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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現在認識了。]

方羨過了很久才回複她，又問：[怎麽了？法務得罪你了嗎？]

周茉并不想給施跡晴穿小鞋，就算哪天她倆真的有龃龉沖突，她也不會動用方羨的關系，他們向來公私分明：[沒有，就是聽說是關系戶，我還以為是你這邊的關系。]

[誰的又有什麽關系？你自己不是有後臺嗎？]

面對方羨似是而非的語氣，周茉直接模糊語義：[是，顏方兩家交情還不錯，就算我在公司得罪所有人，方叔叔估計還是會給我顏叔叔面子，繼續讓我在這混底薪。]

方羨卻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延伸，轉而問她：[我晚上在你家附近約了客戶吃飯，散了之後過去你家？]

周茉瞥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才發現已經臨近下班：[不了，我今晚要加班，馬上倉庫要備戰 618 了，我下午剛和業務部門過了一遍，今晚要抓緊把我們部門的方案做出來，明天和業務部門再過一遍方案，過幾天才好去總部和總監彙報。]

[很好，老板已經知道你的努力了。]

[那希望老板給我漲點工資。]

[我的卡在你那，你随便刷，別手軟。至于你的工資還是得看你們總監的意思。]

周茉收起手機沒再回複，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她的心底此刻平靜無波。除了周茉本身并不想公私混為一談，方羨本身也是很現實的那類人，周茉就算想走後門，他也不會為她破例。

周茉重新點開 PPT，打起精神應對電商人每年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從人員配備、後勤保障、效能激勵、應急預案等板塊，開始規劃和完善綜合服務部的 618 備戰方案。

周茉時常嘲諷自己為倉庫女工，除了工作環境是在工業園，沒有容貌焦慮，起晚了不化妝也能上班之外。周茉的 70%工作是在做與人有關的無效和有效溝通，剩下的 30%是在做 PPT 和 Excel 編制紡織，實際上她的工作和一線員工區別并不大，都是在機械性地重複勞動，真正的差別是她的工種時常面臨許多突發事件。

譬如現在，她剛把 PPT 做完，正準備重頭到尾過一遍，就被員工着急忙慌地推開了辦公室的玻璃門。

“哎！周茉，你還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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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周茉吃過虧，遇事先點擊了 PPT 的保存之後才擡頭看向來人，發現是貨物包裝部門的一個小組長，手裏還攥着一包醫用紗布。

他的神情明顯有些焦灼，說話又急又快：“剛準備下班，有個員工可能是着急下班，打最後一個包裹的時候操作失誤，被刀片劃傷手，還挺深的，流了很多血。”

周茉立馬站起來，合上電腦屏幕：“送去社區醫院了嗎？”

“沒有呢！同事去開車了，我剛給他包紮上，在前臺多拿了點紗布備着，路過剛好看見你辦公室燈亮着。”

周茉這才發現他手上還有斑點的血跡，連忙拎上包，示意他一起往外走：“我跟你一起送員工就醫。”

這名員工被刀片割傷的傷口确實比較深，消毒和包紮花費了一些時間，等包紮完送員工回家之後，開車的同事又把陪同的同事一一送回家。

“辛苦了！”周茉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接近 11 點，“今晚大家的加班統一算到 12 點，我會和行政交代她處理今晚考勤的。”

“好的。”

周茉和同事道別後，先是給部門的領導發了知會消息，接着又給行政發了今晚考勤的處理方案，并叮囑她協助受傷員工處理工傷報銷、病假和慰問金事宜，處理完這些她才發現她在小區門口喂了十分鐘蚊子，腿上被咬了好幾個包。随着心情的放松，癢意遲緩地爬上皮膚，周茉趕忙跺腳甩開周圍的蚊子，快步走回家洗澡。

周茉到家的時候，意外地在客廳看見方羨。他穿着絲綢睡衣，端着杯水站在落地窗旁，姿态閑适。

聽見開門響動，他略帶醉意的視線掃過周茉的臉，又重新回到手中的檸檬水上：“怎麽加班這麽晚？”

周茉累了一晚上，只想快速洗完澡癱倒在床上，無心應付方羨：“工作上臨時有點事。”

方羨聽出她的敷衍，沒說什麽，扭過頭靜靜就着窗外流淌的月光，把手上解酒的檸檬水慢條斯理地喝完。

等周茉洗完澡吹幹頭發回到卧室的時候，方羨已經占據了一半床鋪安穩地入睡了。

卧室開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方羨又長又密的睫毛在那張書卷氣十足的臉上投下一塊陰影。睡着後的方羨毫無攻擊性，像是一只單純無害的小綿羊，和他平時理性精明的形象相差甚大，周茉多看了兩眼，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麽拒絕了還要過來，來了什麽也沒做，好像只為鸠占鵲巢地占據她一半的床鋪。

打工人的眼皮困得打架，就算身旁睡的是吳彥祖，周茉都不一定有心情欣賞，她伸手把床頭燈關上，攬着另一床被子和身邊的人一起墜入夢鄉。

第二天周茉被鬧鈴鬧醒的時候，身旁的人不知所蹤，她伸手摸了一下旁邊的床鋪，發現一點兒餘熱都沒留下。除了床單上睡過的褶皺可以證明他來過，方羨連一張便簽紙都沒給她留下，周茉差點懷疑昨晚的方羨是她工作太過勞累而産生的臆想。

等周茉洗漱完化完妝，拎着包包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突然想起，她昨晚是坐同事的車回來的，她的車還停在公司，今天得用別的方式出行。

她點開打車 APP 才發現這個時間點屬于用車高峰期，不僅很難打車還堵車。正當她發愁的時候，大門發出響動，方羨穿着一身運動裝拎着早餐進門。

方羨臉上還有運動後的紅暈，身上是撲面而來的荷爾蒙和汗意，他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發出邀請：“出門跑步路過，順手買了點早餐，吃嗎？”

周茉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和方羨提讓他送她上班的事情。方羨的車都價格不菲，常開的車同事甚至記得車牌號，她實在不想在公司和方羨扯上什麽關系。

“不吃，我上班去了。”周茉幹脆利落地拎起包，換鞋出門。

打車 APP 顯示用車要等待十分鐘以上，周茉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選擇坐地鐵去公司。

大部分人職場每天面臨的第一個挑戰就是早高峰的地鐵，不僅可能擠不上這趟車次，還要直面車廂裏各種各樣奇怪的味道，甚至你明明好端端地站着，人流硬是能擠到你和旁邊的人有親密的肢體接觸。

周茉許久沒趕過早高峰的地鐵，擠在人群裏瘋狂地後悔因為時間原因沒有選擇另一種出行方式。在地鐵行駛到某個換乘大站的時候，周茉被到站趕着下車換乘的人群擠了一下，一個沒站穩就把臉怼在前面背對着她的男生身上。

在和那件藍色襯衫親密接觸的時候，周茉的鼻子嗅到一股很淡的航海物語的水生調氣味。掙紮着擡起臉，沒來得及感嘆這個人的香氛品味不錯的時候，周茉就驚悚地發現她在他的襯衫上留下一道明顯的唇印。

男生顯然也對背後的動靜有所察覺，扭頭側身往後瞥，一個仰着頭滿臉愧疚地看着他的女孩印入眼簾，他一時間沒有做好表情管理，詫異地挑了挑眉。

“抱歉，我剛剛沒站穩，不小心在你的襯衫上留下口紅印了。”周茉在看見他的正臉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瞬的遲疑和驚豔，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轉去觀察襯衫的版型和質感，雖然沒有看見明顯的 logo，但顯然這件襯衫價格不菲。

“方便加個微信嗎？我把幹洗費用給你。”周茉沒準備逃避責任，卻發現這樣的話術有故意向帥哥搭讪的嫌疑，她又迅速改口，“或者您報個價，我直接掃付款碼轉您！”

趕過大城市早晚高峰地鐵的人，很難相信地鐵言情文學，即使今天踩狗屎運遇見的是年輕帥哥，周茉也可以指天發誓她在這一刻對他完全沒有想法，她只想一會兒順利到站擠下地鐵。

一米八的身體在狹小的空間裏移動更加困難，男生艱難地完全将身子轉過來，正對着她。他眨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一個無害的甜笑，他笑起來更顯年紀小，像是未經世事的單純大學生。

他似乎并不怎麽在意周茉到底是不是蓄意搭讪，聲音溫和：“沒關系，加微信吧，等我送去幹洗店再把賬單拍給你。”

男生的微信名字很可愛，叫[今天也要吃飽]，頭像卻很潦草，是一片很普通的灰色的水泥牆，沉悶的頭像風格和這個可愛的昵稱背道相馳，周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在兩人迅速交換完微信之後，地鐵廣播發出報站提示音，周茉發現她即将要到站下車了，急忙再次對這個陌生帥哥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沒有給你今天的行程帶來困擾！你抽空記得把賬單發我呀，我先走啦！”

“再見！”男生笑眼眯眯地和她道別。

周茉的身影混雜在人群中，像是魚群裏的魚一樣被攜裹着游離這個車廂。在視線範圍內徹底看不見那道身影後，男生才無聲地說完下半句話：“周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