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章

第 83 章

片刻之後，方臨寧聽到身旁的被褥被掀開的聲音，緊接着，床側被壓下去一塊，陸乾大概是躺下了。

這木床雖比客棧中的大些，但兩個人睡，基本也是挨在一起的，方臨寧閉着眼睛，其他五感變得更加靈敏，甚至能聽到身旁之人的呼吸聲，似乎有些快，還有逐漸粗重的趨勢……

但不一會兒，随着對方的一個翻身，聲響漸漸弱了下去。

方臨寧猶豫了一刻，才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果然，陸乾轉了個身，背對着自己，面朝着床外，眼下他只能瞧到對方的背影，方臨寧默默松了口氣，好一會兒後，他琢磨着陸乾大概睡着了，才自顧自動彈了兩下，小心翼翼的往床內側移了移，将兩人無意間貼在一起的胳膊手背一寸一寸挪開，身上彌漫的熱意這才慢慢消散殆盡。

如鼓的心跳聲也漸漸趨于平緩，方臨寧一直在心底給予自己暗示，把陸乾繼續當朋友對待，不要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而另一側熟睡之人驟然睜開了雙眼，翻過身，蹑手蹑腳的往方臨寧身邊貼了貼，将他保持着的移開的那點兒距離給模糊掉了，一只胳膊緩緩擡起，卻又在即将落在腰間上時停住，最後還是被收回身側，只輕輕勾住了對方消瘦細長的指尖，陸乾唇角微彎，噙着笑入眠。

頭一晚，總體來說還算順利，第二日醒來時，兩人也都規規矩矩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方臨寧很安心。

但之後的事情發展便有些不受他的控制，先是晚上臨睡前，陸乾每次都要牽着他的手才能入睡，他根本沒法拒絕。

再之後，他每日醒來，都是被對方攬在懷裏的，盡管兩人各自蓋着兩床被子，可那一刻兩人挨的極近，近到對方呼吸中的溫熱氣息都會一下下打在他的耳後，會帶起些莫名癢意，将他本就砰砰作響的心跳和不大正常的面紅耳赤放大招顯，快要克制隐藏不住，方臨寧總覺着對方的體溫也能傳遞到他身上，格外炙熱。

他甚至不知是他睡着後不自覺跑進了對方懷裏，還是說……是陸乾入睡後又如從前那般因身體習慣而主動抱住了自己。

總之，每日清晨，他從對方懷中睡醒，與陸乾四目相對時，會有些不知所措和尴尬，偏偏他又不知該如何說，如何做，解釋不成，不解釋也不成，若一直裝作若無其事，他也根本做不到心平神靜，唯一想到的辦法便是盡量不與對方單獨待在一塊兒，有其他人在時，他就能自在不少。

而前幾日，因着田裏的活兒不少，倆人除了晚間睡覺時也不會有太多時間一起待着，更不會有功夫交談獨處，基本都在收拾莊稼，到了晚上，他便抓緊時間洗漱好，早早上床睡覺，這幾日以來也算順利，陸乾也不知在忙什麽，基本不等對方回來，他已經能睡着了，自然而然避免了尴尬。

但眼下，他與對方二人坐在這牛車上，他便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些無措來，不過他也裝作無事模樣去看街道兩旁的鋪面館子，不過現在離淩府不算太遠，用不了一會兒便能到了，若對方不主動開口，應該是沒事……

“阿寧，你不願瞧我？”

方臨寧卻想不到陸乾竟就這樣直白的問出來，甚至不帶一絲一毫的鋪墊，這般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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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裏不願瞧你，只是許久未回鎮上，對這周圍有些新奇罷了。”方臨寧矢口否認道。

陸乾曉得對方在說謊，卻也未揭穿，他瞧着對方的視線依然望向別處，是不願與他多說的模樣，便也順着對方的意思沒再多言。

一路安靜，牛車慢悠悠抵達淩府門前。

淩府大門倒是敞開着，方臨寧二人走向前去，朝門口的小厮說明了來意，小厮讓兩人稍等，小跑着進去通傳問話。

不一會兒，那小厮便出來将兩人迎了進去，帶着二人穿過長廊，由一座圓形拱門進了淩承的院子，“方公子，陸公子，我家少爺就在屋裏，正在穿衣收拾，您二位自行前去即可。”

“好，多謝。”

方臨寧剛朝對方道了謝，不遠處的木門便吱呀一聲打開，“臨寧，陸乾！你們倆終于回來了！”

淩承激動的朝兩人奔來，紅色外袍只披在身上，腰帶扣子都還沒來得及系上，他直接一把抱住了方臨寧，不論是後者自己還是一旁的陸乾都未來得及阻止。

“少爺，您別急，先把衣服穿好，別再凍着了。”後邊一步伐緊急的丫鬟，拿着腰帶追了出來。

“對，不急，我們這不是來了，你先穿好衣服。”方臨寧也道。

“我又不怕冷，秋梅，你把腰帶給我，我自己穿，你去弄些吃得來。”淩承松開人，朝身後人吩咐完随即滿臉好奇的看向了陸乾，“臨寧，陸乾……他……這是恢複正常了？”

“對。”方臨寧點了點頭，“陸乾他現在與常人無異，已經完全恢複了。”

“陸乾，那你還記得我嗎？”淩承猶豫的問道。

其實他能瞧出來現在的陸乾與之前是不同的，對方的神色姿态與從前是大不一樣的，由于如今的陸乾眉眼之下全然都是冷淡和疏離，不似曾經那般單純和簡單，再加上不久前徐猶給他的來信中說陸乾忘記了許多事，根本不記得他們了，他便收住主動，沒去擁抱對方。

“記得，淩承，好久不見。”陸乾肯定道，他對眼前之人印象還算可以，至少對方也算是他曾經追求方臨寧時的幫手之一，雖然也就半天多的功夫，他那個所謂的計劃便被一句及冠之後再說給糊弄過去，但淩承也算是幫過他，而且贖回那半枚玉佩之時也是對方借的銀兩。

只是方才對方竟直接去抱住了方臨寧，這讓他生出了幾分不快，當然更多的反而是羨慕，自他恢複正常以來，除去這幾日晚間待對方入睡後，他能輕輕抱着對方一會兒外，他還未曾在方臨寧清醒的情況下與後者完完整整的擁抱過。

“他自然記得的，陸乾他被醫治好了，沒失憶。”方臨寧在旁邊出口解釋道。

“記得就好！”淩承聽到這話一下放松了不少，“我瞧着他這般面冷，還以為真如徐猶信中所說不記得我了呢！”

“走走，咱們進屋說！”淩承歡快道，“我記着之前收到你們二人寄來的信，至少一月之前就已醫好了，怎麽現在才來看我，你們倆何時回得春嶺鎮？”

“回了有幾日了，一直在忙着田裏之事，今日才得了空，便立刻趕來瞧你，你在家待的如何？”方臨寧解釋了一下，回問道。

淩承聞言，立刻滔滔不絕地回道：“你們不知道，我怎麽都沒想到我爹會不由分說的把我給關起來，我哪裏想到會有這般嚴重，早知這樣還不如不回來這一趟，直接寄封信報個平安得了，我怎麽說他都不聽，一個人在這家裏太無聊了。

不過，後來有人隔幾日就給我送些有趣的小玩意兒，我也就沒那麽煩了，我也朝我爹保證不會再偷跑去別處，他管我也就沒那麽嚴，我就經常去趙琉他們那的百味樓玩兒，或者去書院找月明一起外出踏青騎馬，還算有意思，可沒徐猶他倆和你們在，還是少了很多樂趣，但現在好了，你們回來了，要不咱們一會兒就出去，我差人去喊上月明一起，去百味樓聚聚。”

淩承此話一出，方臨寧和陸乾都沉默了一瞬，齊月明的名字再度傳入耳中，避無可避的将曾經的那些沒法提及的事也連帶着擺在面前，方臨寧微微瞥頭看向陸乾，卻不料後者的視線也恰好望向他，目光猝然交彙，而陸乾竟還揚起唇角，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來，似乎還有話要說。

但未等他開口，後知後覺的淩承像是終于發現自己剛才提了什麽不該提的人，趕忙彌補道，“我剛想起來，月明他今日書院的課時不少，應當也沒功夫一起去百味樓，還是咱們仨去吧。”

“嗯，好。”方臨寧立刻同意道，順勢把這個話題揭過去。

淩承沒聽到陸乾的回答，繼而看向後者，“陸乾，你怎麽說？”

“我聽阿寧的。”陸乾回話道。

淩承随即露出個鄙夷的笑來，他就不該多問這一句。

不消半柱香的時間，三人便到了百味樓牌匾門下，眼下的時辰還未到飯點兒，人還不算多。

招呼的小二瞧到是熟人，不等方臨寧三人開口，便有眼色的去跟趙琉彙報，也因此幾人才剛進包廂落座，趙琉便緊跟着進了屋，“淩承，你不是說得過兩日才有空過來，”

“臨寧，陸乾！”趙琉話說到一半兒，瞧到淩承旁邊的另外兩人，又驚又喜道，“你們倆何時來的？”

“他倆也才回了幾日，之前一直在收拾莊稼，這不一大早來看我，我直接把人帶來了，怎麽樣，咱們一起吃個飯。”淩承攬住趙琉的肩膀道。

“對，我和陸乾也才回來沒幾日。”方臨寧附和道。

“回來了就好，幾個月不見，臨寧你倒是未怎麽變，但陸乾似乎變化有些大。”趙琉視線也如方才的淩承一般落在了一言未發渾身生着冷意的陸乾身上。

“趙琉，英雄所見略同，陸乾他僅僅醫好了病，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淩承道。

趙琉立刻點了點頭，“确實與從前不大一樣了，他是不是不記得咱們了，用不用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不用不用，他都記着。”淩承回道。

“陸乾他本來真實性格便是這樣，話少面冷了些，但其他的與從前是一樣的。”方臨寧忍不住開口替身旁之人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