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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裴知夏慘然一笑，拉着周茉的手：“我也才到剛到，你發信息說快到家，就幹脆在這裏等你了。”

已經是三十多度的高溫天氣，地下停車場裏一片燥熱，三人額頭上都有細密的汗，周茉卻摸到裴知夏手心冰涼的溫度，很奇妙地感同身受她此刻如墜冰窖的心情：“你這會不會太匆忙啊？準備好沒有？”

顧忌鳶鳶還在旁邊，周茉沒敢把話說太明白。

裴知夏的目光劃過懵懵懂懂的女兒，面色更加慘淡：“沒事，我只是和他談一談。如果真的談崩了到那一步，錢的事情，後面我會找律師和他談。”

考慮到王岩今晚沒有應酬，馬上就到他下班到家的時間，裴知夏需要抓緊時間回去，于是蹲下身子和鳶鳶交代：“鳶鳶，媽媽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跟着茉茉姐姐在她家玩，媽媽晚點就來找你好不好？”

“好的，媽媽你記得要好好吃飯哦！”鳶鳶拉了拉媽媽的衣袖，她沒有忘記媽媽近段時間食欲不佳的事情。

裴知夏眼眶一熱，差點當着孩子的面哭出來：“好，鳶鳶也要好好吃飯哦！”

裴知夏斂去眼底的淚光，擡眼望向周茉：“那我走啦，你帶鳶鳶吃飯，不要帶她吃麥當勞之類的，她最近有點上火。”

“好的。”周茉拉過兩個行李箱拉杆，示意鳶鳶和裴知夏告別，“鳶鳶，跟姐姐上樓，先和媽媽說再見。”

“媽媽再見！”鳶鳶揮揮小手，“早點回來哦~”

裴知夏走後，周茉把鳶鳶帶回家。在放下行李，領着她洗完手之後，周茉對兩人今天晚飯吃什麽的問題犯了難。她一個人是吃什麽都行，帶着孩子不由得更慎重些。

“鳶鳶，你想吃什麽呀？”周茉俯下身子，對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鳶鳶顯然到了陌生的環境，也有點兒拘束，扯着身上連衣裙的薄紗，很懂事地回答她：“都可以的，鳶鳶不挑食。”

周茉自認并不喜歡孩子，這會兒也不由得折服在這奶聲奶氣的童聲裏。要不是裴知夏走之前說不要讓鳶鳶吃麥當勞，她恨不得給鳶鳶點多個兒童套餐，攢幾個玩具。

由于鳶鳶說自己不挑食，周茉只好自己對着手機發愣，好不容易把外賣點完，看一眼時間發現已經七點多了。外賣送達還需要時間，她擔心鳶鳶餓過頭，起身去冰箱裏翻點東西給孩子墊一墊，排除掉垃圾食品，居然只有水果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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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茉這時候才對自己的不健康生活感到汗顏，她把洗好的提子擺在鳶鳶面前，讓她先吃點。

望見鳶鳶放在沙發上的小書包的時候，周茉才想起作業這回事：“鳶鳶作業寫了沒有？”

“在家寫了一半，媽媽突然回家放保姆阿姨的假，接着就收拾東西帶我出門了。”小朋友眨眨眼睛，目光裏有疑惑和小心翼翼，“茉茉姐姐，爸爸和媽媽是吵架了嗎？不然為什麽媽媽要拉着行李箱，帶着我離開家裏啊？”

“...”周茉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咬着唇半晌沒有出聲。她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卻也知道小朋友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家裏的氣氛不對。

就像小時候她問周女士，她為什麽沒有爸爸，周女士并不瞞她的情況一樣，周茉認為孩子是家庭的一份子，也應該有知情權的。

周茉替她理了理頭發，輕聲回答她：“鳶鳶啊，大人的事情是很複雜的，所以茉茉姐姐不能代替你的爸爸媽媽回答你這個問題。但你也看出媽媽最近心情不好對不對？那我們有耐心一點，等媽媽過幾天收拾好心情的時候，你自己再問她好不好？”

“好吧。”盡管不太情願，但鳶鳶被裴知夏教育得很好，很快收起了疑慮，繼續專心致志地吃提子。

周茉想起鳶鳶未完成的作業，又和她商量：“鳶鳶，姐姐叫的外賣還沒到，應該很快了。等一會兒我們吃完飯，你就寫作業好不好？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問姐姐。”

“好。”鳶鳶乖巧地點頭。

周茉覺得鳶鳶真是傳說中的天使寶寶，不哭不鬧又懂事，周茉恨不得把家裏所有的玩偶都送給她。考慮到裴知夏可能會怪她把孩子寵壞，她還是按滅了這個念頭。她打開電視，讓鳶鳶選她喜歡的動畫片，她陪鳶鳶一起看。

吃飯寫作業，一切都很順利，美好得周茉都懷疑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好的母親的時候，鳶鳶卻掏出了一本《加減法豎式計算》，開始做數學題。

周茉盯着上面的小标題《萬以內的加減法》，頓時瞠目結舌，有些懷疑人生。

現在的教育這麽卷嗎？五歲多的幼兒園中班的孩子，已經需要學習這麽複雜的題目了嗎？

在問清楚這是鳶鳶自己的課外愛好之後，周茉頓時語塞。如果她沒記錯，她五歲的時候，還屬于八加二需要掰手指的程度。

周茉在檢查答案正确與否的時候震驚地發現，鳶鳶甚至不需要寫“進位”就能順利完成計算，答案還是正确的。

作為一個數學不好的文科生，周茉滿頭大汗地看着鳶鳶做題，終于還是忍不住對着教材的這頁內容拍照發了個朋友圈：[被別人家幼兒園的孩子吓暈，又想起我上學時候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永遠用一個“解”字表達我的尊重和倔強。]

這條朋友圈引來了一幫朋友的嘲笑和震驚，已婚已育的朋友紛紛表示被這個孩子卷到了，未婚未育的朋友則在打哈哈地回憶當年解不開的數學題的窒息感。

兩極分化的評論裏還混着郭彥今那條格格不入的評論：[小茉莉在給朋友帶孩子嗎？]

周茉回其他評論的時候也順手回了郭彥今那條：[是呀，很可愛的一個小朋友。]

等周茉回完評論才發現已經九點多了，鳶鳶已經做完了幾頁數學題，周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詢問裴知夏那邊的情況，放下手機帶鳶鳶去翻她的行李箱，收拾衣物帶她去洗澡。

沒有經驗的人帶小朋友完全是摸索探索模式，等她手忙腳亂地幫鳶鳶洗漱完出來，周茉才想起客房的床單還沒鋪。

在周茉撫平床單上最後一抹比較大的褶皺的時候，已經屬于完全電量耗盡的狀态，連話都不想說了。鳶鳶卻抱着枕頭看着她，忍耐了一晚上的不安顯而易見，密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樣扇動：“茉茉姐姐，媽媽怎麽還不回來啊？”

周茉和她一樣不知道答案。

周茉沒有離婚的經驗，但她尋思着再怎麽談判幾個小時也足夠把事情說清楚了吧？頂着小朋友的炯炯有神的視線，她給裴知夏撥去電話。

哪知剛接通電話，聽筒就傳來一陣啜泣聲，哭得周茉都懷疑她下一秒就呼吸不暢，要厥過去。

“...”周茉掩住聽筒，慶幸剛剛沒有開擴音。她不敢去看鳶鳶那雙眼睛，低着頭假裝信號不好往其他房間走去，“喂？喂？喂？我聽不見！”

周茉鬼鬼祟祟地回頭，确認身後沒有小朋友的身影跟上來的時候，才壓低聲音問裴知夏：“夏夏，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就是...有點控制不住情緒，所以不敢回你家。”裴知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還混着一股明顯的風聲。

“你在哪呢？風聲這麽大？”

“深海灣公園。”

深海灣公園臨海，對于情緒不好的人來說非常危險。雖然知道那邊一直有工作人員巡視，周茉還是惴惴不安，仔細和她确認：“你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點...我就是心情不好...過一會兒就回去了。”

周茉在心底迅速盤算了一番，裴知夏目前這個狀況一個人呆在海邊她沒辦法放心，但她不可能這麽晚帶着孩子出門去找裴知夏，也不可能讓孩子一個人呆在家裏。

“你整理一下情緒，一會兒和鳶鳶說話，鳶鳶正鬧着要找你呢！我得先讓她睡覺。”

“好。”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裴知夏在忙着擦眼淚和鼻涕，攜裹着一陣明顯的風聲，讓周茉忍不住心底發寒。

“茉茉姐姐！”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周茉詫異地回頭，才發現鳶鳶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了，正仰着一張小臉怯生生地看着她。

“哎喲！鳶鳶怎麽跟來啦？”周茉這話不止是說給鳶鳶聽的，更是說給電話另一端的裴知夏聽的。

鳶鳶目不轉睛地盯着周茉手上的手機，聲音裏飽含期待：“媽媽還在嗎？”

“在的。”周茉直接點了擴音，把手機遞給鳶鳶，讓她自己和裴知夏對話。她先和鳶鳶解釋，“媽媽堵車堵在路上啦，要好晚才回家呢！鳶鳶和媽媽說會兒話，然後就去睡覺好不好？”

電話那端的裴知夏自然聽見了周茉的說辭，立馬開口附和，她的聲音還帶着一點兒嘶啞：“是呀！媽媽要好晚才到家，鳶鳶先睡覺好不好？”

鳶鳶聽見裴知夏還沒那麽快到家的消息，眼神黯了黯，明顯有些沮喪：“可是媽媽我好想你啊~你今天都沒和我講故事呢！”

“媽媽明天一定補上，明晚媽媽給你講兩個故事，你再睡覺好不好？”

“好吧！”鳶鳶雖然面上不情願，但還是很懂事地答應下來。

“那鳶鳶先去睡覺好不好？媽媽晚點就回來啦，媽媽和你保證，你明天一睜眼就能看見媽媽！”

得到媽媽的口頭承諾，鳶鳶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好轉起來，盡管電話那頭看不見，她還是乖巧地揮手：“好的，那媽媽晚安！”

“晚安！”

周茉跟着鳶鳶回到客房，看她安分地在床上躺下，先幫她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才和她打招呼：“鳶鳶你先試試看能不能睡着，不能一會兒茉茉姐姐來給你講故事。姐姐現在還有話要和你媽媽說，等會兒再過來看你好不好？”

“好！”

周茉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繼續和裴知夏的通話：“夏夏，這麽晚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我這邊沒辦法走開，我一會兒找個人去把你帶回來。”

“沒事的，我一會兒自己找代駕就把車開回去了。”

“不不不，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鳶鳶着想。就這麽說定了，我一會兒讓人去找你。”周茉難得對裴知夏強勢，口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好吧。”

電話挂斷之後，周茉就給剛剛就在心底盤旋了一會兒的人選——郭彥今打去語音電話。

沒辦法，她的朋友都是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明天要早起上班的，她哪裏好意思折騰人家。而郭彥今上班的酒吧離那邊還算近，再加上這個點正是他工作的時間肯定沒睡，就算他喝酒了也可以叫代駕，至少有個人看着裴知夏她會比較放心。

花錢買郭彥今的時間應該還算合理，她估摸着應該不會遭到拒絕。至于欠下的人情，她下次再找機會回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