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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裴知夏的離婚官司甚至沒能等到開庭,就迎來了轉機。王岩那邊主動提出和談,願意走正常流程離婚,主動支付贍養費用,交出鳶鳶的撫養權。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知夏還以為王岩聯合律師想了什麽新辦法想騙她呢!直到她這邊的律師反複确認了好幾遍對方發過來的離婚協議條款沒有問題,裴知夏一顆懸着的心才稍微松下一點點。

但裴知夏始終覺得哪裏都透露着不尋常的氣息,一邊害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一邊又總覺得是個鋪滿鮮花的陷阱。她的律師卻對此頗有經驗,反倒和她商議,可以趁勢和王岩開口要多一點財産。

女律師一陣見血地指出,王岩肯定是着急離婚才會突然改口,願意走正常程序。至于對方突然着急的原因,女律師溫柔又悲憫的聲音就此打住,留下無盡的遐想空間。

裴知夏冷笑,無論是王岩有了新的妻子人選着急結婚,還是突然擁有了新的小朋友,又或者是資金方向有什麽大動作...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顧不上探查具體原因,只想聽從律師的勸誡遵循利益原則,從着急離婚的王岩身上撕咬下一層皮。

雙方律師花費了一番功夫交涉,雙方當事人終于在財産分割上達成一致。不願意按時給付撫養費鬧上法庭的案例實在太多,裴知夏不同意王岩按月支付贍養費,直接按通脹比例計算未來的贍養費用,讓王岩一次性付清鳶鳶 20 年期的教育金之後,剩餘的贍養費用先支付 80%,其餘的錢在五年內付清。

于是在一個暴曬的工作日,王岩和裴知夏簽署了離婚協議,到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

從民政局拎着紫紅色的本子出來的時候,明明戶外是灼灼烈日,裴知夏卻奇異地感受到一股清涼的風拂過心底。那些在婚姻裏的掙紮和失落,那些又苦又澀的眼淚,那些甜蜜美好的時刻,好像都在這樣一個夏天,随着機器重重戳下來的鋼印一起,徹底被封存了起來。

本來裴知夏順利離婚這樣的喜事是要請客吃飯的,結果請客那天鳶鳶流感發燒了,因此這一場聚餐不得不推後。

東邊不亮西邊亮,既然飯局取消,施跡晴就和其他朋友去海邊追落日去了。周茉這天狀态算不上特別好,拒絕了施跡晴的邀約獨自在家看書。

哪想接近傍晚的時候,門鈴被郭彥今按響了。他極為自然地提着菜上門,好像他們一早就約定好了一起吃飯一樣:“既然今天沒辦法一起蹭夏夏的飯,我就來蹭你的飯吧!”

思緒還沉浸在文字海洋裏的周茉總覺得這幅畫面哪裏奇怪,又仿佛一切都理所應當。

實際上這樣的場景早已悄然發生過許多遍,他們之間不斷升溫的暧昧就是在郭彥今不斷的主動和示好裏累積起來的。有意無意的肢體接觸,觸電般的目光相交,似是而非的讨好...如果說之前周茉還覺得郭彥今這個人戴着假面,那麽自從他開始展露他真實的情緒之後,她心底那一點兒防備好像就被瓦解了,也開始放縱自己沉溺在這樣的暧昧裏。

就像當下這種情況,周茉凝望着走向廚房的那道高瘦背影,摸了摸鼻子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惦記着還沒讀完的書,她不再思考這麽深奧的問題,抱着手裏的東西回到了書房。

飯後,廚房逼仄的空間裏,郭彥今用帶着欲望的拉絲眼神不斷地纏繞和追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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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意外都談得上蓄謀已久,在荷爾蒙的吸引下,周茉對于和郭彥今之間的這個吻似乎早就有所預料,因此當他俯下身吻向她的時候,她反手勾上了他的脖頸,一個綿長的吻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

廚房洗碗機工作時發出的轟鳴聲在為兩人加速的心跳伴奏,松開彼此的時候,兩人的氣息都尚未平複。郭彥今拿鼻尖去蹭她的鼻尖,周茉這次嗅到了他身上清新的檸檬皂香味,瞬間夢回高中前桌的男生被沉迷言情小說的女朋友荼毒,每天瘋狂拿肥皂洗衣服的時期。

明知道不可能是他的洗衣香氛味道,周茉還是故意用氣音問他:“你身上味道很多變哎,是經常換洗衣液嗎?”

郭彥今輕笑一聲,沒有實話告訴她這是帕爾瑪之水桃金娘的味道,也學着她的語調裝傻:“是啊,我很愛幹淨,夏天一天要換好多套衣服。”他搭在周茉腰間的手隔着衣服暗示性地摩挲了幾下,在她耳邊輕輕呼氣,激得她後脖頸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之後才慢悠悠地道,“你可以驗證一下的。”

“不要。”大概是剛剛接過吻的原因,她望向他的眼睛濕漉漉的,往日的清冷感消失不見,像是一潭引人深陷的沼澤,勾得郭彥今一秒也移不開視線。

男人總是無師自通地擅長抓住任何可以發情的機會,郭彥今默認這樣的氛圍下女人的拒絕是口是心非,手掌試探性地探入周茉的 T 恤衣角。

周茉卻伸出一只手來按住了他的手,眸光迷離,說話語氣卻清醒:“For one night?”

“你只想和我睡一覺?”郭彥今颦眉,暗暗的不爽從腳底開始往上竄,在沖到頭腦的時候達到頂峰。

“難道你不是?”周茉看出他表情的不對,像是一尾靈活的魚,迅速滑到一旁,拉開和郭彥今之間的暧昧距離。鎮定下心緒,再擡眼看向他的時候,她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淡,直白地指出,“你好像沒有追求過我?那這種趨勢不就是只是睡一覺的關系嗎?”

她随手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坦然一笑:“我覺得肉體關系是建立在雙方的達成共識的基礎上,所以有必要提前說清楚!”

郭彥今站直了身體,臉上表情錯愕又嚴肅,好半晌才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小茉莉,你是不是沒有仔細看我送你花?”

郭彥今今天上門的時候帶了一束碎冰藍玫瑰,遞給周茉之後就忙着去廚房料理還活蹦亂跳的魚蝦,周茉當時在看書,随手就把它放在了書房,一直沒有動過。

“有什麽特別的嗎?”周茉知曉自己一定是錯過了點什麽,但面上卻沒表露出慌張,十分淡定地反問他。

驚喜說出來就會變成幹巴巴的鹹魚,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郭彥今這會兒拿不解風情的周茉毫無辦法,只能挑眉反問她:“花在哪?我拿給你,你自己看?”

“書房。”

當郭彥今抱着那束碎冰藍玫瑰款款朝她走來的時候,周茉有一種在演偶像劇的錯覺,畢竟這樣一個身高腿長顏好的男人,生活裏其實真的很少見。然而經過剛剛那一出,其實她對花束卡片的內容有所預估,因此完全沒有偶像劇确認心意橋段的那種驚喜感和真實感,她的靈魂好像從身體中抽離出來,平靜地在空中俯視這一場戲劇。

“告白需要單膝下跪嗎?我個人感覺這種儀式感還是留給求婚?”郭彥今一開始還能像平時一樣游刃有餘地和她調笑,當他真的走近她,将花束雙手遞給她的時候卻赧然無措地笑了,聲音是他自己都沒想到的真誠和熱烈,“我本來想很酷地等你自己發現卡片和裏面的禮物,沒想到裝逼翻車了...我剛剛還以為你沒有拒絕我是同意的意思,沒想到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好吧,耍酷失敗了。我現在只想踏踏實實地和你說話。”

“小茉莉,我喜歡你,我也能看出你對我有好感。我們在一起好嗎?”

直視着那雙深情的狗狗眼,周茉的心跳漏跳了半拍,但也僅僅是半拍。她垂眸盯着玫瑰花上那張沒有打開的卡片,還有花束邊上透過包裝的邊角就猜出是哪個品牌的首飾盒,深覺身體裏浪漫的閥門好像被理智狠狠地關上了。

她的唇邊浮現一個很淺的笑容,果斷但堅定地搖頭:“抱歉。”

如果是其他人,周茉也許會收下這束花,但對象是郭彥今,她不得不反複權衡利弊,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太過錯綜複雜。

周茉大概猜到郭彥今應該是出于方羨的原因才蓄意接近她的,超市那次她試探過他,他也沒有否認他之前目的不純這件事。而且郭彥今至今仍然不知道她十分清楚他那段悲慘的過去,也許他希望擁有嶄新的未來,并不希望身邊的人知道他的過去。

更何況還有他的職業,她雖然沒有偏見,但确實談不上喜歡。畢竟誰會喜歡另一半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呢?

阻礙實在太多,那一點點心動并不足以讓她去跨越這些障礙,換一個人對她來說更加便捷。想到這裏,周茉簡直要被自己的冷血和殘忍逗笑,她确實不夠戀愛腦,總是在兩性關系裏權衡利弊,吝于付出。

“為什麽?”郭彥今整個人都僵硬起來,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會遭到拒絕。周茉在他看來是有一點刻板的,并不是那種會和沒有好感的人接吻的性格,他本以為已經十拿九穩。

周茉斟酌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怎麽說才不會傷害到他。在無意間瞥見他支離破碎的眼神的時候,才意識到拖延找借口的每一分一秒都是在傷害他。

“我可能還在上一段戀情的陰影裏,我怕現在談戀愛會讓對方變成前男友的替身,這對他來說并不公平。”周茉拿了最淺顯的一個理由出來。大概是她心底始終對他保有一點兒憐憫,換別的人她未必會覺得這是個問題,但放在郭彥今身上,她就道德感爆棚地認為不能欺瞞他。

“我不在乎,能替代方羨是我的榮幸,我可能還會忍不住去他面前炫耀。”郭彥今對自身的魅力十分自信,他并不覺得他只會做一個替代品。

“可我在乎。”周茉對郭彥今的固執感到頭疼,情緒複雜地盯着他,咬咬牙終于狠下心開口:“而且如果我認識你比你認識我早得多呢?...早十多年前的那種早法,你還會想和我在一起嗎?”

這話一出雙方安靜下來,放輕呼吸默默地觀察對方的反應。郭彥今長而密的睫毛輕輕扇動,好半晌才露出一個懶散的笑容:“我出獄的時候查過,發現一直給我寄錢的是你。”他的笑容收斂了一下,伏低身子較真地盯着她,“我承認,我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你是定期寄錢的神秘人和方羨女友的身份。我還以為是方羨怕我死在牢裏才指使你給我寄錢,後來我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我很想知道,小茉莉你是怎麽單方面認識我的?”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裏深深倒映着她的身影,像是要把她刻進眼裏一樣較真。

周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原來郭彥今一開始就知道她是給獄中的他寄錢的那個人。她和方羨之前打啞謎一樣努力地想維護郭彥今的過去,原來都是無用功,當事人早就知道她的知情。

事已至此,周茉幹脆和他到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長話短說地交代了關于時佩的那一段經歷。

郭彥今對這樣的緣由感到荒誕又悲哀,扶着額頭緩了半天才開口:“怪不得,你總是欠了我人情一樣對我好,讓我摸不着頭腦。可是其實這一切因果是我自己造的,和你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周茉不知道怎麽表達時佩對她而言的意義。在青春期對人生感到迷茫和困惑的時候,對不那麽被母親全心全意愛着的自我懷疑的時候,那些數不清的時刻,是時佩作為姐姐和朋友,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

郭彥今默默地消化完,情緒也低落下來,扭過臉用深沉的視線望着她,聲音也變得艱澀起來:“所以周茉你會介意我坐過牢嗎?你拒絕我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在?”

之前還開朗的人頃刻間就被現實潑成一只濕淋淋的落水狗,周茉沉沉地嘆了口氣,平靜又直白地回望他,用柔軟目光輕柔地撫慰他:“如果我介意,我想我們不會坐在這裏,我也不會和你接吻。”

郭彥今已經獨自在暴雨中龃龉獨行了太久,工作和過往其實都是他內心裏隐隐的那根刺。突然有一個人知曉所有的一切,不帶異樣的眼光注視着他,溫柔地安撫他。他身上防備的倒刺瞬間瓦解,徹底陷入這樣平靜的溫柔裏。

如同有人為雨中狼狽的他撐開了一把傘,郭彥今的視線再也沒辦法從這個人的身上移開。而他本人也随着視線一起黏連到她的身上,沉重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脖頸,激蕩起一片漣漪。

他用吻一點點感受她細膩的肌膚,分享她的體溫和脈搏跳動,同時将自己身上的皂香味道分享給她。

愛意滋生的情欲燃滿了那雙眼睛,他仰頭去尋找她的眼睛,聲音裏是明顯的哀求:“暫時不想在一起也沒關系,我可以等你。肉體關系我同意,我現在想要你,好不好?”

好感也好,憐憫也罷,他實在太冷,太渴望這樣的溫暖了,他要不顧一切地抓住她。

周茉對他的轉變感到驚愕,頭疼地勸慰他:“你可能等不到結果,我覺得我們還是算了。”她突然意識到郭彥今的舉動像是把她當成了救命的稻草,她的目光暗含隐隐的勸誡,“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我不是你的救贖,只有你能救贖你自己。”

郭彥今任性地拒絕聽見後面的說辭,準确地用吻封住了那張張合的粉唇,舌尖強勢地襲進她的嘴裏,逼迫她加入這個狠厲的吻中,像是獲取生命力一樣汲取她嘴裏的那一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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