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顆梨

第十四顆梨

秦群走後，黎夢妧趴在桌上繼續逛購物軟件，買到買不動了，純粹是打發時間。江檢還是沒回來，窗戶外天色漸暗，百葉窗外星星點點是路燈發散的光。

都九點半了，這手術怎麽這麽長時間啊。她打開保溫盒看了一眼，飯菜沒那麽熱了，只是溫溫的，黎夢妧打算去問問微波爐在哪加熱一下，剛起身，就看見江檢的身影。

穿着綠色的無菌手術衣，眉目間難掩疲憊。

“你回來啦！”

看見她，男人疑惑了一瞬，才往裏走，說出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忘帶鑰匙可以用密碼，記不住密碼嗎？”

黎夢妧見他逐步走近，說：“不是，我想着你應該還沒吃飯。”她晃晃可愛的奶黃色飯盒，“六點多就到了呢，你沒來，我也就沒走。”

江檢越過她，站在盥洗臺前洗手。

他說：“又是自己做的？”

知道他在打趣她，黎夢妧沒好氣道：“外賣。”

“裝食盒裏好看一點，帶來醫院的話，別人看見會覺得有我是你的福氣。”她小表情豐富略帶得意。

江檢在椅子上落座，還略帶溫度，她就坐在這等了他近四個小時，從傍晚到夜幕。

他拿出筷子，黎夢妧攔住：“等等，我去微波爐加熱一下。已經變溫的了，飯菜應該熱熱的吃才好吃。”

“不用了。”江檢拉住她，神色認真：“已經很好了。”

“你都沒吃怎麽知道好不好。”

黎夢妧也不強求，坐在病人看診的位置上，托腮看他，叫他将第一口送進去，問道：“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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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哼哼，當然好吃，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

“謝謝。”他說。

“不客氣。嘿嘿。”黎夢妧趴在桌上，臉頰枕着手臂，想起這場手術持續了十個小時，說：“江檢。”

男人擡頭看她：“嗯？”

“做醫生好辛苦啊。”

“還好。”

“每臺手術都這麽長時間嗎？”

“不會，今天是特殊情況，患者年齡稍大，入路差血管迂曲，所以比較長。”

“噢……”她半知半解的應了聲。

江檢将香菜默默移到一邊，黎夢妧看到了，“啧”了一聲：“我都備注不要放香菜和蔥花了。”

他靜默一瞬，而後看向她問：“你怎麽知道？”

“樓下老板……我自己觀察出來的。”黎夢妧說。

江檢了然挑眉，不再多問。

黎夢妧接着說：“你以為我吃飯的時候只吃飯嗎？”

江檢說：“你還吃菜。”

黎夢妧：“……我還在默默觀察你。你哪盤菜多夾了幾次我都一清二楚。”

江檢不搭理她。

黎夢妧說：“江檢，你是不是一個人啊？”

他頭也沒擡，語氣平淡：“我半個人。”

“我說正經的，你是不是沒女朋友，你別否認啊，據我觀察，你每天早出晚歸，而且去的都是醫院，回來就是遛狗、工作。這麽久了，也沒遇上你女朋友來你家，別說女朋友，相好的異性也沒有，所以，你，”她目光直勾勾的：“肯定沒有女朋友。我說的對嗎？”

江檢說：“你說的對，所以呢？”

“所以，”

黎夢妧腳一用力帶着椅子更靠近他一些，眼睛直直望進他的眼底：“你看我怎麽樣？”

“……咳咳咳、咳，你……說什麽？”

呼吸彼此交融。

黎夢妧繼續湊近，臉直接怼人跟前，說：“我說，我做你女朋友，怎麽樣。”

她今天畫的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愛妝，腮紅不僅打了臉頰，還打了眼尾和鼻尖，我見猶憐，黎夢妧故意眨眨眼，江檢捂住嘴又咳嗽兩聲，白皙的臉都嗆得通紅。

這是在鬧什麽，她可是母親給阿明選定的聯姻人選！

又咳嗽幾聲，江檢實在不知道怎麽回她，索性不理她，埋頭吃菜。黎夢妧卻不打算放過他，歪頭湊到他面前，臉恨不得伸菜上：“到底行不行啊？”

這時，門口“嘭”的一聲，有東西掉在地上了。

黎夢妧和江檢同時回頭，就看到陸雯站在門口，臉色慘白。

陸雯回辦公室的路上遇上了送申請報告的劉主任，他手上拿着江檢給院裏申請的給家裏缺錢又急需救治的重症病人的補助金批準報告，恰好科裏有急事找劉主任，她就提出幫他送過來。誰曾想到門口看到這樣的景象。

那個卷頭發女人的頭貼在他的身前，看上去像是……

陸雯失神一瞬，手上的報告砸落在地。

看到兩人朝她看來，她強打起笑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撿起報告，走進去：“你的申請院裏通過了，本來應該是劉主任來，但他有事，所以托我送給你。”

江檢立刻起身：“麻煩你了。”

陸雯說：“不客氣，你……才吃飯嗎？”

“嗯。”

陸雯看向黎夢妧，她見過這個女人，上次在停車場，她搭了江檢的車走的。

黎夢妧對江檢的逃開很不滿意，同時對進來打斷她施法的這個女醫生同樣不滿意。

沒什麽好臉色，看起來臉色臭臭的。

陸雯主動問起：“這位是……？”

“你管我是誰。”

“……”

“一位朋友。”江檢答道。

黎夢妧說：“對，住一起的朋友。”

江檢：“……”

她非要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陸雯咬唇，看向江檢：“……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

黎夢妧杵着臉，目光從江檢身上落到她身上：“你們什麽關系啊？他憑什麽告訴你啊。”

語氣輕飄飄的，甚至不帶任何不好的語氣，黎夢妧脾氣一向如此，也不存在是針對，就是對陌生且總是不友好目光凝視她的人的正常語氣。

卻不想陸雯臉色一白，噎得啞口無言，江檢淡淡瞥了黎夢妧一眼，黎夢妧自然也看見她搖搖欲墜的模樣，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

陸雯送了東西，幾乎是落荒而逃。

江檢嘆氣，轉身看向黎夢妧：“你瞎說什麽？”

黎夢妧聳肩：“我哪瞎說了？我們本來就住一起啊。再說了，你們只是同事而已，确實沒有告訴她的必要啊。我只是替你告訴她一個事實，我怎麽知道她反應這麽大。”

妾有意郎無情啊，注定是要傷心的，不如早早認清現實，雖然殘酷，但早死早超生嘛。

江檢吃得差不多了，自己将飯盒收拾好洗幹淨放進包裏。

黎夢妧在沙發上等他等得快睡着了，拖着臉，雙眸緊閉。他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

江檢想了想，将身上的衣服換掉，拿了鑰匙又提起黎夢妧帶來的包，低聲道：“走吧，回家。”

黎夢妧睜眼，江檢站在她面前，提着她的包，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眉眼深深，辦公室的燈被他熄了，只有零碎的光落進來，瞳仁漆黑發亮，像是綴了星星一般。

黎夢妧被恍得失了神。

“江檢。”

“嗯？”

“你榜單的第一，名副其實。”

江檢彎腰：“什麽？”

他沒聽清，黎夢妧不吝啬贊美，直白道：“我說，你長得比我還漂亮。”

江檢直起身，皺眉：“又在瞎說什麽。”

“走吧，回家了。”

回家了啊。

好久沒聽到有人和她說回家了這幾個字了。

“噢。”黎夢妧應聲，陷在沙發裏起不來，伸手道：“拉我一把，我起不來。”

江檢睨她：“別裝了。”

黎夢妧被識破那點小伎倆也不尴尬，反正手已經伸出去了：“拉我。”

月光透過初春夜裏的薄霧從窗外進到窗內，江檢的臉被襯得清冷孤傲，他的肩頭頂着一汪如水般瑩潤的月光，良久他短嘆一口氣，眉目間帶着幾分無奈，伸出手，

“走吧。”

黎夢妧得逞，嘿嘿一笑，趕緊就把手伸進他的掌心。

江檢輕輕一用力就将她拉起來，叫她起身就打算放手，卻不想黎夢妧早有準備，趁機就撲進江檢的懷裏，她“哎喲”一聲伸手虛虛抱住他的腰。

感受到懷裏撞進溫溫熱熱的一團，江檢僵硬一瞬。

黎夢妧仰頭笑盈盈得看他，像只偷腥得逞的貓，滿是得意與狡黠。

“不好意思啊，江醫生。我沒站穩。”

江檢無語：“……現在站穩了。”

“沒有诶。”

“我說的不是問句。”

“我說的也不是啊。”

江檢：“……”

靜谧的辦公室，只有月光輕輕流淌。

彼此的呼吸可聞，共享同一方氧氣。

江檢喉間輕微吞咽了下。

“額……兩位這是嘛呢？”

秦群站在門口，手敲了幾下門。

氣氛破壞大師。

啧。

黎夢妧不動，怎麽這醫院的醫生一天沒事幹，盡來打擾她攻略對象了，轉頭瞪他沒好氣道：“人家幹嘛你看不出來啊？”

江檢将她的手扒下來，問道：“怎麽了。”

秦群說：“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黎夢妧：“……”死綠茶。

江檢走過去幾步，離黎夢妧遠遠的，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秦群說：“我來跟你說一聲，我們科室裝修好了，之後又得搬回去了。”

男科之前因為裝修暫時搬來了腫外的空置病房看診，之前小護士指路也沒指錯，只是她忘了這間騰出來給男科用了，這才讓黎夢妧走錯了。

江檢說：“行。”

秦群對江檢的态度很失望：“果然，有女人沒兄弟。我理解。”他拍了拍江檢的肩膀：“不過，我能最後再提一個要求嗎？就當你送我的臨別禮物。”

黎夢妧精準吐槽：“又不是明兒你出國了，此生不複相見。”

江檢說：“……你說。”

秦群鋪墊了這麽久，終于從身後拿出了來這兒真正的目的：“老鄭從海南回來給我們科室一人帶了一個椰子，我打不開，你幫我弄開吧。”

“……”

“……”

黎夢妧說：“……你有病吧。”

江檢也很想說，他接過那個椰子，拉開抽屜找到了之前王浩留在這開椰子的器材遞給他。

秦群張嘴想說不會用，黎夢妧直接将東西塞到他手裏，将人推出去：“行了行了快走吧你，自己弄。”

秦群說：“我不會啊。”

黎夢妧說：“關我什麽事，這東西看起來這麽危險，傷到他，我怎麽辦？”

秦群：“……傷到我就沒關系了是嗎？”

“那不然呢？”

“……”

送走了他，黎夢妧準備恢複剛剛的姿勢，江檢伸手抵住她的腦門，率先邁出門去：“走吧，回家了。”

黎夢妧：“……”

她這輩子最讨厭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