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昏暗的靜谧

昏暗的靜谧

“合同?”姜遠帆怔了一下:“什麽合同?”

井疏桐陰陽怪氣的說:“姜總這是忙的啊,自己公司的合同什麽時候被人掉包了都不知道,當老板就是爽快。”

他眉毛極快的蹙了一下,沒有理井疏桐,繼續問單熠:“被掉包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單熠捏了一下鼻梁,眼睫垂下去疲倦地說:“告訴你有什麽用?在警局裏檢測都能被檢測出來是真的,你又能幫上什麽忙?”

“是你和那幾個材料供應商簽署的合同?那你有沒有什麽線索?要是找出來原本的合同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單熠點了點頭:“是那個,具體在哪裏我大概心裏也有數,但是……”她吸了一口氣,沉沉道:“我不确定那個人是否會站在我們這邊,這個問題很棘手。”

姜遠帆良久沒有說話,忽然開口問:“是不是那天見到的工頭?”

單熠有些訝然的看了他一眼,慢慢點頭:“是他。”

井疏桐那天沒在場,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幹着急沒辦法:“你們別賣關子了,承包的工頭難道不是你們公司的?為什麽不給你們真合同?真合同又怎麽會到他手上?難道也……”她似乎不可置信:“也被馮婧收買了?不是吧?這麽缜密的事情,沒有個一年半載是做不出來的,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導致她非要致你于死地?”

姜遠帆背着手站在窗邊,幽幽的說了一句:“就怕單熠只是一個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怕還是整個易華。”

連井疏桐也不說話了。

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來,三個人之間空氣凝滞,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姜遠帆接起了電話。前臺小姑娘的聲音急切又摻雜着隐隐的顫抖:“姜總,警察局來人了,我……沒能攔住。”

姜遠帆沉着臉“啪”地一聲挂斷了電話,從椅子上拎起大衣就往外走。

井疏桐也小跑着跟了上去,匆忙中轉臉來對單熠說:“你快躲到裏間去,鎖好門不要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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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發出沉悶地一聲響,單熠頹然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來什麽,從衣兜裏摸索了一會兒,赫然是姜遠帆給的小小U盤。

發出冷銀色的金屬光芒。

她不再焦急不再擔心,關上休息室的房門,她穩如泰山般盤腿坐在沙發上,往筆記本上插進U盤,點擊,打開。

模糊昏暗的光線裏時不時跳動着斑斓的彩光,勾勒出沙發上淫靡的畫面,男人肥碩的身體在女人身上聳動着,喘息聲狂吼聲交織一片,女人仰頭的那一瞬,單熠看清了她唇角熟悉的一抹笑。

張狂的,空無一人的,驕傲的。此刻還帶着十二分的糜豔。

她不會看錯,那正是馮婧的臉。

單熠長舒一口氣,身子坐直,流暢的關掉電腦靠在沙發上。她閉着眼睛想,堂堂一個副局長和遠川高層睡在一起,這算什麽?肉體交易?

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解釋了。

她腦海裏沉沉思索着,還有兩根懸而未發的箭抵在良弓上,不知箭頭是否可以一擊致命。

姜遠帆剛出了電梯門,就和迎面趕來的警察們撞上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笑,板着面孔走出電梯,盯着最前面的一個警察看。

那警察反而不自在了,手在褲兜裏摸索了好幾次才摸出來證件和逮捕令來,聲音稍稍有些底氣不足:“姜總,我們來帶走一個人,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姜遠帆冷冷的從三五個警察的臉上一一掃過,“要帶走誰?”

領頭的警察恭恭敬敬地說:“單熠。她是霧城花田案的主犯。”

井疏桐說:“不好意思,”她走上前來:“我們坐着談。”說着就示意身邊的招待,把一行人往待客廳裏帶。

那幾個警察一動不動。

井疏桐并不在意,擡頭去看姜遠帆,他的臉上是一片漠然,以橫槍立馬的姿态站在電梯口不動如山,“既然諸位不願意坐着談,那麽我們就在這裏談。”他的語氣裏帶着睥睨一切的意味:“單熠現在不在公司。”

領頭的警察面色很難看:“那就對不住了,來之前李局就吩咐過,今天務必把人帶回來。請您不要妨礙我們辦案。”說着就像身後的警察們使了一個眼色,就要開始挨個搜辦公室。

井疏桐這才有點着急,急忙把眼神遞給姜遠帆:“姜遠帆,這要怎麽辦啊?”

他眼神很冷,雙臂抱起來說:“讓他們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員工們大多都站在角落裏竊竊私語,幾個高管過來詢問意見,姜遠帆輕描淡寫:“該幹什麽幹什麽。”

于是原本作鳥獸散的公司,頃刻間恢複原本得井井有條。

幾個警察搜完了整層樓,聚在一起商量什麽。姜遠帆走過去:“幾位搜完了?累了就歇一歇接着搜,要不我回頭見了李局不好交代。”

聽他提起李局,幾個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個暗地裏撞了一下領頭的警察,給他使眼色。那警察會過意來,眼神掃視了一圈大廳,誠懇的說:“不好意思姜總,打擾了。”

說着就要走。

“慢着。”姜遠帆慢悠悠的從後面踱步上前,“就這樣搜完就走了?回去記得告訴你們李局,我等着他一起喝茶。”

幾個警察一頭霧水的離開了易華大樓。

井疏桐跟着走在姜遠帆身側,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嘛。”

“沒什麽,”他淡淡的說:“這些警察也不想給李彥天賣命,畢竟這是在我的地盤上。”

井疏桐展顏笑了一瞬,唇角又迅速的癟下去:“撐得了一天兩天,要是天天這樣子到處找她,這可怎麽辦啊。”

姜遠帆沒有說話。

井疏桐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究竟是怎麽想的?我們幾個好歹也是從小一起上學過來的,你就要這樣看着她遭罪?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你女朋友,不清不白的……”

“我說了,”他掃過井疏桐:“這件事跟小川沒關系。”

她怔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姜遠帆嘆了一口氣:“是真的跟小川沒有關系,她一直在國外學攝影,周伯伯愛惜她,從來不讓她牽扯到這些事情裏面來。所以就算是馮婧做的,也跟小川沒有關系。她太單純了。”

她哂笑:“我知道,你一直都覺得周小川單純,你的周小川得是有多單純才能從單熠手裏搶到你!”

姜遠帆停下不走了,他盯着井疏桐一字一頓:“你再說一遍。”

“怎麽,敢做不敢讓別人說麽?”井疏桐無畏的仰起頭跟他對視:“單熠愛了你那麽多年,受了多少傷?我說你的小川一句你就受不了了?”

他還是垂下了頭,低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不應該對我說,”井疏桐的高跟鞋敲擊在地面上發出篤篤的響聲,單薄而刺耳。在這些聲音的回聲中,她的聲音遠遠傳來:“你該對單熠說。我會傾盡所有跟她一起渡過難關,希望你也能像一個男人。這是你最後能為她做的。”

井疏桐推開門時看到的就是單熠抱着膝窩在沙發上,她小小的縮成一團,眼睛失神的看着窗外漸漸漫進來的夜色。

她心裏泛起一陣抽搐的疼,于是極輕柔的攬住她單薄的肩膀,輕聲說:“在看什麽?”

單熠沒有回頭,頭輕輕靠在後面,周圍都是疏桐的味道,她認得的。

疏桐的腳步聲,身上的香味,說話的語氣,惱怒的樣子,還有和她心貼在一起時的溫柔,她都一清二楚。因為這是她的疏桐,是從十三歲就陪着自己的朋友,是融入骨血的深刻。

“看夜色。”她用無比輕松的語氣慢慢說:“你看,天都黑了,雪還是沒停。”

井疏桐默了一瞬,說:“天總會亮的。”

沒有人開燈,姜遠帆的辦公室裏昏暗一片,竟是分外靜谧。

單熠就在這樣昏暗的靜谧之中轉過身去抱了井疏桐,長久的,溫熱的。

她說:“疏桐,我其實很幸福,我也很開心。”

門外,姜遠帆停住即将轉動門把的手,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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