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霸淩

霸淩

信息爆。炸的年代沒有秘密，消息像是長了腳的怪物，一個上午，整個學校都知道了沈溪拼盡全力想掩蓋的秘密。

“煩死了，她爸是神經病，這種東西是會遺傳的！”

“媽。的！神經病殺人還不犯法，真是日了狗了。”

大家一言又一語，仿佛沈溪就是個随時可能殺。人的神經病。

“學校能不能保護一下我們呀，把她給我趕出去！”

“我想到跟這種人做同學，簡直雞毛疙瘩起了一身，瘆得慌。”

他們毫不掩蓋自己的惡意，甚至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逼退沈溪。想她就像轉學來江城一中一樣，趕快滾去其他的地方。

沈溪坐在座位上，黑色的簽字筆戳破了紙張，暈染了大片的墨色。

陸凜偏頭，少女的唇瓣抿的緊緊的，眼眸暗沉，沒有一絲光亮。

他擡眼掃視了一圈，狹長的眼眸銳利，那些人瞬間收了聲。

“沈溪，你還好嗎？”陸凜輕拍了一下沈溪的肩膀，少女像是受驚的兔子，一雙紅紅的眼睛戒備地看向他。

對上陸凜關切的眼神，沈溪謹慎多疑地搖了搖頭，并沒有釋放她的脆弱。

陸凜暗自挑眉，倒是沒想到沈溪會防着自己。不過轉念一想，如果她是這般好騙的人，恐怕早就被撕得一片不剩吧。

面對這樣的學生，學校也十分為難。從職責與道德的層面上看，學校不應該放棄任何一個學生，尤其是沈溪好學乖巧，自身從未觸犯約束。可另一方面是家長還有學生的壓力，短短一上午，已經有許多家長打了電話過來，表示不想與殺人犯的女兒同班，最好是把這種問題學生趕出去。

周淩剛挂斷一個家長的電話，還沒來得及揉揉脹痛的太陽穴，放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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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淩眼神突變，眉頭緊緊鎖了起來，她小心翼翼接通，朝着電話那頭問好：“陸先生，您好？”

陸澤昂溫潤的聲音傳來：“周老師，我聽說班上轉來的新學生……”

周淩的一顆心提了起來，陸澤昂不同于其他家長，如果他執意想趕走沈溪，恐怕校長都要看他三分薄面。

“陸先生，沈溪是無辜的，我們做老師的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學生啊。”周淩情真意切地懇求，她進入教師職業已經快十年，對學生如同親生孩子一般疼愛，尤其沈溪是那麽的乖巧，那麽的可憐。

“周老師誤會了。”陸澤昂在那端輕笑，竟是說道：“我知道其他學生還有家長會心有疑慮，只是我希望您能堅守一個老師的天職。”

他微微停頓，語氣飽滿着鼓勵，“如果有什麽困難但說無妨，我一定竭盡所能。我也會叮囑陸凜，一定會多多照顧沈溪。”

周淩愣住，沒想到陸澤昂這通電話不是興師問罪。她的心頭湧上感激，“多謝陸先生體諒。陸凜同學也如您一般深明大義，今天許多人都不願與沈溪同桌，是陸凜替我解了圍。”

電話那端安靜了幾秒，很快傳來陸澤昂微微上揚的聲音：“是嗎？倒是我多慮了。”

陸老不愧是教育局的老局長，一家子人都是如此的和善。周淩面露欽佩，崇拜道：“陸先生一家果然儒雅，難怪陸老先生桃李滿天下。有這樣的品行與氣概，我相信陸凜同學以後必能成為社會的棟梁。”

“周老師說笑了。”陸澤昂輕笑，歉意道：“我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改日去拜訪您。”

“您忙您忙。”

周淩放下電話，心安定了下來。

只要有一個人理解她的做法，她一定要排除萬難，為沈溪那個小姑娘撐起一把傘。

**

今天回家的時候，陸澤昂正在客廳看財經新聞。

陸凜眉頭一跳，手指握成了拳頭的姿勢。

“回來了？”姜慧端了一盤櫻桃出來，朝他皺了皺眉，“怎麽不跟爸爸打招呼？”

陸凜垂了垂眼，無聲走了過去，“我回來了。”

陸澤昂沒回應，兀自拿起桌上的櫻桃吃了起來。姜慧輕咳了一聲，他仿佛才意識到陸凜是在跟他說話。

“嗯。”

充滿了上位者的冷漠，沒有一點父子的溫情。

如果說小時候還心存期待，現在的陸凜早已習慣這樣的家庭氛圍。他颔首，低語道：“沒什麽我先上去了。”

左腳已經踏入樓梯的第一階，陸凜聽見陸澤昂漫不經心的話：“這次做的不錯。”

陸凜側身，不懂他無緣無故的誇贊。

“怎麽了？”姜慧倒是笑了，想要拉近父子兩人的關系。

“聽你們老師說，你主動承擔照顧那個轉學生的責任。”陸澤昂有些滿意，面容也柔和不少。

“那個殺人犯的女兒？”姜慧有些吃驚，不懂丈夫為何這樣說。

陸凜卻是立馬了然他的目的，用心底冒出一絲冷嗤。

“我們陸家書香門第，底蘊渾厚，做任何事情都要講一個‘和’一個‘善’字。”

“我記得。”陸凜點了點頭，忍住喉間想要嘔吐的欲望，冷着臉上了樓。

這個家真是奇怪，所有人都按标準的模板打造，永遠以滿足別人的期待生活。

陸凜濃濃的憎惡後是強大的無力，他笑自己無能，不僅無法改變，還要沉默不語地按照那個方向生長。

只是希望，唯一的樂趣能改變他沉寂的，宛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

學校明令要求各位同學要去平常心對待沈溪，不得排擠、欺淩。只是在老師看不見的時候，校園淩霸正在無聲蔓延。

原先是毫不掩飾的咒罵，現在是将她反鎖在衛生間的小隔間。

外面敲響的不知是上課鈴還是下課鈴，沈溪蹲坐在馬桶蓋上，望着前面的隔板出神。

被冷水澆濕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沈溪蜷着身子，牙齒不時打着冷顫。

“咔噠。”門開了。

一個低年級的小妹妹對上沈溪的眼神，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蹲坐的太久，沈溪扶着門站了好幾分鐘才感受到雙腿的知覺。風從側邊的窗戶吹了進來，冷得她情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呸，真是晦氣。”

有女生也來上洗手間，沈溪轉動暈乎乎的腦袋，原來已經是下課了。

沈溪低着頭靠着牆，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

“真是煩死了，為什麽我們要跟這樣人一個學校啊！”

“如果不是已經高三了，我一定要我爸給我轉校……”

對于這樣的聲音，沈溪已經麻木地過濾掉。她挨着牆壁行走，一道黑影罩了過來。

“別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