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平安夜

平安夜

“明天每個人都需要交三十塊充當班費，我們要準備平安夜的禮物了。”課間的時候，班長突然公布了這個訊息。

“呀，後天就是平安夜耶！”陳悠悠看了眼手機，有些吃驚，“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吧。”

沈溪一愣，翻書的動作停了下來。

對于平安夜，她有一個不好的回憶。

她的爸爸就是在去年的平安夜突然發病，在她的學校門口刺殺了學生，犯下了命案。

“溪溪，你想什麽呢？”陳悠悠轉身準備跟她聊天，就看見沈溪雙眼無神的發呆。

沈溪抿了抿唇，勉強維持冷靜，“沒什麽。”

“後天周五，晚上我們一起逛街去吧。”自上次去洗手間的事情，曲靜氣陳悠悠跟沈溪一個陣營，連帶着對陳悠悠都沒有好臉色。

舅舅周末也要加班，每個周五晚上都是沈溪最忙的時候。可看着陳悠悠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陳悠悠也不會在平安夜落單吧……

**

夢是潛意識的激發，周四的晚上沈溪夢見了那個夜晚，那個一直努力想要忘記的夜晚。

血，好多的血。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個穿着同樣校服的學生，穿着制服的警察死死壓着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男人不停地掙紮，臉在地上摩擦的血肉模糊，還不時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沈溪跟着好朋友躲在後面，被眼前的一幕吓壞了，就連男人熟悉的外套都沒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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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警察叔叔找了上門。沈溪這才知道，原來那個野獸一般的人是自己的父親。沈溪不信，哭喊道：“不可能，我爸爸不會是殺人犯的……”

“你爸爸有突發性精神病，據了解是因為工作上的原因，一下子刺激到了他，所以在接你回家的路上發生了悲劇。”

沈溪跟着警察去了警察局，不敢相信裏面那個眼珠渾濁、渾身肮髒的男人是自己父親。

爸爸從來是衣着考究，幹淨整潔。媽媽去世之後，家裏也被爸爸收拾的同樣一塵不染。沈溪無論如何也沒法把爸爸跟裏面那個瘋子聯系在一起。

“醫生已經檢查過了，他現在狀态很不好，什麽人都認不清。”警察擋住了沈溪上前的舉動，語氣十分冰冷。

“不會的，我爸爸不會不認識我的！”沈溪突然犯了執拗，噙着淚大喊道。

到底是未經事的小姑娘，警察軟和了語氣，撩開袖子湊到沈溪跟前，“這都是他咬出來的，另外一個同事胳膊上也有。”

欄杆裏的那個人突然撲了過來，吓得沈溪一聲尖叫……天才蒙蒙亮。

江城有暖氣，可筒子樓供暖不好。往日醒來沈溪都是蜷着身子，今天卻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看了眼時間，淩晨五點。

沈溪開了燈，盯着窗戶上的霧氣發呆。

房間隔音不好，沈溪聽見樓上鄰居上廁所的抽水聲，還有舅舅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舅舅積勞成疾，身體一直不太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溪才從夢魇裏掙脫，慢吞吞穿好衣服起床。

冰箱裏還有給王奶奶孫子輔導功課換來的一袋牛奶饅頭，沈溪就着微微亮的日光接水生火。跳躍的火焰落在沈溪臉上，忽明忽暗。

砂鍋裏的青菜粥咕嚕咕嚕冒泡，沈溪一早起床就心神不寧的。

“——咳咳。”是舅舅起床了。

“溪溪，怎麽起這麽早？”沈天例行就着水吃藥，看見破舊臺上的鬧鐘才指向六點。

沈溪不想惹舅舅擔心，只說自己上了個廁所就睡不着了。

沈天“哦”了一聲，也不知是信還是沒信。

沈天性格木讷，沈溪今天心神不寧，一頓早飯吃得鴉雀無聲，只有碗筷發出的碰撞聲。

“溪溪，試試這個。”快出門的時候，沈天遞過來一雙嶄新的粉色手套。昨晚下班，廠區門口停着一輛面包車，降價出售着一些小物品。

沈天跟着同事湊了過去，選了這雙手套送給沈溪。

“你們女孩子應該都喜歡這個顏色吧，要是不喜歡舅舅去換。”

粉色的手套上還綴着兩個大紅色的櫻桃毛線球，有些土氣。沈溪卻如獲至寶般開心，興奮地接過來道謝，“謝謝舅舅。”

看沈溪喜歡，沈天總算松了口氣，笑道：“去上課吧，碗筷我來收拾。”

沈溪走出門外突然折身回來，小聲道：“今天我要跟同學出去玩，晚上要晚點回來。”

沈天聞言十分開心，“好！錢夠嗎？舅舅再給你？”

沈溪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有。

學校周圍的商店，不少都在門口擺放了一個賣蘋果的小攤攤。上面紅底黑字，寫着要二十元一個。

沈溪咋舌，心裏盤算着二十元能在超市購買多少的小蘋果。

全球化的當下，平安夜的節日氛圍在江城十分濃厚。一進教室，沈溪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節日氛圍。

“溪溪，給，祝你平安夜快樂！”陳悠悠人緣好，收到的蘋果已經擺不下抽屜了。看到沈溪來了，她小心翼翼從背包裏摸出一個包裝十分精美的蘋果，比沈溪早上在校門口看見的還要大。

沈溪感激地接過，眼眸裏有盈盈水光閃過。

如果不是因為前幾天的事情，沈溪應該也可以收到不少蘋果。只是現在，她坐在位置上，只能看着大家互贈禮物。

摸了摸抽屜下的粉色手套，還有那個蘋果，沈溪輕笑，她想要的不多，這些已經足夠了。

沒一會，許妄來了。吊了郎當地抛了一個過來，流裏流氣道：“喏，給你一個。”

沈溪不想要，尤其是前座的曲靜眼神刺人，她像是處理一個燙手山藥一般，毫不猶豫推了回去，“我不要。”

“為什麽不要？”許妄氣笑了，“一個蘋果而已。”

“我們不是同桌嗎？送你一個蘋果有什麽好推辭的？”

沈溪不為所動，悶聲不響地打開了英語聽力。

“艹。”也不知是罵不識好歹的沈溪，還是罵咎由自取的自己。許妄一踢凳子，板着臭臉出去了。

動靜鬧得大了些，不少人都看見了。

韓佳翼吞了吞口水，最後還是沒吭聲，朝着門外追了出去。

明明這一頁已經看了十分鐘，可陸凜嘴角含笑，手指摩挲着書的一角，半天都沒有翻到另一面。

許妄一上午沒回來，沈溪倒是落了個清靜。快下課的時候，周淩還公布了一個好消息。

“下周一我們将會調整一次位置，就按本月的月考成績來。”

教室裏一片哀嚎，都已經跟前後左右混熟了，誰都不太想重新挪動位置。

沈溪十分開心，總算可以離許妄遠一點了。她是第十一名，許妄是倒數第一名。

陳悠悠噘着嘴，“溪溪，我是二十七。”

沈溪開心的嘴角一下子放了下去，不過很快她又重新振奮了起來，“悠悠，我們一起加油！”

“嗯！”陳悠悠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又重振旗鼓給自己打氣道：“下次我争取考第十二，我要跟你坐同桌！”

沈溪輕笑，“好，我等你。”

兩人結伴去食堂吃了飯回來，就看見每個人的位置上都擺着一個平安果。

“誰給的啊？”看着大家位置上擺着的一模一樣的蘋果，陳悠悠歪着腦袋十分疑惑，“是班長用班費給每個人發的嗎？”

“怎麽可能！”張小寧誇張的大喊，“我在網上見過，這個要提前預定，一個平均下來五十五元多一點，比我們交的班費還多。”

“啊？五十多塊錢的蘋果？”沈溪有些吃驚，到底是誰這麽大手筆。

不過隔着盒子，她似乎都可以聞到蘋果的香甜。

“是陸凜。”陳悠悠打聽到了，立馬大叫着過來分享自己得到的消息。

“陸凜買了兩箱子，每個人都有！”

“這也太豪了吧！”張小寧啓動心算技能，班上總共四十三個人，這一下子可不得二千多塊錢？

“人家陸凜有錢，管他的。”陳悠悠揮揮手，不在乎道：“托他的洪福，我居然吃上了五十多塊錢一個的蘋果，感恩！”

沈溪也有些驚喜，盤算着帶回去給舅舅分享。

陸凜一進教室，就瞥見了沈溪歡欣雀躍的眼神。少女沐浴在暖陽下，亮亮的眸子漂亮得驚人。

也不枉他為了送出這個禮物，興師動衆的送了整個班級。

陸凜忽略了，誰會為獵物費盡心思，連句感激都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