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顆梨

第十六顆梨

江檢頭一次這麽失禮，把飯都咳出來了，他嗆得遲遲停不住咳嗽。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她突如其來的驚人話語免疫了，沒想到她能一次比一次讓人驚嘆。

“你又在瞎說些什麽。”他斥道。

黎夢妧伸手拍拍他的背：“你看你，這麽激動幹嘛。”

“開心的都吃不下飯了。”

江檢：“……”

她說：“江檢，和我結婚其實挺不錯的。”

“你看我長這麽好看，你又不吃虧。而且，結婚以後二環以內的房子你随便挑，車也是，權當我送你的新婚禮物。你也可以不用工作，每天在家待着，我會定期給你打生活費。”

她停頓了下。

“每個月給你十萬，美元。”

江檢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有繼續咳嗽的趨勢。

黎夢妧眨眨眼：“你覺得怎麽樣？對你有百利無一害啊。”

“你，”

江檢伸出兩根指頭将她的頭推遠：“就是最大的害。”

咳嗽停下來，他又恢複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清隽模樣。

黎夢妧無趣的癟癟嘴，她就說那個王浩醫生的話不靠譜，江檢像是那種死纏爛打死纏爛打就能追上的人嗎，還好她也沒打算三言兩語就拿下他。

Advertisement

還有一些時間，夠她用了。

黎夢妧說：“你會後悔的。”

江檢不說話。

吃完飯，他自己将東西收拾好了，今天他不用值班，科室也不忙，見黎夢妧還在這，江檢也沒留下來加班。

他脫下身上的白大褂，黎夢妧誇張的捂住胸口：“在這嗎？不好吧，江醫生。”

“……”

江檢沉默的挂好衣服，穿上外套。

黎夢妧說：“你今天下班這麽早啊？該不會是為了我吧？”

“……”她這無時無刻的厚臉皮到底是哪裏學的。

“嗯。”

江檢不按常理出牌：“是為了你。”

本以為黎夢妧會消停點，沒想到她更來勁兒了：“已經這麽愛我了？都為了我準點下班了？你完了，你徹底愛上我了。要不今兒我們就去領證吧？”

江檢：“……”

是他低估她了。

黎夢妧看着他幾乎落荒而逃快速走進電梯的背影，哼哼一聲，小樣，跟她玩這些。

黎夢妧拉開副駕駛，沒動安全帶，江檢發動車子，她也沒動，江檢調了個頭開出車位，她還是沒動。

江檢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

“系安全帶。”

黎夢妧等的就是這句：“啊，我不會。”

“……”

接下來是不是她期待已久的俯身貼進，呼吸相接，四目相對，火花四濺？

江檢說：“不會？”

“确定嗎？”

确定嗎？

黎夢妧沒接話，他不但沒停，反而開出去了。

這不系安全帶扣得可是他的分诶，罰款的也是他。

江檢說：“讓交警同志教教你。”

他方向一轉，直接往另一邊的十字路口--交警亭過去。給黎夢妧吓得立刻就自己就系上了。

開玩笑啊，這警署系統一旦登了她的信息，明天就能被黎家找到，帶回去，關起來。

江檢睨她：“又會了？”

“剛、剛、會、的。”

聲音咬牙切齒的，江檢唇畔含笑。

黎夢妧哼哼轉身，不想理他了，居然威脅她。

她抱臂縮在座位上，轉頭看向窗外不看他，也不說話了。

江檢巴不得她就這樣安分一點，他也不說話。

開到小區門口，他卻沒開進去，而是轉往另一邊，來進了一個商場的地下車庫。

黎夢妧問：“不回家？”

江檢說：“你不是要逛超市？”

哦，對，說要一家八口買洗潔精來着。

黎夢妧說：“那也不是一家八口啊，汪汪隊都沒來，只有我們兩口子逛啊？”

“……汪汪隊？”他有意避開刺耳的“兩口子”三個字。

黎夢妧摁了電梯去負一樓的商超，回答他：“就是獅子、酒店、ok他們啊。”

江檢去推了輛車，大大小小的貨架陳列整齊，黎夢妧在雪糕區拿了很多冰棍，看見她最愛的那個牌子出了情人節禮盒裝，伸手就往購物車了堆。

江檢什麽也沒說，只是陪着她逛超市，當車夫，結賬的時候她看見快四千的購物車裏只有一瓶29.9的洗潔精是他的，罕見的羞澀了一下，客套的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了一盒口香糖丢進去。

卻不想拿錯了。

江檢蹙眉看着那盒避孕套，沉默不語，黎夢妧也沒看見自己拿錯了還客客氣氣的說：“給你買的，別客氣。”

不然待會還要他提着這些東西回去多不好意思啊。

江檢語塞，實在想不到她還會做出些什麽舉動，索性不說話了。

只是安靜的刷卡結賬，然後毫無怨言的提着那幾袋東西回車裏。

上車之後，黎夢妧發現江檢儲物格裏放着一盒口香糖，藍莓味兒的，她剛也拿一盒來着，那個啥味道的來着，着急拿的也沒看清。

算了，口香糖應該都一個味。

不過下次她記住了，會買藍莓的。

到家之後，江檢只拿了洗潔精放到廚房裏，剩下的東西都留給她慢慢歸置。

他去書房處理工作，黎夢妧急着将雪糕送冷凍，也沒繼續戲弄他，由他去了。

只是理着理着，發現了一盒不太對勁兒的東西。

她臉色漲成豬肝色。

這個江檢，表面上一副對她不感興趣的冷淡模樣，實際上早就想和她上床了。

這不就被她逮到了？什麽時候把這東西塞進車裏的，她都沒注意！

黎夢妧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要是江檢真打算和她睡，她怎麽辦，答應還是拒絕？

應該會答應吧，黎夢妧并不排斥性，她知道江檢有健身的習慣，有空的時候都會去健身房，晨跑是雷打不動的。

黎夢妧想着想着，自己先把自己想臉紅了。

江檢這人，怎麽還兩幅面孔呢。

她默默将東西放進客廳茶幾的抽屜裏。江檢不說，她也不說，她看看他到底能憋到什麽時候。

-

第二天早上黎夢妧起床，江檢已經上班去了，她又是遛狗——牛肉面館——回家三點一線。從大廳走向電梯時，注意到超市對面的位置在裝修，看那樣子估計是要弄健身房。

她也沒多看，拉着汪汪隊就進了電梯。

昨天和江檢說今天不去送，那今天就不去好了。

想到他就記起今天的還沒發呢。

【每天一杯喝不膩】：你能教我煮元宵嗎？我很笨，做什麽都容易露餡，喜歡你也是。

【每天一杯喝不膩】：［害羞］［害羞］

江檢沒回，應該是在忙吧。

這個點應該不會手術吧，點進了江檢的朋友圈，發的都是關于醫院管理以及醫療衛生相關的推文，很像一個老年人該有的朋友圈。

她這個微信是新注冊的，只有江檢一個好友，發朋友圈連屏蔽誰都省了。

她杵着臉，将手機丢到一邊，光腳踩上毛茸茸的地毯，席地而坐，妞妞耷拉着臉來到她身邊，挨着她的腿根坐下來，趴在旁邊曬太陽。

又過了會，獅子也來了。

它嘴裏叼着一顆球，沖黎夢妧搖尾巴，她知道它想玩，配合的把球丢過去，獅子撿回來，再丢過去，樂此不疲。

黎夢妧忽然想，江檢不上班的話，估計就這樣吧，坐在這曬太陽，看文獻，逗狗。

現在也一樣，不過家裏多了一個人。

或許結婚也這樣，只是家裏多了一個人。

她想起了她的媽媽，真正的媽媽，程今禾。

母親是香港人，國語不好，總是溫柔的用粵語叫她的名字，圓圓用粵語念出來，像雲雲。

爸爸會将她抱高，笑着說她是她的雲雲公主。

五歲以前，都是很快樂的，她有爸爸，也有媽媽。不過後來母親死了，她和黎正東之間漸漸開始疏遠，成年之後她赴美留學，兩人之間除了轉賬沒有任何聯系，回國前夕得知他娶了靳荷為妻。

黎夢妧對他失望至極，直接從家裏搬了出來，很少回去了。

或許是感受到她的情緒，獅子也不玩了，跑來她面前，用毛茸茸的腦袋蹭她的下巴。

黎夢妧笑着揉揉他的頭，手機響了，是江檢的消息。

他發來了兩條鏈接：

【江】：「一分鐘解鎖煮元宵技巧」

【江】：「你真的會煮元宵嗎？一張圖教會你」

黎夢妧捧着手機在地毯上笑出聲，她從背後抓了一個抱枕枕在懷裏，開始打字。

【每天一杯喝不膩】：裝什麽？

【江】：？

【每天一杯喝不膩】：我說的重點是這個嗎？

【江】：什麽？

【每天一杯喝不膩】真不知道？

【江】：不知道。

黎夢妧哼笑。

【每天一杯喝不膩】：少裝，你知道的，我最喜歡你了。

好半天沒回。

黎夢妧也有點怕玩過火了，就沒再繼續攻擊他，收斂了點，又發了條：樓下好像開健身房了。

【江】：嗯，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去。

黎夢妧撇嘴，明明就看到她的消息了，逃避什麽，她接着發：我沒錢。

江檢學她。

【江】：裝什麽？

黎夢妧哈哈笑，江檢的卡還在她手裏呢。

【每天一杯喝不膩】：心甘情願給我花錢，還敢說你不喜歡我。

【江】：……

黎夢妧看着這六個點心情大好。

想到昨天他說不用送，又發了一條：再給你一次機會，今天用不用我來送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