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發現

發現

沈溪運氣好，分到了楠楠隔壁的班級。楠楠雖然是老師的女兒，可因為性格爽朗仗義，在學校很受歡迎，連帶着沈溪很快就融入了自己的圈子。

S市地方小，這邊對學習看得更重一些。下半年就要高三了，整個班級都籠罩在層層壓抑之下。

沈溪底子不錯，再加上班上的同學都很刻苦，她很快就步入了正軌，投入到了學業當中。

沈天依舊沒什麽太大的起色，連以前幹活鍛煉出來的肌肉都漸漸萎靡了下去。

舅舅的醫療費用是陸氏直接與醫院對接，沈溪偷偷問過周醫生，這筆昂貴的費用她一直記在心裏，計劃長大之後還給他們，兩不相欠。

S市的氣候比江城好點，開學沒多久就能脫下厚重的外套穿一些簡單的衣服。

“溪溪，你身材真好，胸大腰細的，我要是男的我一定追你！”楠楠掐着沈溪的腰，明亮的大眼睛裏是滿滿的欣賞，毫不誇張地說，就差流口水了。

沈溪有些害羞，就算是女孩子，楠楠此舉屬實孟浪。

她的很多衣服都來不及帶過來，天氣一暖，衣服就不夠穿了。楠楠也清楚她的經濟實力，帶着她去了S市的服裝批發市場。

楠楠嘴巴利索，會殺價。沈溪目瞪口呆看着她跟老板說了幾句，直接花了三百塊給她搞定了一大包。

“這裏水深着呢，就騙你們這些臉皮薄的姑娘。”楠楠自己也拎着小包，裏面裝着她自己的戰利品。

楠楠家境不算大富大貴，可她父母疼她，吃穿用度都挺不錯的。

可她也沒什麽架子，跟着沈溪買了一大堆所謂的地攤貨，一個勁說好看又舒适。

沈溪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不用隐藏什麽，無論自己是什麽樣都會被人接受。

或許是太滿意這樣的日子，才會在察覺真相的時候那麽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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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學的原因，沈溪辭了林先生那邊的工作。可是沒多久，小姨說林先生試用了兩個鐘點工都不太滿意，他還是希望沈溪可以過去繼續上班。

面對小姨的拜托，沈溪最後還是同意周末繼續上班的請求。

一方面是她确實也需要繼續兼職維持生計，還有一方面也是出于擔心林先生的原因。在林家工作了快二十多天，除了知道他姓林，身體不太好，喜歡安靜，其他的都不知道。

根據沈溪的觀察，林先生似乎沒有其他的家人，家裏就連一張照片也沒有。林先生确實性格挺古怪的，可是他對自己很好。

給自己開高于市場價的薪水，工作也不累，還願意免費借廚房給自己使用。

醫院嘈雜，房間也很小。得了林先生的同意，沈溪有時候會把作業帶去林家做。

高二下學期的數學越來越難，為了跟一道大題較勁，沈溪沒發現時間早已不知不覺地溜走了。

等到題目終于解出來，她一擡頭，才發現外面的天都黑了。

壞了，她還沒有做晚飯。

愧疚忐忑地敲了敲緊閉的房門，沈溪低着頭道：“林先生，不好意思我忘了時間，今晚就吃面條将就一下好嗎？”

豎着耳朵，沈溪沒有聽到裏面的動靜。

重新敲了敲門，沈溪提高了聲音問道：“林先生，你睡了嗎？”

裏面依舊沒有動靜，安靜得像這個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

手掌已經壓下了門把手，沈溪突然記起林先生喜歡安靜，她有些猶豫，要不要直接做好飯菜留在鍋裏。

就在她鎖着眉頭思考的時候，房間裏面傳來一道巨響，像是什麽東西被砸碎一般，仔細聽還傳來一句悶哼。

“林先生，你沒事吧！”一時間各種不好的猜測統統湧上心頭，沈溪記起前幾天在醫院看到的新聞，一個老人家在浴室洗澡，一個晃神的功夫就摔成了中風。

沈溪越想越怕，也顧不上其他直接開了門。

“林先生……”

“不要進來！”一時之下，陸凜連掩飾自己的聲音都忘了。

那個人，就算只是個側影，沈溪也認出來他是誰了。

難怪！難怪之前買菜時候遇到的老奶奶說也從沒見過林先生，只偶爾看見一個年輕小夥子出入。

沈溪還以為是她年紀大了記混了，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陸凜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拼命地想要縮成一小團，他不想沈溪看見他的樣子，企圖掩耳盜鈴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心亂如麻，思緒萬千。可沈溪終究心軟，見他倒在玻璃杯碎片邊呻。吟，還是迅速走過去嘗試扶起他。

“你還好嗎？陸……陸凜。”那兩個字有些滾燙，沈溪幾乎是強忍着說出來。

陸凜一只手死死按壓着腹部，額頭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掉落，竟是已經痛苦地說不出話。

就算恨他，可沈溪沒辦法做到眼睜睜看他呼吸都困難，尤其是陸家還承擔了舅舅的醫療費，于情于理，她都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小區離醫院很近，就連救護車都沒有用上，幾個護士推着推車就接走了陸凜。

沈溪關好門，想了想還是跟去了。

“他今天吃飯了嗎？”

“吃了午飯，晚飯還沒來得及吃。”沈溪心頭一跳，福至心靈問道：“是因為胃病嗎？”

急診醫生點了點頭，“是急性胃潰瘍，大概率是飲食不規律導致的。”

“對了，你跟患者是什麽關系？喊他家裏人過來辦理入院手續吧。”

沈溪愣了愣，小聲道：“我們是同學……”

沈溪沒有陸凜父母的聯系方式，不過她有陸澤昂秘書的。

借了醫院的電話，沈溪嘗試撥了過去。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交代完情況之後，對方很快就把陸凜母親的電話提供了過來。

一五一十又複述了一遍，沈溪忐忑不安地想着，陸凜母親一定很讨厭自己吧，一定會第一反應讓她離陸凜遠一點。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冷靜地說道：“謝謝你，我目前在A國，需要下周才能回國，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陸凜。”

沈溪有些意外，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沈溪，你在聽嗎？”

很禮貌的聲音，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優雅的人。

沈溪點了點頭，“好的，我會照顧好他，直到您過來的。”

“麻煩了。”

“不客氣。”

挂斷電話，一直走到病房沈溪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麽。

那個人好熟悉卻又好陌生。

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是他眼眸亮得驚人說他要留在江城。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S市？

答案在心底快要破土而出，沈溪睜大眼眸，很快将這些鎮壓了下去。

她不想去想為什麽，也不該去想。

她跟陸凜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說別人，他的父母第一個就反對。舅舅的醫藥費本就是陸澤昂幫着承擔，沈溪知道，陸澤昂完全可以不管這些的，既然答應了人家，她就要做到信守承諾。

而且可以擺脫這個僞善的人，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嗎？

病床上的那個人面容清瘦，鋒利的眼神被掩蓋，整個人顯得病恹恹的無力。

沈溪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将他放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裏。

握住他左手的時候，沈溪又看到了虎口那顆小痣。奶奶說長這種痣的人上輩子是跟人有過約定，他要窮其一生去尋找命定的那個人。

他要找的人就是自己嗎？沈溪苦笑，這種故事聽着凄美浪漫，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只覺得無法喘息的可怕。

陸凜的病房剛好也在同一層，如今的狀況是舅舅一樣，只能進食一點湯水。

去了林家，哦不，确切的說是去了陸凜的房子裏炖了雞湯，順便給他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去醫院。

這是沈溪第二次進入這個房間，跟想象中的差不多，陰暗孤僻，厚重的窗簾拉得死死的，透不進一束光。

拉開窗簾，推開了窗戶。窗外的景色正好是小區的花園，春天已經到了，姹紫嫣紅的花朵亂了眼。

光照了進來，沈溪一垂眼就看見桌上的本子。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看的，可是手卻不聽使喚地已經拿了起來。

是陸凜的日記，本子看着很新，可裏面居然快要寫完整個本子了。

“二月十一號，天氣晴。我終于找到她了，在我快要真的發瘋之前……”

“二月十四號，天氣陰。我偷看了她的願望，她說她想忘記江城的過去。我的回憶全是你，你也不該忘記我……”

“二月十六號，天氣下雨。我很開心，因為她又回到了我的身邊，盡管是以這樣的方式……”

每一天，每一頁，每一個字，都有關于“沈溪”。

絕對的偏執，絕對的癡迷。密實到無法喘息，厚重到讓人膽寒的情意。

沈溪像是火燒指尖，驚恐地扔下了這本日記。

她的心跳很亂，她感到害怕、恐懼、憎惡、惡心，可這些絕望之後，她卻漸漸升起了另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就像是一潭水，無死角地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先是蔓過腳裸，然後是膝蓋，再是腰、胸前，最後越過脖子一直停在鼻子的下方。

她被困在這無聲的桎梏裏，不會受傷，也沒辦法逃離。

它困住自己，卻好像也在擁抱自己。

它在說，你是我的，而我，也是你的。

我變态，我居然覺得這樣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