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坦白

坦白

沈溪照顧得好，每回醫生查房，都要驚嘆一次沈天的恢複狀态。

“病人腦內的淤血漸漸變小，預計下個月就可以完全消失。”周醫生像是感嘆一個奇跡，他從醫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這種奇跡誕生。

沈溪跟楠楠握着手，瑩白的小臉是繃不住的驚喜。

“溪溪，你舅舅馬上就可以恢複啦！”

沈溪緊緊抿着唇，喜悅的淚花在陽光下閃着光，原來上天沒有抛棄她。

送走了醫生，沈溪走過去給沈天掖好了被子，激動地拉起楠楠的小手，“我們什麽時候再去弘法寺一次吧，我覺得一定是上天聽見了我的祈求。”

楠楠點了點頭，她也希望她的父親能像沈溪舅舅一樣好起來。

“對了溪溪，上次你跟我爸說的事情，有結果了。”

楠楠的爸爸是S市一所高中的老師，知道沈溪剛從江城過來，介紹了她去任教的學校入讀。校長也給楠楠爸爸幾分面子，如今已經給沈溪處理好了轉學手續。

“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楠楠很開心，她見沈溪第一面就有股莫名的親近，格外投緣。

沈溪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以為江城那個筒子樓就是人間最大的善意，沒想到遇見了楠楠一家，對自己無私幫助了那麽多。

可看着楠楠明媚的側顏，沈溪突然有些羞愧。她沒有主動透露過自己的家世，不知道楠楠得知了真相還願不願意繼續跟自己做朋友。

“楠楠，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沈溪咬着牙，她喜歡這個朋友，她不想傷害她，就算保護她的代價是親手撕開自己的傷疤。

“什麽啊？”楠楠是個吃貨，口袋裏永遠裝着吃不完的小零食，她撕開一包瓜子，不忘抓着沈溪的手，往她掌心倒了一大半。

“我想跟你聊聊我的家庭……”很痛苦，可是不得不繼續，“我除了舅舅，還有一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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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楠楠第一反應是要是沈溪還有別的親人，那她就不用這麽幸苦了。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沈溪面色蒼白，仿佛提起的不是親人而是敵人。

“溪溪，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我對別人的過去不是很感興趣。”楠楠搖了搖沈溪的手臂，比起過去，她更希望去認識現在還有未來的沈溪。

“不，我想讓你認識完完全全的沈溪。沒有隐瞞，沒有秘密的沈溪……”

她像是在平淡地敘述別人的故事，如果不是顫抖的肩膀，還有蒼白到極致的唇色。

“……所以，你還願意繼續跟我做朋友嗎？”沈溪死死地低着頭，指甲深陷進掌心的肉裏還渾然不覺。

沒有回應，也沒有指責。

像是等候審判，短短一分鐘沈溪的腦子裏想了很多。後悔、懊惱、失望、絕望……

可所有情緒都被一個帶着橘子香氣的擁抱驅散。

“真是幸苦你了。”

沒有偏見，沒有同情。只是簡簡單單的表達，卻賜予了沈溪莫大的安慰。

“你、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嗎？”沈溪視線模糊，看不清楠楠近在咫尺的神情。

楠楠眼眶紅紅的，揉了揉沈溪的頭發，笑道：“又不是你殺人，我難道還要怕你嗎？”

“可是他們說精神病是會遺傳的……”沈溪越說越輕，或許她的心底也在相信這個。

“為什麽要為不确定的東西煩惱呢？”楠楠掐了掐她的臉頰，誘哄道：“你爸爸不一定是基因裏攜帶的呀！你們家裏都沒人出現這種情況，正常人受到刺激生病也有很多啊……所以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啦，我也經常會有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失常的時候，可我不覺得我有病。”

“嗚嗚——”沈溪再也忍不住，撲在楠楠的懷裏哭了個痛快。

她開始有了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朋友。不同于陳悠悠的軟弱勢利，沈溪的新朋友對她很好。

可楠楠對沈溪越好，陸凜的心就越慌張。

如果這樣，她應該更不想看見自己吧？

“林先生，今天是元宵節，我煮了幾顆湯圓放在桌上了，您記得吃。”沈溪很感激這個雇主，可惜沒有機會當面跟他道謝，只能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等到大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陸凜才從那個黑暗的房間走了出來。

餐廳點着一盞水晶燈，幾道可口的家常菜還有一碗芝麻湯圓。

陸凜沉默着走了過去，發覺筷子旁邊還貼着一張紙條。

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我馬上要開學了，所以今後會有其他的人來照顧您的生活。

陸凜攥着這張紙條，一顆心也被揉得皺巴巴的。他完全可以繼續威脅她，逼迫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

陸凜有些疑惑，他不就是這樣面目可憎的僞善家夥嗎？為什麽現在只是想一想，都覺得內疚還有不忍心。

跟小姨說了要開學的情況，小姨有些欲言又止的躊躇，可最後還是笑着同意，并通過楠楠支付了這段時間的薪水。

看着超出預期的工資，沈溪疑惑是不是算錯了。可小姨只是說，林先生很喜歡沈溪做的飯菜，也很喜歡她的安靜，這是給她的獎金。

沈溪有些猶豫，可楠楠爽朗道：“是你表現好才有的獎金，拿着呗。”

就連小姨也這麽說，沈溪才惴惴不安地收下了。

張姐沒有回來，聽說她的男朋友在那邊治療情況不錯，她打算以後關閉這邊的門店，所以也跟沈溪結算了她之前的工錢。

學校免繳了學費，在楠楠爸爸的幫助下，沈溪還獲得了一些補助。

這筆錢省着點花，再加上放假去做一點兼職，沈溪彎了彎眼眸，原來想象中的困難也沒有那麽難。

“溪溪，我感覺你舅舅又胖了點。”楠楠啃着蘋果，翹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小腿肚在空氣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沈溪日日與他朝夕相處，看不出沈天的變化，“是嗎？”

恰好護士長過來了，接口道：“我覺得也是，溪溪，你照顧得很好呀，我相信你舅舅很快就要醒過來了。”

是嗎？沈溪雀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舅舅腦袋裏的血塊明明已經消除，可他還是沒有醒來。

周醫生說是舅舅還不想醒，等他什麽時候休息夠了，就會醒來。

“舅舅，你還沒有休息夠嗎？”沈溪有些沮喪，期待不斷被落空，就只剩下恐懼還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