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凱亞踉跄地推開酒館的門，冰冷的空氣浸染全身。劇毒幾乎讓他失去了行動的力氣，他用盡全力向身後甩了一道冰棱，卻被你随手用邪眼中的深淵之力打散了。

你抽出腰間的匕首，往凱亞頭上劃去。他躲開了，而你鋒利的刀尖割斷了他的發絲和眼罩的帶子。

凱亞被塵封多年的右眼重見天日，然而還沒等他完全睜開，冷意便擊穿眼底。随後是一片漫天遍野的鮮紅，等到痛覺傳入大腦，他便意識到。

他失去了右眼。

随後你将匕首對準他的心髒，然而刀尖堪堪劃破皮肉，你動作猛然一頓。迅速躲開身後傳來的厲風，但慢了一步。

——腰間被大劍豁開一道血口。

你回頭仍想對凱亞動手，但另一道攻擊卻始終阻攔你，使你無法靠近。

你看向攻擊者，是迪盧克。他火紅色的頭發不經意間散開了，如同熾烈的火焰，而那雙紅色的眸子，也徹徹底底被震驚和憤怒點燃了。

“你在做什麽？”他壓抑的聲音近乎茫然。時隔多年再次在眼前上演的背叛，讓他一時猶如困獸。

你并未回答。目光掃過周圍，圍觀的群衆躲在隐蔽處，而西風騎士已經朝着這個方向趕來了。

你最後掃了一眼凱亞，确認無法動手之後，冷淡又平靜地開口：“沒有價值的東西，沒必要留着，不是嗎？”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你将目光流轉到迪盧克身上，緩緩開口，“再見。”

“等等——”迪盧克試圖攔下你。

可下一秒，你的身影已經從城口消失。

Advertisement

只剩下滿地狼藉，與某些徹底破碎再無法銜接起來的東西。

“……”

……

迪盧克回到酒莊時，眸光冷凝如冰，周身的氣壓低到連女仆都不敢靠近。

愛德琳得到消息之後，馬上離開了酒莊，前往西風教堂。

“這期間有人來過嗎？”迪盧克幾乎是壓着心中洶湧的情緒。

“沒有。”其中一個女仆小聲答道。

“……”迪盧克閉了下眼，長出了一口氣，“知道了，我回房間了，告知任何人不要進來打擾我。”

“是，老爺。”

迪盧克走上樓，推開自己的房門。優質的木板使門被推開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走進房間，反鎖住門。然後才看向從剛才開始就傳來一陣血腥味的方向。

你靠在牆角，捂着腰間的手浸染鮮血。

“抱歉。”你輕聲道，“把你的地板弄髒了。”

見迪盧克快步朝你走過來，你問：“凱亞沒事吧”

“……”他停在你面前，“還活着。阿貝多提煉出來的解藥已經把毒給解了。”

“我知道不會出現差錯的。”你道，“不過确實導致凱亞今後失去一只眼睛，如果可以，請替我道歉。”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迪盧克極力平複情緒，聲音甚至有些疲憊，“不管是什麽交易，還是什麽事，你們全都想瞞着我。”

“抱歉。”你再次說。

“不說這個了。”他道，“你的傷要怎麽辦？”

“這個口子切的很完美，剛好把邪眼全部塞進去。”你聲音有些虛弱，但這并不影響你露出笑容，“就是縫合有些麻煩，迪盧克，你能幫個忙嗎？”

“……”

迪盧克嘆了口氣，“知道了。你稍等，我去拿藥箱。”

你點頭，因為沒什麽力氣所以沒再說話。等迪盧克再次推門進來時，正看到你神色平靜地望向窗外。

蒼翠的葡萄藤與飛舞的晶蝶，本該是很恬靜的風景。如果沒有房內地板那一抹紮眼的紅的話。

“之前在這裏借住的生活很快樂。”卻沒想到你忽然開口，“謝謝你，迪盧克，在我必定周折的經歷裏，給我這樣平靜的時刻。”

“……”迪盧克握住醫藥箱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你。”

你意識到什麽：“等等！你別誤會，我只是有感而發，這不是遺言！”

“……”迪盧克垂眸，無聲地打開醫藥箱為自己的手消毒，“我有時候真分不清你的話是真是假。”

“是真的。”你笑道。

……

等到傷口縫合完畢，又纏好繃帶後，你若無其事地站直身體，也不在意傷口裂開。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迪盧克問。

“接下來……我會離開蒙德吧。”你看着窗邊開口道，“然後大概，再也不回來了。”

“……”

“這次日子謝謝你，而我們的交易也完成了。”

迪盧克微怔，交易。

“當時我說我給你情報，而你在未來的某一戰中，為我提供幫助。”

“……你從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嗎？”

“是啊。現在，我在蒙德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

“另外，忠告你一件事，迪盧克。之後如果在蒙德以外的地方遇到我，不要再信任我了。我們……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迪盧克猛然看向你。與以往不同，在你的臉上并沒有笑意。而代替那抹笑的，是冷淡與空洞。

“抱歉，迪盧克。再見。”

“等等——”

而這次如同之前，他亦無法抓住你。

……

你走在蒙德的郊外，每一步都踏着血。但你不甚在意，這樣的痛苦對你來說才是常态。

柔軟的風拂過面頰，你轉身，看到黑發的少年吟游詩人正安靜地注視着你。

他好半晌沒說話，你也等在原地。

“你想聽歌嗎？”他終于問了。

“想。”你笑道，“很想。”

然而風也削減着時間，一曲歌終于到了盡頭。

“你為什麽這樣悲傷呢？”風神輕聲問。

你道：“我感到悲傷只有一件事。”

“是什麽呢？”

“是看不到風神的神裝啊！”

風神卻笑了：

“嗯，可以哦。下次見面的話，就給你看神裝。”

……

風一般的少年溫柔地離開了，你繼續往前走，卻被一群深淵教團的人圍住了。

而這，正是你要去的目的地。

……

昏迷之後再醒來，看到昏暗而幽深的環境時，你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還沒等你繼續打量周圍，便聽見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公主殿下，人在這裏。”

“嗯。”

少女的應答矜貴又清冷，而當腳步聲逼近時——

“怎麽回事她受傷了。”

大概是看到你衣服上刺目的鮮紅，少女的語氣驟然變得更冷，“我說過不要弄傷她。”

“公、公主殿下！那傷是她之前就有的，被那個迪盧克砍傷的！不是、不是我們。”

“……”

“公主殿下……”

“知道了。”聲音由遠及近，俯身蹲下查看傷口的少女與你的目光猛然交織了。

你看着那雙金色的眸子，露出了笑容：“終于見到你了，熒。”

“……你醒着”

熒動作頓了一下。

而你目光略過熒，掃了一眼她身後的深淵教團衆人，緩緩彎了下眸子，随後你一把攥在熒的手腕上，深淵跳躍時空的能力發動：“——來跟我單獨約會吧，公主殿下。”

“怎麽會！”

被強拉進空間漩渦時，熒的表情不算震驚。反倒深淵衆人聲音驚愕：“怎麽可能，不是搜過她的身嗎？！明明沒帶東西，為什麽還能——不，放開公主殿下！”

他們沖過來想阻止，卻被你先一步帶着熒離開，最終只撲在你面前消失的空間上，什麽也沒抓到。

不枉你特意把邪眼縫合進傷口裏，還給了這個傷口一個完美的存在理由。

要抓住這一閃而逝，單獨接近熒的機會實在是太難了，一個不經意就會被深淵用傳送能力将熒帶走。

但現在，成功了。

你們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一座秘境裏。

熒微微訝異。她轉眸看向你，你率先開口：“熒，我們談談。”

……

“……為什麽特意把我從深淵身邊帶出來”熒問。

“因為他們不會讓你聽到真相的。”一旦到那一步，深淵就會褪去表面的溫馴，對所謂侍奉的主人展露獠牙。

“你什麽意思？”

“我希望你知道，深淵為你描繪的藍圖，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熒擡眸與你對視，金色的眸子中流轉着冷靜與平淡，“理由。”

“你沒發現你的一舉一動，身邊必然有深淵監視嗎？你了解的只是他們想讓你知道的，你的一切行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中。”

你定了定神色，随口說出了重要的情報：“他們告訴你，坎瑞亞是天理攜着七神毀掉的。但深淵才是導致坎瑞亞被侵染的罪魁禍首。你想複仇，想通過殺死神來徹底解除坎瑞亞的詛咒。但那不可能。”

“……”

“你知道天理一旦死去會怎麽樣？”你問道。

“天理死去，我會獲得我想要的。”熒堅信。

“不。”你搖頭，“天理一旦死去，你會失去一切。因為當天理一旦消失，這個世界就會迎來毀滅。”

熒愣住了，畢竟這跟設想的完全相反：“……你為什麽會知道？”

“因為我試過。”你笑了，“也試過心情從忐忑、驚喜轉變為恐慌和絕望的感覺。我曾窮盡一切，以為殺死天理能阻止世界毀滅，但這個行動卻提前釋放了潘多拉魔盒。在此之後，我意識到我曾經做過的一切努力都化為烏有、一切掙紮都像困獸一樣可笑。不殺天理，世界會走向滅亡。殺死天理，世界會加速滅亡。永遠找不到解決辦法。”

“……”

“深淵不過是想借你的力量掃除神的障礙，加速神的死亡。一旦你殺死神，世界分崩離析，深淵就會徹底占領這裏。屆時，他們的目的就達成了。而你被利用、被欺騙，什麽也得不到。”

“你說這些，我要怎麽相信你？”熒神情未變，但眼底顯然出現了動搖。

“你不相信我那你要不要試試？”

“什麽？”

“試試，将你知道的東西袒露給深淵，看看深淵是會繼續效忠你，還是馬上反咬你一口”

你道：“反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哪怕你不相信我，我同樣可以用些手段讓深淵解體。只是到時候平白受傷乃至失去生命的，會多一個你。”

“……”熒平複了一下呼吸，這些東西它勢必要消化一段時間才能理解，何況真假難辨。她問出了關鍵的東西：“那你的目的呢？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麽？”

“如果你相信我，我希望在你脫離深淵之前，幫我布置個小陷阱困住他們。為了達成目的，我要獲得所以深淵教團的力量。”

“你想要我當你的……內應”

“嗯！我喜歡這個詞！”你點頭，“就是內人的意思吧！”

“……”熒想。你真是不管什麽時候都有心思開玩笑。

“哥哥知道這件事嗎？”她問。

“空不知道。在我的計劃不能确認徹底成功之前，我不會告訴他的。”

“……”熒閉了閉眼，“我需要你為我提供更多細節和證據。”

“可以。”你爽快道，“你随便問，可以說的我都會告訴你。”

“……嗯。”

……

在蒙德襲殺凱亞失敗後，你徹底失蹤了。戰鬥現場檢測出你使用了深淵的力量。

給凱亞酒杯裏下的毒，也是深淵的材料。如果沒有阿貝多偶然獲得的珍稀藥材，那致命的劇毒是根本無法解。

現場所有人都看到，你對凱亞招招致命。

各種跡象都表明，你是從深淵混進蒙德的卧底，為了一些原因，想要殺死騎兵隊長。

而凱亞醒來時，卻神色寂寥，不願意多說什麽。即便被問起，也只苦笑着說一聲不知道為什麽會被朋友背刺。

通緝令貼遍了蒙德，而他得知也只是點了點頭，沒做其他反應。

送走例行公事詢問調查的西風騎士，又送走前來看望他的愛德琳和迪盧克等人。凱亞得到了一個人的安靜時刻。

被紗布包裹的右眼，麻藥大概已經失效了，痛覺開始侵染整個臉部神經，肌肉也開始變得麻木。

這樣下去要變成面癱了。凱亞心想，真要這樣，簡直比殺了他還過分。

完好的銀紫色左眼注視向窗外的數葉和飛鳥，除了痛覺，似乎也沒什麽不一樣。

“這只眼睛有沒有，好像也沒有太大區別啊……”凱亞沒忍住腹诽。

除他之外，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失去了如何寶貴的東西。但仔細想來，他其實并未受太大影響。事到如今他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放松感。

明明不該這麽輕易相信別人的……

他想，可他還是上當了。

失去的右眼，意味着他失去了得以選擇的另一條岔路。現在倒好，他自嘲地笑，已經徹底沒得選了，值得糾結的事也随之消散。

如果真要迎來終結。他想，在那之前得多找點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