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水鬼

水鬼

粗糙的手指輕輕的拭去了白皙臉頰上的淚水，獨孤翊聲音沙啞，“我只恨我來的太遲。”

即使他接到了移花宮的消息，立馬就動身來此，可剛剛目睹的那一幕還是讓他目眦欲裂，只怪自己來的太晚，讓她獨自擔驚受怕。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再來遲一步，會發生什麽。

“別哭了，有我在。”

獨孤翊緊緊握住蕭子衿的手，“我一定會把你平平安安帶出去。”

千絲密地果然名不虛傳，地形複雜不說，裏面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三個洞口裏面還有衆多小路，猶如迷宮一樣，這麽一來，倆人居然在這山洞裏呆了近一年。

幸虧獨孤翊見識廣博，知曉哪些果子野菜可以吃，若是蕭子衿自己，恐怕不被吓死，也被毒死了。

蕭子衿蹲在火焰旁邊，用手裏的棍子攪了攪，直到感覺火苗大了一些，才放心的坐到了獨孤翊的旁邊。

當時買那套白衣時，她有想過獨孤翊穿上是怎樣一番光景，如今真見了，只覺得自己對他的認知還不到位，他穿黑色袍子時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神秘與冷厲，可穿起白衣時則恰恰相反，宛若高嶺上的天山雪蓮，精致柔和，減了許多咄咄逼人的氣勢。

白衣男人閉着眼睛倚在山壁上，五官深邃，如同陡峭的山峰，讓人看着既欣賞又膽寒，充斥着別具一格的美麗與神秘。

蕭子衿用手掌理了理自己烏黑的長發，熟練的用手腕上的布條挽住了發絲，等打理好自己，她才又湊近了獨孤翊一點，将他的腦袋輕輕的放在自己肩膀上。

獨孤翊一向淺眠，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後，坐起來問，“我又睡着了嗎？”

剛開始這裏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那些動物根本不夠他殺的，可後來他漸漸開始察覺到，自己開始嗜睡，內力運轉起來也變得緩慢。

這裏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活物，而是這裏面怪異的霧氣，即便如此，獨孤翊也沒有聲張，所以直到現在蕭子衿還認為他只是消耗的太大，需要休息。

“你累了就多休息一會吧。”蕭子衿目光柔和，“有事兒的話我會叫你起來的。”

獨孤翊低低笑了一聲，将她拉進懷裏，“你最近怎麽這麽乖呀，我都有些不習慣了呢。”

兩個人相依為命一年多了，哪裏還有什麽隔閡，蕭子衿現在絲毫不在意當初的什麽狗屁約定，只要能活着出去，她就要永遠賴在他的身邊。

“這你就不習慣了？”蕭子衿撅起嘴巴，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頸，“那以後我要是嫁給你，你會不會更不習慣？”

感受到溫熱的嬌軀貼過來，獨孤翊喉嚨滑了一下，聲音低啞道，“你願意嫁給我了？”

“當然啦。”蕭子衿嬌嗔，“早就說喜歡你了，若是你那時就接受了我，咱們哪裏還會在這裏受罪。”

“那看來是我的錯。”獨孤翊用鼻尖撞了撞她的鼻頭，“乖乖，原諒我好不好…”

灼熱的氣息緩緩湊近，蕭子衿只覺心跳再次加快，她忍不住閉上眼睛，睫毛抖得像是在跳什麽舞蹈一樣。

突然，獨孤翊面色變了，本身他運行的內力變得緩慢，現在卻突然快了起來，并且越來越快，他僵硬着身體試圖去控制，卻發現無力阻止那股氣流，他用力的将蕭子衿抱進懷裏，嘴裏溢出了一股鮮血。

“翊哥，你怎麽了？”

此時的蕭子衿也感受到了不對勁。

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也沒有感受到他的動作，只是身上的重量卻漸漸輕了，蕭子衿試圖推開他，卻發現獨孤翊的身體一會兒變得火熱，一會兒變得寒冷，她心頭一驚，連忙将已經沒了意識的獨孤翊平放在地上。

“翊哥！你怎麽了！”

獨孤翊這一昏就昏迷了小半個時辰，蕭子衿守着他，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打轉，在這裏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原本給她無限安全感的男人，此時卻毫無意識的躺在這裏。

獨孤翊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臉上涼涼的，他睜開眼睛去看，只見小丫頭雙眼紅腫，鼻尖也跟着泛紅，令他有些心疼。

見獨孤翊醒了過來，蕭子衿立刻撲了上去，聲音抖得不行，“我還以為你死了！”

獨孤翊摸了摸她的發，“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蕭子衿倏然直起來身子，沙啞的聲音裏帶着恐懼。

“你都吐了那麽多血，卻還是說你沒事。”

她有些哽咽。

“你能不能不要瞞着我，我真的…很害怕……”

獨孤翊沉默了好半晌，他撐起身子，緊緊握住了蕭子衿的手掌，“我不該瞞着你。”

“大約是在這千絲密地裏一個月左右，我便感覺到內力有些凝滞，一開始我沒有放在心上，可後來卻愈發嚴重，甚至偶爾會不自覺的睡過去。”

“時間久了我才發現，這裏面的一種霧氣在影響着我，出手越多，內力消耗越大，影響便會增大。”

“剛剛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突然之間內力加速流轉，我控制不及，令身體有些反噬了。”

蕭子衿關切的看着他，“那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已經好多了。”

獨孤翊道，“但是經此一事，我愈發覺得，此地對我的影響越來越大，我必須要盡快帶你出去。”

“可是我們現在都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蕭子衿有些喪氣。

“不是沒找到，只不過過于危險，不到最後關頭，不可嘗試而已。”

蕭子衿訝異，“你是說…那裏？”

“不錯，那湖水湍急，時而沸騰時而平靜，且無規律可尋，但那裏，與這山洞裏的任何東西都不相同，極有可能就是這裏的出口。”

“之前我尚可繼續尋找，可現在我的身體不行了，哪怕冒險，我也一定要去試試，否則往後，我恐怕不能保護你了。”

“呸呸呸，不許你瞎說。”蕭子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我們要一起出去，你說要娶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逃避。”

“放心吧。”獨孤翊吻了吻她的掌心，“你家男人不會那麽輕易死的。”

休整了一天，兩人再次來到了第三個山洞裏的一條支路，裏面波光粼粼，還時不時發出呼啦啦的聲音。

真的要去嗎？

答案是肯定的。

“翊哥，我們一起去。”

“不行。”獨孤翊一口否定，“你在上面等我，萬一有危險你就回去，你姨母應該不會想看你死的。”

來之前兩人就商量好了，由獨孤翊下去探路，蕭子衿則是在上面守着，若是真的安全可行，他再回來接人。

可到了地方，蕭子衿立刻就反悔了。

其實也不是立刻反悔，而是她壓根就沒打算那麽做。

“翊哥。”

蕭子衿握住他的大手，與他十指交叉，“無論生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獨孤翊神情有些動容。

“你真的不怕？”

“不怕，和你在一起，無論是什麽險阻，我都想和你一同面對。”

“好。”

獨孤翊攬住她的腰，一躍跳進了那潭水中。

乍一接觸潭水，獨孤翊只覺得渾身像是翻騰起來一樣，灼燒的皮膚發痛，他緊緊的把蕭子衿抱住，避免她受到傷害。

然而蕭子衿與他并不相同，進入水裏就像是跳進了夏日的湖水裏，暖洋洋的很舒服，可惜兩人都張不開眼睛，只能盡力去抱緊對方，水流越來越湍急，兩人瞬間被卷進了漩渦裏，消失不見。

“找到了嗎？”

“回陛下，尚未有大人的蹤跡。”

“怎麽會沒有？”獨孤齊将手中的折子扔了出去，“阿翊在失蹤前，不是見過琳琅，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回陛下。”下人戰戰兢兢，“琳琅姑娘當時上被大人趕回來的，并不知曉大人的去處。”

“那穆玉幟呢？他也沒有一點阿翊的消息？”

“沒有…”

“繼續給我去找。”

“是。”

下人的身影退出大殿，獨孤齊不由嘆了口氣，“阿翊，你到底在哪…”

當初琳琅被趕回來，總歸感覺有些不體面，別說是不知道，哪怕她知曉什麽，估摸也不會開口。

潺潺的溪水緩緩流淌，在一個水位較高的地方分叉開來，幾個小孩子正在大喊大叫，議論着誰扔的石頭比較遠。

其中一個眼尖，一下子就看見水面上飄着個好大的物體，他眼睛瞪的渾圓，拍着身邊的朋友，“二牛哥！你快看，那水裏是什麽？”

“你就會吓我，哪有什麽…”

話音戛然而止，他嗷了一嗓子，“水鬼！有水鬼！大家快跑啊！”

其他幾人本身就精神緊張，一聽“老大”斷定，小孩兒們迅速跑回家去了。

村長家的小孩兒上過學，繪聲繪色的給自己爹爹講着，中間不乏添油加醋的誇了自己的威武。

他們這裏的河流彙聚好幾條大河，常常有失足落水的人被沖到河邊，聽了孩子的話，村長幾乎立刻就能确認，這是樁命案。

“孩子，好好在家玩，不準亂跑，爹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村長就急匆匆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