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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梁國大軍被圍困, 蕭逸分不出心思抓自己回去。

顧如約心情分外輕松, 帶着帶個丫鬟逛集市, 扯了幾塊潞紬,夏季天熱, 顧如約想給自己和兩個丫鬟,五嬸,做身涼快點的衣裳。

出逃時, 平常用的頭油胭脂水粉不方便帶出來, 只帶了要緊的值錢的東西,顧如約又買了兩塊香胰,想送五嬸一塊。

頭油頭繩胭脂水粉日常用品添置了不少。

看集市上有現殺了的新鮮的牛肉驢肉, 顧如約對桂香說;“我們割一塊驢肉, 晚飯包驢肉餡餃子。”

割了肉, 又買細面粉, 五嬸家逢年過節才能吃精細的糧食。

桂香捏着錢袋, 越捏越少, 于是小聲提醒,“主子, 錢袋裏的錢不多了。”

“好了, 不買了。”

這丫頭心疼錢, 自己買的東西別看太多, 花錢手散漫, 其實都是有用的、

離開王府這座金山, 要精打細算過日子, 手頭的錢細水長流,不知道還要在山裏住多久。

山裏的幾個婆娘看見,又要說自己是敗家媳婦,好吃懶做。

五嬸在集市中間位置,地上擺着幾籃山貨和雞蛋鴨蛋,有幾個人在挑雞蛋鴨蛋。

顧如約主仆三人走過去,看買主多,五嬸一個人忙不過來,幫忙賣。

這時,一個穿着杭綢袍的富家少爺身後跟着一個小厮朝這邊走來,小厮邊走還邊說;“少爺,您要買什麽?”

那少爺走路四平八穩,慢悠悠地逛着,小厮絮絮叨叨,“老爺夫人說少爺整日讀書,讓少爺出來逛逛,上門提親的,少爺一個沒相中,少爺莫不是讀書讀傻了,見天捧着書本,書裏有媳婦?”

少爺不屑,有着讀書人的清高,“你個奴才懂什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小厮看自家少爺,真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

少爺的眼睛突然直了,站住不走了。

小厮順着少爺的目光看過去,揉揉眼睛,賣鴨蛋的婦人旁邊站着一個姑娘,好像戲文裏唱的九天仙女下凡塵。

少爺直直地朝姑娘走過去,顧如約收了一份賣鴨蛋的錢,擡頭看見前面站着一個年輕公子,直眉楞眼地看着自己。

問:“公子,你買鴨蛋?”

少爺愣了一下,恍然,指着鴨蛋筐,“我都要了。”

五嬸聽見,一擡頭,“鄧少爺,是您呢,您買鴨蛋?”

“買鴨蛋,這一籃鴨蛋我全要了。”

被稱作鄧少爺的青年指着腳下的土籃子,眼睛漂着隔筐站着的顧如約。

五嬸心裏樂開了花,今日運氣太好,剛來一籃子鴨蛋就有人包圓了。

小厮一旁急了,扯了扯少爺的衣袖,小聲急着道;“少爺買這一籃子鴨蛋做什麽?”

自家少爺伸過手,“拿銀子。”

小厮極不情願地從衣袖裏摸出一塊銀子,少爺遞給标致的姑娘,顧如約接過銀子,要找零錢,鄧少爺大方說;“不用找了。”

小厮幹着急,不用找了,少爺送人情倒是大方,這一籃子鴨蛋是金蛋?

沉香把一籃子鴨蛋遞給小厮,連籃子也送他了。

小厮心說虧大了,再也不帶少爺來集市,也不問價,這一塊銀子能買五倍的鴨蛋不止。

鄧少爺買了鴨蛋不走,站在那裏盯着顧如約看,小厮心說壞了,少爺呆勁又上來了,扯了扯自家少爺,想提醒沒看見美人梳的是婦人發髻,人家是有主的。

顧如約當然看出來這位鄧公子的心思,借故離開。

鄧少爺的視線随着顧如約,顧如約若無其事地到隔壁攤位,幫一個賣菜的老婦人的忙。

五嬸是過來人,看出門道,看鄧少爺站着不走,叫了聲,“鄧少爺。”

鄧少爺這才回過神,嗫嚅,“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哪位姑娘?”

小厮心說,完了,準是看上人家有婦之夫了,忙說:“少爺,人家嫁人了。”

五嬸經常來集市上,認識這位鄧少爺,鄧家遠近聞名,這周圍的佃戶都租種鄧家的田地。

鄧家在鎮上還有買賣,鄧少爺是家中獨子,曾經訂過一門親事,未婚妻未過門便生病死了,媒人踏破門檻,鄧少爺哪家姑娘都相不中,似這等好條件,家財萬貫,讀書又好,不知有多少家姑娘上趕着給他當媳婦。

五嬸看看旁邊攤上的顧娘子,賠笑說:“鄧少爺,您是問顧娘子,顧娘子原來也是富家少奶奶,可憐這顧娘子成親沒半年,男人當兵打仗死了,顧娘子識文斷字,模樣好,性情也好。”

鄧少爺眼睛頓時亮了,激動地問;“你說她男人死了?”

五嬸看着鄧家少爺,故意說:“可不是,她孤身一人,婆家不容她,她可憐見的,無處安身,租住我家的房子暫住。”

“好,好!”

鄧少爺連說兩聲好,五嬸差點沒樂出聲,人家死了男人這位少爺說好。

小厮看事情不妙,趕緊扯着少爺走,“少爺,站在這裏妨礙人家做生意。”

鄧少爺戀戀不舍地邊走邊回頭看顧如約。

顧如約看鄧少爺走了,回到五嬸的攤位,五嬸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鄧少爺八成是相中你了,他還沒娶親,家境富庶,鄧家是我們這一帶數一數二的富戶。”

鄧少爺家的土地田産不計其數。

顧如約一笑了之,這位少爺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她早晚要離開梁國的境內,平常有年輕男子多看她幾眼,已經習以為常。

五嬸很快賣完了,集市還沒散,五嬸買的錢買了鹽巴,蠟燭等日用品。

顧如約看街上有一家賣燒雞的,不少人圍着買,跟桂香過去買燒雞。

一起出來的幾個婦人擔着的東西都賣掉了,買一些家裏實用的物件。

搭伴往回走。

看顧如約的兩個丫鬟,抱着衣料,吃食,手裏提着驢肉,筐裏裝着香胰、頭油,雪花膏,胭脂水粉等。

山裏人好吃懶做的媳婦形象,跟顧如約對上號。

走到山腳下,看見辛駁背着背簍,打的獵物拿到集市上賣,好像特意等桂香,桂香走近,他從背簍裏取出一個紙包給桂香。

油紙裏包的糕點,桂香不好意思地接過。

桂香挎着的筐裏放着面粉,豬肉,分量不輕,辛駁默默無言地接過桂香手裏的筐。

顧如約觀察這個男人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對桂香很體貼。

大家回到村頭小院,辛駁放下東西要走,顧如約開口說:“辛相公一個人回家冷鍋冷竈的,還是留下吃晚飯吧!”

五嬸平常得他幫忙,也說;“辛家侄子,留下吃餃子,驢肉餡的。”

辛駁木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沒吱聲,走到竈間,提了水桶,到水井邊提水,把水缸裝滿,又去院子裏,拿起牆角下的斧頭,坐在小矮凳上劈柴。

桂香合面,沉香剁肉餡,五嬸到小院裏割韭菜,顧如約坐在正間臺階上摘韭菜。

五嬸刷鍋頓肉,不久,竈間裏飄出肉香味。

人多幹活快,水滾開了,桂香下餃子,堂屋放上桌子,擺上一盆炖五花肉,一只燒雞,一盤焦黃流油的鹹鴨蛋,兩個炒青菜。

屋裏都是女人,辛駁抹不開,說什麽也不上桌,顧如約讓桂香在院子放上一張矮桌,給辛駁盛了一碗肉,撕了一只雞腿,撥出菜,端了兩盤餃子,辛駁坐院子裏吃。

熱熱鬧鬧地吃完晚飯,辛駁告辭回家,顧如約對桂香說:“你送送辛相公。”

桂香不好意思,跟在辛駁身後走出院子。

沉香燒了一鍋水,農家沒有木桶,沉香在大木盆裏倒滿了水,顧如約脫衣沐浴。

五月天,氣溫升高,天漸漸熱了,顧如約把從集市上買的璐綢裁剪了,自己、五嬸、桂香和沉香一人做了一身衣裳。

五嬸頭一次穿綢衫褲,扯着衣襟,高興地說;“真涼快!”

山裏人洗手洗頭用米湯、面湯,顧如約給了五嬸一塊香胰,五嬸拿在手裏,舍不得用,聞了聞,說;“有一股桂花香。”

顧如約笑說;“香胰配料裏摻了桂花。”

她前世未出閣時,就喜歡鼓搗這些玩意,胭脂水粉、香胰,都是自己做。

正午時,通往山村的北坡,鄧金帶着兩個家仆,沿着山坡往上走,遠遠地看見村頭的一戶人家。

一個小厮說;“就是這家。”

顧如約坐在院子裏,剛洗了頭,拿着手巾擦頭發,鄧金帶着兩個小厮走進小院。

一眼看見顧如約,顧如約烏黑濃密的長發濕漉漉的,坐着快垂到地面,潮潤的仿佛水洗過的朱顏,明媚鮮妍。

鄧金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顧如約沒想到這個鄧少爺能找到這裏。

正好五嬸從屋裏出來,驚奇叫了聲,“鄧少爺!”

五嬸熱絡地招呼鄧金坐在院子裏椅子上。

小厮提上來禮物,擺了一桌子。

五嬸端茶倒水,很是殷勤,“鄧少爺大駕光臨,我們這茅屋草舍蓬荜生輝,還拿什麽禮物。”

顧如約已經轉身進屋了,鄧金一直看着西廂房的門扇,門扇關得死死的。

五嬸看出他的意思,替顧如約解說,“顧娘子臉皮薄,不習慣見生人。”

小厮站在一旁說;“我家公子特意來看顧娘子的,請顧娘子出來,有些話當面說。”

五嬸走到西廂房窗下,朝裏面說;“鄧少爺有話跟顧娘子說,請顧娘子出來一下。”

沉香從西廂房走出來,“我家主子說了,男女授受不親,恕我家主子失陪。”

五嬸怕鄧金下不來臺,解釋說;“顧娘子知書識禮,極注重禮節。”

小厮很不滿意,一個小寡婦,我家少爺主動上門,還拿喬,避而不見。

揚聲朝西廂房說;“實話說了,我家少爺相中顧娘子,想結秦晉之好,不知顧娘子意下如何?”

沉香傳話進去,一會出來,“我家主子說了,謝鄧少爺的美意,恕不能從命,我家主子要為夫守節。”

小厮心裏直撇嘴,說;“我朝律,夫死,妻可以随意改嫁。”

沉香進去,又傳話出來,“我家主子現還在孝中。”

鄧金由于緊張,表情很是僵硬,書生凡事不懂得委婉,語氣迫不及待,“顧娘子的夫君故去多久了?”

顧如約坐在東廂房裏,天熱窗扇敞開,在裏面聽見,不用沉香來回傳話,直接答道:“不到半年。”

透過窗戶,鄧金沒看清她的表情,看見她舉起衣袖掩住臉,以為她想起傷心事,遂十分惶恐,站起來,由于起的急,差點帶翻了椅子,想安慰她,“顧娘子,是我不該問,惹你傷心難過,是我的錯,我的錯……..”

顧如約掩面的衣袖沒有拿下來,聲兒聽出怨艾,“是我的命不好,辜負了鄧公子的美意,請公子另擇良配。”

鄧金一算,三年守孝,剛過去半年,還有二年半,忙說;“顧娘子,莫說才二年半,就是三年五載,我也等得,我今年參加秋闱,明年金榜題名來提親,不辱沒顧娘子,等顧娘子出了孝期,我娶顧娘子可好?”

顧如約從袖子邊看這鄧公子,可真是個實在人,癡癡呆呆,聽不出別人搪塞他,本來想顧忌彼此的面子,想來還是直接拒絕,令他死了這份心,“謝公子的擡愛,我一個孀婦配不上公子,出了孝期,我也不能嫁給公子,我早已矢志為夫守節。”

鄧金一臉執拗,“顧娘子的曾經,我不在乎,不管怎樣,我等顧娘子就是。”

小厮在一旁直替主子着急,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明确拒絕,自家公子還堅持,忍不住勸道:“少爺,顧娘子不同意嫁給少爺,顧娘子立誓為夫守節,公子是讀聖賢書的,不能強逼着寡婦改嫁,敗壞德行,我們還是回吧。”

鄧金站起來,朝窗戶裏說;“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我的心顧娘子總有一日能明白。”

躬身一禮,“今日打擾顧娘子,告辭。”

五嬸趕上前,賠笑說;“鄧少爺,您不多坐一會了?”

鄧金朝五嬸躬身一禮,“大嫂,小生告辭。”

五嬸跟在身後送鄧金走了。

五嬸從院外回來,走進西廂房,看顧如約若無其事地坐在炕上,一手搖扇,感嘆,“可惜了,鄧少爺人品真不錯,富家少爺,難得沒有纨绔子弟的惡習,讀書人懂禮貌,挺好的一門親事,你還沒相中。”

顧如約現在只想着離開梁國,其它的事以後再說。

傍晚,天下起小雨,雨一直下,半夜山風呼嘯,雨越來越急,伴着閃電,顧如約被雨聲驚醒。

這是入春一來,第一場大雨。

山中的雨,夜裏風狂雨驟,早晨便雨過天晴。

五嬸家房屋建在高坡,院子裏沒有積水,顧如約伴着清晨雞鴨叫聲醒來。

穿衣走出去,看見對面竈間桂香忙着做早飯,沉香在豬圈旁喂豬。

沒有看見五嬸的身影,五嬸人勤快,每日這個時辰早起來了。

問沉香:“五嬸呢?”

沉香舀了一瓢豬食,倒入豬食槽裏,“陰雨天,五嬸的腰疼病犯了。”

顧如約走去正房,五嬸躺在炕上,看見她進來,說:“顧娘子起來了?我這老毛病犯了,多虧你們在這裏,侍候院子裏的一堆活物。”

顧如約坐在炕沿邊,五嬸是要強之人,不是重病,不能躺在炕上,說:“我懂點按摩,五嬸我幫你按按。”

五嬸每次犯病都不能下地,心裏幹着急,說;“顧娘子受累,給我按按吧!”

顧如約一上手,五嬸很吃驚,看着嬌滴滴的,一陣山風能刮跑的人兒,手勁很大。

五嬸吃疼,咬牙忍着,慢慢的,腰部發熱,等顧如約停住手,說了聲,“好了,五嬸,你動一動試試。”

五嬸動了下身體,“好多了。”

顧如約扶着她坐起來,“按摩緩解疼痛,不能根治,我寫一副藥方,五嬸如果信得過我,抓吃兩副藥吃試試。”

五嬸的腰疼折磨了幾年,看顧如約按摩手法地道,“我信,不過別說下山,我現在下地都吃力,不能去抓藥。”

“我下山替你抓藥。”

顧如約主仆住在五嬸家,五嬸待她們很好,顧如約想報答一二。

這時,桂香端着一碗面片湯進來,湯水冒着熱氣,五嬸接過碗,很是感激,“多虧你們了,沒有你們,我爬也要爬下地。”

顧如約回屋寫了藥方,五嬸扶着牆能慢慢行走,不用留人照顧,顧如約領着桂香和沉香去山外抓藥。

下到山腳,離最近的鎮上也有二三裏路。

沒有馬車經過,顧如約主仆步行去,走到官道時,看見從東北方向過來不少逃難的百姓,第一念頭是前方戰事有變,上前攔住一位老者,問:“老伯是從黃石鎮附近來的嗎?”

老者停下,緩口氣,說;“我家住黃石鎮附近,鎮西候大軍圍困梁國軍隊十幾日,開始是圍困,昨晚一場大雨,鎮西候的大軍攻打梁國的軍隊,一直圍着,梁國兵将困守又遇到大雨,一敗塗地,聽說主帥二皇子差點被活捉,西北軍一路掩殺,黃石鎮左近的喊殺聲,整整一個晚上,我們這些住戶跑出來避一避,剛才在路上還遇見鎮西候的追兵。”

老者搖搖頭,無奈,“這年頭,兵荒馬亂,沒個安生日子。”

顧如約望了望東北方向,突然傳來迅疾的馬蹄聲,顧如約急忙扯住桂香和沉香,躲在路邊的莊稼地裏。

一隊好像是西北兵,馬匹疾馳而過濺起官道上的積水。

追兵過去,主仆三人從莊稼地裏站起身,沉香擔心地說;“主子,這一路不太平,我們還往前走嗎?”

顧如約想家中的五嬸,既然答應替五嬸買藥,只好硬着頭皮,“前面就到鎮上,離着不遠,我們快去快回。”

官道不時有亂兵經過,小股敗兵朝這個方向逃跑,西北軍在後面掩殺,顧如約果斷地說;“走小路。”

羊腸小道,不比官道好走,走了有半裏地,看見前面有一座破廟,三個人走累了,顧如約說;“我們到前面破廟歇歇腳再走。”

三個人走到破廟前,這是一個廢棄的小廟,門窗已破爛。

顧如約攔住剛要往裏進的桂香,自己在前,慢慢地留意觀察。

破廟裏有一扇窗,陽光射入,看見陽光下的飛舞的灰塵,顧如約抽出繡帕捂住口鼻,“我們還是在外面歇歇,這廟裏常年空着,灰塵太大。”

話音剛落,視線落在腳前,血,鮮紅的血,還沒有幹涸,一條血線朝寺廟裏延伸,顧如約順着這條血線,看見破廟裏一堆枯草上,赫然躺着一個男人。

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顧如約小心地走過去,男人臉朝下,寺廟的這角落光線暗,看不清楚,顧如約蹲下身,直覺令她板過這個男人的臉。

背後的桂香驚叫了一聲,“晉王殿下!”

顧如約看蕭逸閉着眼睛,胸前的衣袍已經被血水浸透,陷入昏迷。

沉香捂住嘴,沒讓驚叫聲發出來,“殿下好像受傷了。”

桂香蹲在顧如約身旁,模糊的光線,近處方看仔細,“殿下昏過去了,殿下好像傷的很重,主子,這可怎麽辦?”

昏迷中蕭逸聽見熟悉的聲音,沒有睜開眼睛。

頭頂熟悉的女聲,極冷清,“我們走!”

“主子,殿下受傷了,不能丢下不管,我們去請大夫吧?”

蕭逸的意識慢慢清醒,聽聲音是哪個大餅臉長着幾顆雀斑的丫鬟。

“我為何要管他?”

平靜而冷淡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可是,可是晉王殿下是主子的夫君呀!”

大餅臉的丫鬟替他說話。

顧如約站起身,輕蔑地看了一眼草堆上的蕭逸,淡淡地口氣,“你二人可知道晉王去前方打仗為何要帶上我?”

“當然是殿下寵愛主子,府裏人都這樣說的。”

沉香不假思索地回答。

顧如約真想縱聲大笑,卻冷哼了一聲,“你們知道他出征前為何立我為側妃嗎?他要拿你主子換他心愛之人,鎮西候夫人…..薛貞檸,準确地說,晉王側妃的位置,甚至正妃的位置是鎮西候夫人的。”

沉香愣愣地似乎沒聽懂,眨着眼睛,“奴婢愚笨,聽不明白,鎮西候夫人頂替主子進王府,那主子呢?”

顧如約呵呵,蕭逸找的丫鬟真有眼光。

聲音極低,冰寒刺骨,“謀逆之罪,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沉香的腦子突然炸開,剎那開了點竅,吃驚地張了張嘴,半天才說出話來,恐怖的表情看着腳前的晉王,“主子的意思是……...主子跟理鎮西候夫人調換,主子…….”

“傻丫頭,終于明白了。”

兩個丫鬟又吃驚非小。

桂香恍然大悟,從震驚中醒過來,結結巴巴地問:“所以主子才要逃走,難道殿下平常對主子的好,都是假的?殿下每次離開都派人送補藥給主子喝,奴婢誤以為……。”

顧如約嘲嗤一笑,“那是避子湯,傻丫頭。”

倆丫鬟又被震撼到,不敢置信,桂香不解,“主子知道是避子湯為何每次還要喝下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顧如約冰冷地一語道破,蕭逸只覺得傷口的疼已經不算什麽,事情真相由顧如約冷靜淡然地說出,無異于胸口插入一萬把鋼刀。

“走吧!”

顧如約轉身斷然地朝外走。

蕭逸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一條縫,看見廟門口,一束陽光照着顧如約決絕的背影,背光的她,離開的腳步堅定,無邊的苦澀漫過心口。

桂香回頭瞅了一眼,終究不忍心,“主子,晉王傷勢好像很重,會不會……”

顧如約腳步沒停,淡淡的聲音在空曠的破廟裏回蕩,清晰且清冷,“天黑之前,他将血流盡而亡。”

桂香捂嘴,不肯走了。

“晉王對主子無情,可是晉王就這樣死了……”

顧如約一只腳剛要跨過門檻,聞言頓住步子,“如此心狠手辣,薄情寡義之人,留個全屍,都算他的造化。”

廟門口亮光刺眼,蕭逸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廟門口空無一人。

神情落寞,竟然想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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