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陪着我吧”

“你陪着我吧”

臨近晚自習結束，許琳才起身離開。

最近天氣冷，大家好像都不怎麽往校外跑了，路上都是積雪，厚到馬路牙子都被掩蓋，近來好像總是下雪。出校的路上偶爾也有幾個學生，大家都走的不算快，可能怕滑倒。

許琳進了趟超市，拿了點飲料準備帶過去，井溪喝蘇打水，何婷喝蜜茶，王璐喝椰奶，劉鵬宇随便。輪到自己時，許琳猶豫了下，還是選了冰可樂。

許琳進去的時候大家已經吃了一半，看到許琳拎着的飲料紛紛選了自己愛喝的。

“還是琳琳寶貝貼心。”井溪笑道。

冬天沒法在室外吃火鍋，器材都被轉移到室內，原本的桌椅被堆在一旁。

何婷下了點新菜：“快吃點熱乎熱乎。”

許琳搖搖頭：“我不餓。”

“就知道。”王璐一副大明白的模樣，“諾，水果罐頭。”

許琳等人所在的是北方城市，冬天的新鮮水果種類很少，大家都會吃罐頭。

“謝謝璐璐。”許琳笑着接過，是什錦的。

大家說說笑笑，又過了一會兒。

席間劉鵬宇幾次像要開口的樣子，卻被井溪的眼神攔住。

“什麽事啊？”許琳舀了一塊椰果放到嘴裏，“我看你一晚上憋的難受。”

井溪笑笑：“他能有什麽事，吃黃桃的琳琳，可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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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琳在井溪的盛情推薦下又叉起一塊黃桃。

“白楊在畫室等你。”劉鵬宇眼一閉心一橫，“你們說清楚比較好吧。”

“你是不是有病啊？”井溪反手扭了下劉鵬宇的大腿，“非得提他是吧？”

王璐着急上去拉井溪：“那剛剛白楊來那麽說了半天，劉鵬宇畢竟和他關系也不錯嘛。”

劉鵬宇像王璐抛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何婷插了句：“我也覺得說清楚比較好。”

“不是你們都誰的人啊？”井溪突然覺得遭到了全世界的背叛。“琳琳別理他，聽我的。”

許琳坐在那垂下頭，眼睛很久才眨一下，察覺不出她的情緒。

室裏突然安靜下來，只剩火鍋沸騰的聲音，咕嘟咕嘟地沒有規律。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琳才擡起頭：“我過去一趟，你們吃着。”

“琳琳…”井溪跟着起來阻攔。

“沒事的。”許琳沖井溪笑笑，一如往常，“我一會就回來。”

畫室就在旁邊，許琳沒穿外套直接出了門。

裏面半黑着，許琳不确定白楊是否還在，她這麽貿然進去會不會打擾到別人。許琳貼近玻璃門，等眼睛适應了黑暗，才确認了白楊的身影，畫室裏也只有他一人。

門把手都被凍的發冰，許琳隔着袖子握住推開，她腳步很輕。

白楊半靠在椅子上，沒有畫畫，也沒有玩手機，就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眼睛要很久才會眨一下。

許琳站在白楊身後，影子投在牆上，比白楊高出來一截。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白楊半轉過頭，低聲開口。

許琳問：“找我什麽事？”

白楊徹底轉過來，一只手帶着凳子一起，凳腿與地面磕碰，發出撞擊聲，他靠在椅背打量許琳，她一臉平淡，眼底沒有波瀾。

“我以為你最起碼會關心我。”白楊注視着許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訴苦，“要麽會問我疼不疼？留沒留疤？要麽會問我為什麽生氣？再不濟，會問我請假幹嘛去了？”

許琳抿了下嘴角，柔聲細語：“這些不是有人問過了嗎？”

剛剛井溪把劉鵬宇說漏的事告訴了許琳。

白楊突然笑了下，自嘲味十足，他抽了個凳子，擺在自己面前拍拍，讓許琳坐下。

許琳沒動。

白楊伸出手拉過許琳，半施力把她按下，再把凳子往前拉，兩人之間的距離只留幾寸遠。

“但我想聽你問。”白楊認真道。

許琳看着白楊，他好像真的不好過，眼下有點泛青。

“你疼不疼？”

“疼。”

“留沒留疤？”

“留了。”

白楊伸出手，手背處蜿蜒着一道明顯的線，泛着新生的粉紅。

許琳垂眸看着。

白楊笑着說：“但是現在不疼了，你繼續。”

許琳突然起身想要離開，潛意識告訴她事态逐漸不可控，她得離開。

可這就是場甕中捉鼈的把戲。

白楊按住許琳的肩膀。

“你不能怪我。”他看向許琳，委屈地吐露，“我媽前兩天去相親，非要帶着我一起，但是我不怎麽喜歡那個男人，就和她吵了一架。”

許琳總是覺得在傾聽別人的痛苦與遺憾時，不過分共情是對對方的尊重，她也一直這麽做。

但是當下，她好像沒做到，突然錯亂的呼吸節奏向對方彙報着她的慌張。

白楊的眼睑發紅，眼底浮現幾抹孤獨的神色，他把許琳的手拉近，貼在自己的臉龐。

“你還在生氣嗎？”

手邊的溫度傳來，涼絲絲的，他帶着她的指節在皮膚上游走。

“嗯。”許琳咬着牙回應，她不能輸的太明顯。

白楊擡起眼，亮晶晶的，彎起嘴角：“那我再哄哄你好不好？”

哪有再？他根本哄都沒哄，只說明來意，許琳便卸了防。

“他們的道具還剩最後一個，你陪我畫完我再送你過去好不好？”白楊把許琳的椅子拉得和自己的緊挨在一起。

許琳點點頭。

白楊拿起畫筆，指了指一邊的袋子：“那邊有可樂和牛奶，你自己選。”

“不喝了，剛剛喝了可樂。”許琳搖搖頭。

白楊投入在畫中，他今天破天荒地帶了眼鏡，是金絲框的，還有鏡片。

“你近視嗎？”

“一點。”

白楊下意識的用指節往上推了推眼鏡框。

許琳沒再發問，她自己磨稿子的時候也不喜歡被人打擾。

她好像很久沒見他了，自從上次他發脾氣後，快半個月了。愛不愛的大家都還不懂，但是卻打心底裏明白喜歡和誰呆在一起。

白楊罕見地穿了件毛衣開衫，裏邊是白色打底，他終于穿了件冬天的衣服。

“走吧。”

許琳正在回憶去年冬天最冷的時候白楊穿了什麽。

“畫好了？”

“很簡單的。”

白楊适時開口：“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畫完了。”

許琳：“就這麽确定我會來？”

“不确定啊。”白楊檢查了電源和窗戶。

許琳站在白楊身旁：“那你就打算一直等？”

白楊按下總開關，室內霎時間漆黑一片。他側過頭看她，月色落進室內充當光源。

“那我就打算放過你。”

許琳歪歪頭表示不解。

白楊靠近許琳，近到快鼻尖相觸，才停下低聲道：“但是現在晚了，你陪着我吧。”

那天月色剛好，打在白楊身上，清白一片。

許琳那個時候在想，無所謂了，反正她這個年紀，沒什麽特別珍貴的東西，時間很多，愛也不少，試試吧。

這學期的期末考試放在元旦假期後，大家仿佛有了最後透一口氣的地方。年級組織的大型元旦晚會肯定沒有，但是班級裏的倒是被大家七七八八地籌備起來。

“琳琳你們班整的也太好看了吧。”王璐到許琳的班裏參觀，“還能貼氣球和拉花的嗎？”

許琳掃了一眼被貼的花裏胡哨的牆壁：“你們班不讓嗎？後面好像還剩了點。”

“不讓哎。”王璐搖搖頭，“我能不能來你們班過元旦。”

“我們不收外班人啊。”張宇端着一箱飲料進來。

王璐伸了伸拳頭：“找打吧你！”

許琳笑着接過箱子：“辛苦啦。”

王璐突然想起來自己來幹嘛：“對你別忘了，晚上去小院。”

許琳點點頭：“沒忘。”

最近剛好要到劉鵬宇的生日，井溪已經張羅了小半個月，從禮物驚喜到現場布置，白楊已經被拉着幹了幾個晚上。

“還有蛋糕。”王璐打開幾人的聊天群确認待辦事項。

“放心吧，我和白楊去取。”許琳拍拍王璐的肩膀，“畢竟我也不想被井溪殺掉。”

王璐狠狠點頭，一副我也是的模樣。

晚會上大家都樂的不像平常，張宇站在桌子上高歌一曲，班主任看到了也沒說什麽，只是讓注意安全。值得一提的是班主任還自費給大家買了餃子，許琳也跟着分了兩口。

晚會結束後大家不想離開，大多坐在班裏聊天，氣氛依舊熱烈。

但是許琳必須得走了，她和張宇打了聲招呼便偷偷從後門溜走。許琳一出樓門便看到白楊站在不遠處等她，一見她出來便笑着走過來。

“你要是再晚點我們兩會一起被井溪殺掉。”白楊走到許琳面前。

許琳無奈道：“實在走不了，蛋糕已經放在門口了。”

兩個人取上蛋糕到了小院已經接近約好的時間，王璐早就站在門口望風。

“趕緊吧，就差蛋糕了。”王璐推着兩人往裏走。

劉鵬宇被井溪支去買水果，鬼知道她怎麽想出來冬天要吃西瓜這個借口的，周邊的水果店肯定沒有，劉鵬宇只能到附近的進口超市買。

井溪站在樓梯口最後确認一次。

“燈光好了嗎？”

何婷站在小院的角落拿着接線板：“好了。”

“蛋糕好了嗎？”

許琳和白楊一個抱着蛋糕一個拿着打火機和蠟燭：“好了。”

“音響好了嗎？”

王璐拎着一個半人高的音響：“好了。”

“他還有二十米到。”

“十米。”

“推門了。”

劉鵬宇推門進來時一室漆黑，他明明記得大家約好小院見。

“井溪？”劉鵬宇抱着西瓜往裏走。

大家藏的嚴嚴實實，沒露出一絲馬腳。

“人呢？”劉鵬宇一邊疑惑一邊繼續尋找，他看到小院裏好像亮着燈。

入了冬之後小院便幾乎荒廢了，大家的活動區域變成室內，上次去小院還是井溪非要堆雪人。劉鵬宇已經走到了院子中央，雪人的眼睛少了一只。

他看了看，四周都沒人，剛轉身準備離開音樂便适時響起，滿樹滿院的燈串也被打亮。井溪懷抱鮮花穿着一襲白裙緩緩走出，歌聲婉轉而出。

“井溪是哭了嗎？”何婷結束自己的任務後挪到許琳身邊。

許琳正在護着蛋糕上的蠟燭，聞言立馬擡頭看：“真的假的？”

“我看她是凍的吧。”白楊在一旁悠悠地開口。

“也不是沒有可能。”何婷點點頭，“她畢竟在十二月光腿穿裙子。”

音樂結束，許琳等人端着蛋糕出場。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大家同時送上祝福。

大家那天好像都很幸福快樂，最後還要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

那時還是可以随意燃放煙花的，大家站在院子裏倒數。煙花準時盛開在夜空裏。

井溪拉着劉鵬宇拍照，要記錄下美好的時刻。

何婷倒數完嫌冷便回了室內，王璐被井溪抓住充當攝影師。許琳和白楊在廚房裏切西瓜，大家都說想吃。

“我來吧，你別沾手了。”白楊獨自占滿操作臺，把許琳擠到另一邊。

“你會嗎？”許琳看着白楊拿着刀不知道怎麽下手。

白楊頓了頓：“要不然你指揮下？”

許琳搖頭笑了下，伸出手指在西瓜上比當了下在哪下手。

白楊突然用沒拿刀的手握住許琳正在比劃的手指。

許琳被白楊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

“我之前就想這樣。”白楊緩緩道，“好像一用力就能掰斷。”

“你有病啊？”許琳飛快地把手抽出來背到身後。

白楊低頭笑笑，一刀切進西瓜裏。

“真好啊。”許琳靠在一邊向外望。

王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回室內了，現在外面只剩井溪和劉鵬宇。

白楊頭都沒擡：“羨慕嗎？”

“羨慕？”許琳思考了下，“不算吧，就是感嘆，真好。”

“那是表面看到的。”白楊已經切好半顆放到盤子裏。

“眼見為實。”許琳看向白楊，“而且剛剛劉鵬宇都要哭了。”

就在井溪唱着歌走到劉鵬宇面前時，許琳看的清楚，他雙眼含淚。

“哦？”白楊的聲音轉了個大彎。

許琳不耐煩地伸出手揪白楊的耳朵：“你陰陽怪氣什麽啊？”

白楊嘴上喊疼，臉上卻笑意不減。

“走吧，去吃西瓜。”白楊端着滿滿的兩盤西瓜。

許琳松開手指着白楊的鼻子：“你可別瞎說話。”

“知道啦祖宗。”白楊笑着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