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失憶

失憶

綠光出現，一道身影從不遠處慢慢走過來，他手拿一杆降魔杵，身穿一套藍色的工作服，頭戴一頂破爛的帽子，不，帽子的破洞處鑽出一顆顆人頭，它們争先恐後地學着他剛剛說的話：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

那聲音尖利似刀刮人骨又似惡魔低語，聽得人止不住泛起雞皮疙瘩，甚至讓人閃過直接自裁的念頭。

俞夢然被吓得直往後退，她最怕這些東西，當時也是因為被碰瓷鬼吓到才往衣店裏鑽。

梁曉卻是面色不變，她已經猜到了這人是誰，是那個超市的青年男子。

“我這裏不收鬼，鬼這種東西最不值錢”話就是他最開始對她說的，後來的人頭怪會說這句話是因為所有人頭怪以他的思想存活，不知不覺順嘴說的。

“你是牛頭，是你把我們抓進來的嗎？”梁曉的精神高度緊繃，定睛瞧着青年男子的一舉一動，她發現他走得很慢，那種慢不是天生的慢動作，而是被什麽東西壓制，不得不慢下來，而且他頭頂的人頭怪表情扭曲痛苦，看來那綠光對他們影響很大。

“與他廢什麽話，先解決他再說吧。”俞夢然的聲音在發抖，她雖是這麽說，卻沒有任何動作。

梁曉也沒有動，她誰都不敢相信，心中有太多疑問，必須要問個清楚：“是不是只要殺死你，我們就能出去？”

牛頭終于說話了，卻是疑問的口吻：“你們闖入奈何橋問我如何出去？那又為何要闖進來！”

“為何要闖進來！”

“為何要闖進來！”

“……！”

說話還帶人工尾音，梁曉不害怕甚至有點想笑。

看來不是他抓她們進來的，不過這話人家說的确實對，可惜啊，梁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進來。

牛頭繼續說：“都說來尋人，很重要的人，可笑，怎麽當自己有危險的時候就不記得尋人的事了，我是奈何橋的守護者不是看門大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讓我随叫随到，老子欠你們的！”

“老子欠你們的！”

“老子欠你們的！”

“……！”

他手中的降魔杵重重砸在地上，梁曉她們的腳下瞬間崩裂開，她們跳躍着躲閃到一旁。

俞夢然站定後，忍不住吐槽：“哦，原來是打工人，難怪怨氣這麽大，降魔杵都染黑了。”

梁曉忽然好奇地問：“那衣店的怪人不是人頭怪，你是怎麽說服他聽你的？”

牛頭擡起手中的降魔杵，邊走邊說：“馬面那個怪人，口口聲聲說不能傷人，殊不知他最變态，換衣服玩cospaly，不就是一直待在這裏被憋壞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唉，我都不想說他，悶騷。”

俞夢然插嘴說：“牛頭馬面，你們不應該是最好的朋友嗎？”

牛頭：“同事，我們只是同事關系，誰跟他是朋友，幾百年連話都沒說過一句，別傳謠。”

梁曉沒想到這牛頭倒是個話痨，她們問一句，他能說十句，很好說話不像是個惡人……不對，他在拖延時間。

梁曉與俞夢然對視一眼，知道對方也猜到了。

這綠光的時間估計快到了。

俞夢然偷偷與她比劃：你攻上，我攻下，我數123一起上。

1，2，3

兩個人誰都沒動。

俞夢然：“喂！能不能有點信任！”

梁曉：“相信你嗎，絕對不行。”

綠光消失，俞夢然大呼一聲：“糟糕！”

無邊無際的黑暗撲面而來，梁曉不再遲疑撐開黑傘，下一秒她感受到有什麽東西砸在黑傘上，一聲嘹亮的鳥叫聲破空而出，金鳳凰再度出現朝着牛頭所在的方向飛去，梁曉借着金光看見砸在黑傘上的東西，居然是那些人頭怪的痰液。

俞夢然被又白又黏的痰液惡心壞了，她不再與梁曉耍心計，一邊翻轉跳躍躲閃一邊朝着牛頭奔去，她動作輕盈，身輕如燕，既能躲掉痰液攻擊，又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體力。

梁曉仔細觀察着她的動作，發現她周身有着柔光流轉，也就是說不攻擊時可以将法力挪轉到其他地方。

她收起黑傘，雙手結印，試着将打出去的法力運轉周身，一層淡淡的白光出現在她周圍，白光似一層結界阻擋住痰液，這方法她好熟悉，貌似有人教過她。

再看俞夢然那邊，金鳳凰死死鉗住降魔杵，俞夢然被人頭怪纏住，梁曉嘗試将法力凝聚在雙腳，下一瞬，她出現在牛頭一米遠的距離。

牛頭手中的降魔杵黑色的魔氣如潮水般朝她湧來，她一記坤術打出，她感受到她的力量比對付怪人時高出好多，但白光只洩了一半的魔氣，她反應過來再想結印時已是晚了。

這時金鳳凰的鳳尾突然出現，截下另一半的魔氣，俞夢然怒吼：“專心！”

梁曉不敢再自大，她手上結印的招式越來越快，術法威勢越來越大，人頭怪被打成一灘灘爛泥，四處飛濺，俞夢然左右躲閃，最後一躍而起跳至梁曉身後。

俞夢然：“你負責人頭怪，我負責牛頭。”

梁曉知俞夢然見她因怪人法力暴漲，是以奔着牛頭的力量而去，但她沒發現這裏的古怪嗎？

她覺察到身體內的血液流動變得緩慢，法力也不如一開始流暢，慢慢出現滞澀，人頭怪的數量卻不減反增，而且它們的面目更加可憎，雙目暴突，血口大張，濕粘的白舌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梁曉術法威力大，但也消耗極大，她憋氣大喊：“速戰速決。”

“好！”俞夢然似也有所察覺，她額頭的鳳凰紋路隐約出現紅絲，空中的金鳳凰顯出紅色羽毛和鳳尾，紅色羽毛飛掉落，釋放出熾熱的火紅光芒，所到之處鐵板化作鐵水，石塊化作岩漿。

牛頭似是不怕，渾身都興奮起來，高舉手中的降魔杵，一道紫色的驚雷自降魔杵中射出，天上下起堪比墨汁的黑色雨水，它們砸滅了火焰，發出滋滋的肉香味。

原來仔細一看，那哪是水啊，而是細長的黑色蟲子三三兩兩系在一處掉落下來，掉在地上的緩緩蠕動朝着梁曉和俞夢然靠近，掉在金鳳凰上的，有的直接成了蟲子幹，有的則啃食起來，金鳳凰發出哀鳴哭叫的聲響，俞夢然大驚，急忙将其召回。

沒了金鳳凰牽制牛頭，梁曉趕忙退回至俞夢然身側，她氣喘籲籲：“牛頭比怪人法力強，手段多，我們得想其他辦法。”

俞夢然：“好，那這回我攻上，你攻下。”

梁曉無語：“姑奶奶，哪是上，哪是下，你能不能不開玩笑？”

俞夢然暴跳如雷：“那你倒是把你的看家手段拿出來啊！我這保命的東西可是都使出來了，你呢？別以為我沒看見，你那個傘上一共有八個卦象，而你只用了三個，其他的你倒是用啊！”

梁曉攤手：“我倒是想，可我不會啊。”

俞夢然不信：“騙鬼呢，反正我們快交代這了，你自己看着辦，啊——！”

再次陷入黑暗，細長的黑蟲與黑暗融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楚，俞夢然釋放出黃色的氣旋打落周圍的黑蟲，但她覺得身上仍有東西在動，她絕望了：“你現在法術比我高，再裝下去，我們都會沒命的！”

兩個人到現在誰都不信任誰，想打敗牛頭簡直是癡人說夢。

梁曉的術法用的愈加純屬，她身體外出現一片白光結界對付牛頭不行，應對這種小黑蟲綽綽有餘，她沉下心努力思考其他卦術，似是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記憶上做了手腳，她越是想頭越是疼：“我做不到。”

忽然俞夢然痛苦地大叫，梁曉偏過頭見她滿臉痛苦，雙手捂着頭，額頭上的鳳凰紋在逐漸消失

俞夢然召出鳳凰，只見鳳凰上的黑蟲還在，而且越來越多，這玩意不僅可以吞食靈體，還可以隐藏在花紋裏，到底是什麽？

“是蚓！是蚓！”俞夢然驚叫起來，“它能吸食法術和人的靈魂，怎麽辦？我的鳳凰，我的鳳凰！”

梁曉聽她的聲音是那麽的彷徨無助，心裏也是不好受，想着安撫安撫她，卻找不到一句能安慰她的話，更悲催的是牛頭不知又做了什麽，天地開始崩裂，發出陣陣轟鳴。

她去拖拽俞夢然趕緊離開，但俞夢然一把推開她：“你走！都是你害得我的鳳凰沒了，都是你！鳳凰沒了我也不活了，都去死好了！”

俞夢然全然放棄什麽都不管不做，地上的蚓慢慢爬上她的身體，吐出細絲一樣的東西纏在她身上。

梁曉幫她拍打驅趕，但那細絲卻是如何都撕扯不斷，她的腦袋開始發暈，出現與畫中相同的情況，她想到了什麽，黑傘啪地一下在兩人頭頂撐起，俞夢然身上的蚓居然将細絲吸回腹中慢慢往下退。

“将金鳳凰喚進來！”梁曉意識到黑傘可以克制蚓對俞夢然大喝，“我可以救它！”

不知是喊聲激醒了俞夢然還是她聽到了梁曉的話，她霍然回過神念起召喚術，巨大的金鳳凰變作麻雀般大小飛到梁曉手裏，就見它的身體殘破不堪，身上的小黑蟲唰唰地往下掉落。

俞夢然大喜，小心翼翼地将金鳳凰收進鳳凰花紋。

梁曉：“不用謝我。”

俞夢然側身一步，離她遠些：“我也沒打算謝你，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救我和金鳳凰是你應該的。”

梁曉氣得不想與她說話，她扁扁嘴收起黑傘，然而下一秒降魔杵驟現，梁曉雙手擋在身前，滔天的魔氣将她擊飛出去，口中的鮮血直噴兩米遠，她砰得一下砸在地上，全身的骨頭都似碎了般，疼得她快要暈過去。

快，太快了，難道牛頭之前都在故意逗她們，這才是真正的實力？

不，不太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他沒必要等到綠光消失才動手。

牛頭用盡全力一定是因為這個，梁曉忍着疼，扯着嗓子大喊：“堅持住，紅光快來了！”

紅光出現就有希望。

俞夢然不知從哪發射出兩道青色的光彈打向牛頭，牛頭身形一頓，她趁機拉起梁曉往奈何橋的方向跑，可牛頭動作更快，只不過眨眼的工夫便來到二人身前，降魔杵緩緩落下，若是這次再被打中，梁曉鐵定會沒命。

她感受到俞夢然抓她的手漸漸松開，耳邊響起俞夢然的聲音：“對不起了。”

梁曉失神：“可，可是沒有我，你打不死他啊。”

俞夢然眼神冰冷，嘴角帶着冷峭：“有它就夠了。”

紅光顯現，俞夢然奪走梁曉手裏的黑傘，她瞬間跑到牛頭身後，待降魔杵打中梁曉，她才喚出金鳳凰。

金與紅編織的鳳凰，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絢麗奪目的事物了，梁曉舍不得地緊緊盯着它看，鋪天蓋地的魔氣席卷而過，她清冷的雙眸越睜越大，“俞夢然，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