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換位

換位

臨近元旦，沈天回來得越來越晚。沈溪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加倍努力學習，希望能考一個好大學，以後努力反饋舅舅的恩情。

“溪溪姐姐，我有幾道題不會做。”木門被敲得叮咚作響，還有小胖的童聲。

沈溪開了門，就見王奶奶端了一盤橘子，牽着小胖和藹地看着自己，“小胖有幾道題不會，麻煩溪溪幫忙看看。”

自從搬到這，沈溪一家受了王奶奶許多照顧，別的不說，這個簡陋房間裏的大半家具都是王奶奶淘汰下來送給他們的。

沈溪懂得感恩，一直把小胖當做親弟弟一般照顧。

“不麻煩。”沈溪揉了揉小胖的腦袋，毛茸茸的頭發柔順得很，“進來吧。”

王奶奶借口小胖等下要吃，不由分說把橘子留了下來。

沈溪推辭不過，只能加倍對小胖用心。

江城的日子清貧簡陋，沈溪往日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有這麽堅強。可厄運降臨，只要還活着，日子就還是得過。

雖然辛苦，可這兒沒人用像看陰溝老鼠的眼神來看她。沈溪看着小胖的發旋出神，恍惚覺得這樣的日子也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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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昨晚淩晨才到家，沈溪起了個大早，煲了排骨湯讓他中午帶上。

用湯煨了點青菜吃完，沈溪輕手輕腳出了門，灰蒙蒙的天都不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今天要換位置啦！

她不是傻子，許妄對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這份感情又摻了幾分真心呢？沈溪眨了眨眼，更何況，誰又能接受完完整整的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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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比淮市繁華，學生們的做派也更潮流些。沈溪看着前面女生露出的美腿欽佩不已，這麽冷的天，她看着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煲湯費了點時間，沈溪往日都是前幾個到教室的，今天到的時候，教室裏已經快坐滿了。

她一走到門口，大家的目光齊齊投擲了過來。

沈溪性格腼腆，不太習慣大家注視的目光。她低着頭，快步溜到了最後一排。

許妄沒來，沈溪很方便地進了裏面的位置。等到坐定，她才覺得今天教室裏的氣氛古怪異常。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可她一擡頭，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悠悠。”沈溪心裏毛毛的，偷偷用手指戳了戳前面陳悠悠的帽子，軟聲道：“今天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陳悠悠反應極大，迅速地往前縮去，同時傳來曲靜刻薄的聲音，“你離我們遠一點，看着就膈應。”

猝不及防的訓斥，沈溪臉上瞬間湧上羞憤的薄紅。她總覺得，所有人都聽見了曲靜的指責。

陳悠悠并沒有幫自己，似乎看書已經入了神。

沈溪面紅耳赤，可性格軟乎的她不知道怎麽回嘴，她沉默地收了聲。

窗外有低年級的學生在出操，沈溪偏着頭看窗戶，心裏慌得厲害，她總覺得在她不清楚的時候，有什麽事情正在悄然發生。

趕在敲上課鈴之前，周淩走進了教室。

周淩個子不高，卻有一雙讓人膽顫的銳利眼神。沈溪朝她看去，總覺得裏面黑漆漆的，包含了複雜的情緒。

她從夾着的書裏抽出一張A4紙，是上個月的月考成績排名表。

“今天換位置，所有人先站在外面，我念一個名字一個人進來入座。”

教室裏熙熙攘攘的，有人歡喜有人憂愁地往外走去。

陳悠悠今天不知怎麽對自己退避三舍，人多口雜，沈溪按捺住狐疑沒能找機會問清楚。

“第一名，陸凜。”

陸凜今天穿着一襲黑色風衣，寬肩窄腰，從沈溪身前經過的時候帶來了一陣風。

“第九名，徐天昂。”

快要念到自己名字了，沈溪期待地往前挪了一步，“麻煩讓一下，快到我了。”

前面的男生仿佛看見了十分晦氣的東西，兇巴巴地瞪了沈溪一眼。

“第十一名，沈溪。”

聽見自己的名字，沈溪小跑過去，準備依照周淩的安排坐下。

“老師，我不要跟她坐！”第十名的男生兇神惡煞的，厲聲大喊道。

沈溪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無助地眼神閃躲，最後看向了講臺上的周淩。

周淩愣住，過了一會才回答道：“陳瑞，這是按成績安排的座位，很公平。”

“我不管。”陳瑞并未乖乖聽從周淩的安排，反倒用着嫌棄鄙夷的眼神看着沈溪，“我只知道我不想跟殺人犯的女兒做同桌！”

“——轟！”

“殺人犯的女兒”這幾個字被砸了過來，沈溪腦袋空白了許久，很久很久才找回神智。

“老師，我爸媽說了，如果你執意要我跟她做同桌的話，他們會來學校跟校長談。”陳瑞漫不經心地翻着書，仿佛用着不是威脅的語氣。

周淩臉色也不好看，可她也理解陳瑞的忌憚。畢竟她昨晚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震驚的碗筷都打爛了一副。

她往門口望去，所有人不是用着恐懼、嫌惡的表情，就是用冷漠武。裝自己。

可看着教室正中央死死低着頭，指節扣到泛白的少女，周淩還是大聲問道：“你們誰願意跟沈溪同桌？”

沒有人吭聲，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移開了眼神。

瞥見人群後面的一道身影，周淩帶着期待的目光，“陳悠悠，你願意嗎？”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小路，陳悠悠無處遁形，與沈溪的目光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照面。

她移開了視線，用着響亮的聲音表達了拒絕，“不願意。”

光，徹底熄滅了。

這一瞬間，沈溪又回到了淮市的時候。她不是性格溫順，友愛同學的沈溪，她的名字是殺人犯的女兒。

所有人都是旁觀者，沈溪站在教室中央，像被剝去衣服的小獸，被他們用恐懼、帶着惡意的目光打量。

只有周淩還在焦急地尋找，到底給這個小獸安排哪個同桌。

哦，她找到了最後的希望。

“陸凜，你願意跟沈溪做同桌嗎？”仔細聽，周淩的語氣還夾雜着明顯的懇求。

“我？”陸凜慢了半拍，狹長的鳳眸湧動，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激烈地翻騰着。

沈溪是殺人犯的女兒？

他的大腦宕機，能解開奧數大題，看懂生澀外文的腦袋就像漿糊，他似乎沒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掀起眼皮，纖弱的少女單薄地站在不遠處，宛如凜冬積雪快要壓折枝頭上最後一株雪梅。只要一陣風，就可以折斷。

渾身的血液跳動，內心最深處有什麽東西在蘇醒。

陸凜緩慢帶着堅定，說：“我願意。”

他想，他真的抓住了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