——”

伴随着清脆的鈴聲,美麗的少女踏着輕快的腳步走進了小酒館。

“嗨,老板,有幾天沒見面了,你最近好嗎?”

以默靠在吧臺上,雙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對面的老板。

老板的手微微一頓,卻只是默不作聲地繼續調着酒。

說實話,老板以為,他上次的拒絕已經叫以默放棄,不打算再到他這裏來做無用功了。

但如今看來,這女孩兒的執着卻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狂骸卻是完全不管這些的,一把子就撲到了以默的面前,大聲叫嚷着:“以默,以默你可算來了!”

嗚嗚嗚,天知道這幾天他跑了多少家蛋糕店,甚至連艾維克那家夥的廚房都偷偷溜進去摸了一遍。

沒有,裏面的蛋糕都沒有以默做的那麽美味可口!

“抱歉抱歉,最近稍微有點忙。”以默将裝着小蛋糕的盒子放在了吧臺上,伸出手想要去摸摸狂骸的頭。

狂骸其實還蠻喜歡被以默摸摸的,但是這一次,以默剛剛伸出手,狂骸渾身的毛卻是控制不住地炸了起來。

“獅鹫,你身上怎麽會有獅鹫的味道!”

臭烘烘的,讨厭的味道!

要不是對以默的喜歡和對小蛋糕的熱愛,狂骸真是恨不得恢複原形龇牙咧嘴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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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沒有如此,這會兒他那毛茸茸的身體暴漲開來,裏面也隐隐約約地露出了裏面縱橫排布的骨刺。

這話也引起了老板的注意,他擡起了頭,皺着眉看着面前的以默:“你養了只獅鹫幼崽?”

“啊,也不算養吧,就只是受人所托,我得照顧他幾天。”以默見到狂骸的模樣,聞了聞自己身上,“獅鹫的味道還挺好聞的呀。”

暖洋洋的,像是陽光曬過的幹草垛的味道,她還挺喜歡的。

“狂骸,你不會因為這樣就讨厭我吧。”以默難得一見的有些可憐巴巴,那雙眼睛就那麽盯着狂骸,把狂骸一下子又盯回了原本蓬松柔軟的狀态。

“怎麽,怎麽會呢?”

狂骸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讨厭以默呢!”

“那就好。”以默像是如釋重負般呼出口氣來,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狂骸的腦袋上摸了摸。

狂骸其實一開始還是有些緊張的,但是以默那雙手就好像有魔力一樣,沒一會兒就叫狂骸放松下來。

什麽,原來被人撸毛是這麽快樂的事情嗎!

沒一會兒,狂骸就被摸得敞開了肚皮,暈暈乎乎的腦袋裏就只剩下這麽一個想法了。

哪怕像是老板這樣對萬事萬物都漠不關心的人,在這一刻,看見狂骸的這個模樣的時候,額頭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兩下。

這真的是當初和他并肩作戰的那個家夥并且令獸人聞風喪膽的家夥,對吧。

不過很快,老板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放到了以默所說的獅鹫幼崽的身上。

很多事情,哪怕他不想知道,他都是被迫地得知曉上一些的 。

而在他的印象裏,在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獅鹫幼崽可就只剩下那一只了。

昔日的某位女伯爵曾經做出過類似于改善人類和獸人關系的嘗試,牽頭成立了獅鹫和人類的聯合軍隊。

不過最終的結果不怎麽好,在多方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那位獅鹫先生最終選擇了最激烈的叛逃方式,在“慶典”之後攻擊繁育籠為獸人族救出了一只純王血獸人。

無論是獸人族的懇求脅迫亦或是人類的可怖暴行,總之在那一刻,女伯爵和那位獅鹫獸人之間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決裂。

在最終,女伯爵親手處置了獅鹫獸人,不是和她相戀的那一只,而是幾乎所有的獅鹫獸人。只留下了一個例外。

那就是她的血脈。

“說真的,我很奇怪一件事情,你們不想或者說是不能滅絕獸人族,同時你們也想要對獸人族進行利用,那麽,有繁育籠這麽個場所,為什麽不對這些獸人進行從小開始的洗腦呢?”

“洗腦他們,讓他們自以為自己低人一等,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被奴役,這樣不是更加方便嗎?”

以默就仿佛是真的疑惑一般在這樣發問:“無論如何,這都是更有效率的方法吧?”

這話說得其實很有些惡毒,連躺着的狂骸都僵硬了身子,豆豆眼都情不自禁地瞪大。

雖然說從最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以默不像她那張漂亮臉蛋一樣溫柔純善,但是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很讓他覺得有些恐怖的。

哇塞,可,可怕的女人。

這問話叫酒館老板沉默了,他似乎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以默今天難得沒有像往日一樣的停止她的發問,而是繼續詢問了下去:“是因為仇恨嗎?”

“正如同德拉克斯所說的那樣‘你沒有資格質疑德拉克斯法案,在你沒有看着你的夥伴都戰死在你的周圍,在你沒有在擁有幸福的最後一步卻又被那些混蛋奪去,在你沒有被肆意欺淩、踐踏,連最後一絲尊嚴都無法保全之前,你沒有資格質疑德拉克斯法案。’。”

“老板,是因為這樣嗎?”

以默其實在艾維克身邊待了那麽久,其實大概已經清楚了他的矛盾關鍵,他看起來很多時候都是陰沉又心理變态,但是他其實是已經清醒地認知到現如今整個維薩落帝國的社會結構甚至可以說是極度扭曲畸形的情況的人類之一。

可是哪怕他擁有了足夠撼動整個帝國的權柄,他卻依舊沒有對目前的情況做出任何改變的想法。

或許有過,甚至或許實施過,但是很明顯,最後艾維克依舊是大權在握的“帝國鷹犬”,表現出來的就是“平等而強烈地憎恨着每一個獸人”的姿态。

以默所背誦出來的有關于德拉克斯的名言似乎令老板恍惚了一下,随即,他擡起了頭,對以默說道:“曾經是這樣。”

在那一刻,老板再度被置身深海而不見陽光的悲傷所籠罩。

見完了老板,以默按照流程去了“極樂園”。

“你已經見到念語了嗎?”司宸在聽到以默說這話的時候很明顯是有些高興的,魚尾的搖擺激起的陣陣水波在以默的腿上拍打,帶着些撩撥似的癢意,“以默,謝謝你。”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幫我保護好他。”

如果不是因為念語的父親,司宸根本就沒有機會從人類的手中逃出來。

而如果不是因為司宸,念語的父親和母親也不至于走向那樣慘烈的結局。

“嗯,我明白。”以默将耳墜放在司宸的手上,等待司宸将其中的地形圖刻錄完畢。

随即,以默開了口:“司宸,艾維克已經确認要讓我在‘典禮’上表演了。”

“德拉克斯機械蝶的破解方法我也已經弄清楚了。”

這話令司宸微微一僵,曾經那種蔓延至渾身所有神經的疼痛感仿佛席卷重來,司宸的表情甚至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這段時間和以默的相處是司宸難得的喘息時機,以默甚至不需要他維持溫柔的神态或是用幻術維持俊美的面容。

他知道,蒼白的僵硬的假面被揭下,可是裏面藏着的仍然是是個空洞蒼白的靈魂。

但是以默并不在意這些,她總是會毫不畏懼地拉近兩人的距離,正如此刻,她輕輕地抱住了司宸。

“大人,你不用害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以默的聲音動人極了,她的擁抱更是帶着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暖,司宸僵硬地擡起手,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回抱住以默。

很多時候,他都很好奇,自己在以默的眼裏到底是什麽樣的。

她明明應該知道,他就是一個醜陋的,即将堕入深淵的膽小鬼而已。

以默說憧憬他所描繪過的那個未來。

可是就連他自己卻幾乎都要想不起來,他曾經為他們闡述過怎樣的理念,又描繪過什麽樣的未來了。

在熬過了德拉克斯機械蝶的第三次振翅之後,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毒素所侵蝕。

“大人,現在你感覺舒服一點了嗎?”

聽到這句問話,司宸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那笑容僵硬到可以用醜陋來形容,卻是難得的發自真心。

以默和司宸原本設想中的還是不太一樣,在面前這具皮囊中,藏着一個瘋狂而有力量的靈魂。

這讓司宸第一次想要嘗試,展現出真正的自己,甚至是控制不住自己那種,想要戳破以默的從容,驗證她此刻的溫柔是否不過是虛僞面孔的欲望。

“以默,我需要你幫助我們找到德拉克斯機械蝶。”

“我知道。”

“以默,我其實一直都只是利用你而已。”

“我知道。”

“以默,你知道你已經被艾維克發現了嗎?”

“我知道。”

竟然是真的,什麽都知道嗎?

沒有用人魚族天賦的他此刻的聲音正如同生鏽的琴弦摩擦,他看着面前的以默,難得的啞了聲音。

随即,他伸出手,撫上了以默的臉,再度開了口。

“以默,‘黑火’需要我,所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活下來。”

“不惜讓你因此而受盡折磨得死去。”

“大人,您曾經說過,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為自己選定的未來賭上一切。”

以默的态度依舊是溫和又從容的,她說着這樣的話,就仿佛真的毫不畏懼死亡。

“我不過是在用這些說辭洗腦你們而已。”

“啊,是嗎?”以默笑出了聲,抓住了艾維克的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大人,我相信了它。”

“相信了是嗎?”

極樂園的某座冰川之上,艾維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終于控制不住地陰沉了下去。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不可理喻的蠢貨!

狂暴的精神力溢出,在冰川山谷之間回蕩,細碎的雪花細細密密地落下,随即便呼嘯着彙聚成一團,帶着天崩地裂的架勢俯沖而下。

艾維克本來并不打算去窺探以默的心上人到底是誰,他覺得自己對這些沒有絲毫的好奇心。

反正到了最後,能夠擁有以默的身心的人,是他。

“所以跟到這裏來,可真是一個愚蠢的決定。”艾維克看着傾塌的雪山,如此喃喃自語。

“極樂園這個地方,可真是醜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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