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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在勞動密集型企業，業務量暴增的時候職能人員支援一線是很常見的事情。

總部來人支援、業務部門都在為 618 加班奮戰，在這種情況下，周茉作為綜合服務部的負責人，除了帶領團隊完成本職工作保障後勤工作之外，也一樣要在下班時間支援倉庫的工作。好在部門并不會給她安排辛苦的工作，她跟着大家一起混幾個小時就勉強熬過去了。

周茉連着加了好幾天班，每天回家的時候鳶鳶都已經睡了，她累得連裴知夏和鳶鳶都沒有時間關心，更別提那個不見蹤跡快要分手的男朋友了。

這天在公司突然見到方羨的時候，周茉還有一瞬間的怔愣。CEO 突然莅臨，部門 leader 帶着他在倉庫巡視，周茉也跟在隊尾陪同。

“就是臨時起意過來看一看，之前六一八動員大會不是沒時間來嗎？Dylan 可能放心不下，還是想來看看。”總助 Carol 私下給周茉解釋，“Dylan 說大家都辛苦了，下午茶他請，不過我和他說了今天這麽多杯店家肯定是來不及做的，所以你可以定明天下午的，到時候不走公賬，找我這邊報銷費用。”

“好的，預算标準和平時公司的下午茶一樣嗎？”涉及采購，費用自然是行政工作的第一關注點。

“你看着定就行，Dylan 沒說預算。”Carol 又暗示性地補充，“他不是那種摳門的老板。”

周茉點頭，這點其實她比 Carol 更清楚。周茉在部門工作群裏發了條信息@行政專員，讓她主導這件事情，随即收起手機，亦步亦趨地繼續當隊伍的小尾巴。

巡視完之後，方羨也沒急着離開，和幾個業務部門的 leader 在吸煙室吞雲吐霧，聊一些工作相關的事情。

方羨其實沒有煙瘾，他讨厭一切能成瘾的東西。但無論是資本市場還是企業管理都喜歡論資排輩，他還太年輕，必須要使用抽煙、喝酒、喝咖啡這些手段以達到迅速拉近社交距離的目的。

PPT 彙報是下屬話術的堆集和包裝，實地走訪溝通才是上級掌握業務情況的根本。在一通放松的閑談裏，方羨如願獲取到他想要的信息，才回到會議室喊他的助理離開。

方羨凝視那兩道纖細的背影，敲了敲玻璃門：“Carol，走吧。”

Carol 正在和周茉聊天，扭過頭看見方羨這麽快回來還頗為意外，因為他們接下來沒有別的行程，她還以為 Dylan 準備在這裏呆到下班和中層們一起吃晚飯。

“好的。”Carol 去角落拿她的包和電腦，而轉過身的周茉和方羨對上視線，方羨挑眉朝周茉無聲地笑了笑。

周茉垂下眼睛，當做沒看見這個笑容，一板一眼地恪守下屬的本分：“我給您和 Carol 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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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羨當然認識路，卻沒有拒絕這個提議，外人眼裏這是上位者對下位者殷勤的默許，只有周茉知道他在 Carol 收拾東西的時候，視線一直投注在她身上沒有移開。

方羨雖然管着兩家公司，但只有科技類的創業公司是他自己創立的，需要耗費比較多的心血。Maygoo 屬于方程集團旗下，他只需要處理重大決策，暫時沒有業務繁忙到聘請司機的程度。他喜歡方向盤掌控在自己手裏的感覺，平時出門都是自己開車，或者助理開車，喝醉了也是直接找代駕。

這會兒 Carol 去停車場開車，周茉陪着方羨在陰涼的屋檐下等候。

公衆場合，方羨和她隔着恰當的社交距離，抛出的問題卻是他們之間的隐私：“你朋友走了沒有？我什麽時候能去你家？”

“不方便，她還在。”周茉盯着自己的鞋子發呆。

方羨不悅地皺眉，為周茉冷淡的态度，也為她一直拒絕和他對視：“那你來我家？或者我找套房子給你朋友住？”

“不用，我自己有房子，已經和租客協商讓他退租了，但還需要一點兒時間。”

周茉敏銳地察覺到裴知夏因為借住而主動承擔家務的顯露出的那一點兒卑微感，她不希望好友不自在，周茉自己本身也更加适應一個人的生活，因此和 loft 公寓的租客商量了退租事宜，賠償了對方一個月租金讓租客搬走，準備收回後将這套房子暫時借給母女倆居住。房子比較小，這樣就算後續裴知夏過意不去要付租金也不至于太貴。

方羨松了口氣，繼而又重新提起：“那你要不要去我家？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其實哪有多久，也就一個多星期而已。只是工作再忙，兩個人都一直保持着每周見面吃飯的頻率，方羨這次才會覺得沒有見面的時間很長。他剛剛仔細觀察，在周茉眼下發現明顯的黑眼圈，也不知道是加班還是沒睡好的緣故。

周茉吸了口氣，終于擡起頭看向方羨，目光平靜：“你相親怎麽樣了？”

提到這個，方羨的眉宇間掠過一絲煩躁和不安：“就那樣，見了幾次，老方對她很滿意。”

周茉當然明白他這是在避重就輕，提及他父親的觀感，卻不提及他本人的感受，但轉念一想，其實方羨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因為他如果真的不滿意，就不會見第二面。

“哦。”周茉若有所思地點頭，盯着那雙閃避的眼睛，決定戳破這層窗戶紙，“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和我提分手？”

方羨倏地掀起眼皮看她，目光銳利，臉部線條緊繃：“我只是和她吃了兩次飯，又沒準備和她有進一步發展，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分什麽手？”

“哦？”周茉挑眉，刻意拉長語調，“可是有朋友說看見女方挽着你，姿态親密。”

方羨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慌張，立刻道歉，并拿出手機作勢要給酒店打電話：“抱歉，這個我可以解釋。那天吃飯她确實是挽了我的胳膊，但是搭檔的那種挽法。我可以去酒店調監控證明，我和她之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絕對不親密。我沒有拒絕是因為兩家的關系，她的動作也不算特別出格，确實不方便駁她的面子。”

周茉眨了眨眼睛，勉強能接受方羨的态度和說法，心髒驟然間丢掉壓了幾天的秤砣，還有些發麻。

她想和方羨說，他們之間只是荷爾蒙互相吸引的床伴關系，既然已經看到了尾聲的征兆，那麽這段關系其實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不如現在就分開。但這話她沒能說出口，因為她自己都覺得邏輯詭異，一開始就是及時行樂不追求修成正果的關系，現在談意義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更何況，她不覺得戀愛關系要有結果有意義，更不覺得結婚是戀愛世俗意義上的好結果。

“行吧，酒店電話就別打了，傳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查崗，早晚都要分手，我不想擔這個惡名。還是那條約定，任何一方找到下家都要立馬通知另一方，我們馬上掰！”周茉扯了扯嘴角，再次強調這句在他們之間強調了許多遍的原則。

周茉忘記了一個道理，一句話需要裝腔作勢地重複強調許多遍，一定是因為說話的人本身心裏發虛，沒有底氣。

“下次我一定注意。”方羨一下午的好心情因為周茉的後半段話一掃而空，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回歸到剛剛周茉避而不答的問題，“那你還來我家嗎？”

“來！”

待處理業務的最高峰已經過去，總部的支援昨晚開始就暫時結束了，周茉今晚本來準備加兩小時班再觀察一下員工們的工作狀态，但她這會兒決定翹班，把這項工作交給下屬。

既然不分手就及時行樂，回歸這段關系的本真，避免她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而且她最近工作壓力有點大，要找個方式舒緩一下精神壓力。

周茉壓低聲音，飛去一個眼神：“你先回家做好飯，洗好澡等我。”

方羨眼神一動，正準備說點什麽，一輛墨綠色的賓利飛馳停在路邊，Carol 從駕駛座上下來，為方羨打開後座車門。

“Dylan 您慢走！”周茉朝方羨颔首，又朝 Carol 微笑，“Carol 下次見！”

方羨收回欲語還休的視線，又恢複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禮貌和周茉道別，随即登上汽車後座。

周茉下班的時候才發現天氣是烏壓壓的陰沉天氣，這場雨在她把車開出園區後才開始下。并不算大的雨，雨滴在擋風玻璃上星星點點地漾開，像極了小時候她穿着鞋子踩在水坑裏濺起的細小水花。

周茉準備變道觀察後視鏡的時候，竟然在鏡子裏看見一抹熟悉的下午剛見過的墨綠色。她并不記得這輛車的車牌，但這個車型的顏色在深海市并不常見，她後面這輛十有八九就是方羨的車。

周茉不自覺地颦眉，方羨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早就離開了嗎？

周茉用車內藍牙給方羨撥去電話，接通後電話那端轉向燈的滴答聲和雨刮器刮過玻璃的粗糙聲音，完全印證了身後那輛飛馳就是方羨的車。

“方羨，你怎麽還在這裏，我不是讓你回去做飯嗎？”

“臨時有點事耽擱了，所以還在附近。剛好到你下班的點，怕你不認識我家的路，我就來給你帶路。”方羨面不改色地扯謊，手指一勾打開雙閃，用這種方式在雨中的車流和周茉打招呼。

周茉一點也不相信方羨的說辭，但她懶得去理解方羨的行為動機，她只務實地抛出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那我晚飯吃什麽啊？”

“我？”方羨講了個帶顏色的笑話，在意識到對面鴉雀無聲，周茉明顯是在發怒的邊緣之後，又連忙補充，“我定了之前和你說很好吃的私房菜館。”

周茉知道是哪家，這下她沒有別的問題了，專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路況：“那我挂電話了，下班高峰期又碰上下雨，有點害怕剮蹭。”

“好，開車小心。”

周茉和方羨一前一後抵達私房菜館。

停好車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明明天空中還漂浮着毛毛細雨，兩個人卻都沒有拿傘，空着手下車。兩個人邁着步伐往同一條路線交集，在看清沒有雙方手中沒有雨傘存在的時候，都在彼此眼裏看見了抑制不住的清晰笑意。

十年過去，他們不再是當初的少男少女，卻還是在下雨天一起淋雨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