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趙紅珠覺得自己真不是那種偏聽偏信的人,僅憑一面之詞就斷定一件事實在太魯莽。所以等李思齊說完了,她也沒太大反應。
可等李思齊把她帶到燕春館前的花船上時,趙紅珠被眼前旖旎的畫面徹底震傻眼了。
“我也是偶然發現他在這裏喝酒。之前我跟芸兒在你成親的時候偷偷去看了看,所以記得他的容貌,就留心了一下,沒想到……”
趙紅珠沒等他說完,就大步上前把圍着姜孝的幾個姑娘趕走了,她推了推滿身酒氣的姜孝,叫他的名字,“姜孝,姜孝?”
結果姜孝撐着臉看了她一眼,竟然把她也當成了陪酒的姑娘,笑呵呵的将她拉到了懷裏親熱。
趙紅珠咬牙切齒的一巴掌甩在他腦袋上,他整個人軟在桌子上,醉過去了。
半個時辰後,在李思齊的幫助下,趙紅珠累死累活的終于把喝得大醉的姜孝拖回了家。
“這、這、這……”阿杏看到姜孝臉上紅豔豔的唇印,露出活見鬼的表情。“少爺這是?”
趙紅珠生氣的把他臉上的印子使勁兒擦掉,大聲道:“他喝花酒去了,你不知道我去的時候,好幾個漂亮姑娘伺候他呢,別提多逍遙快活了!”
姜孝軟綿綿的趴在桌上,突然酒醉微醺的睜開眼,抓住趙紅珠的手,聲音黏糊糊的親熱極了,“柳兒,給我倒酒!滿上!”
“滿你個頭啊!”趙紅珠怒極,原本被芸兒順好的頭發又重新炸開了,她揪住姜孝的耳朵,“看清楚,我是趙紅珠,你夫人!”
“夫人?”姜孝将迷蒙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定了一會兒,旋即低聲笑起來,“你騙人,我夫人怎麽會來這裏!我、我瞞着她呢,哈哈,我厲害吧!快,快給我倒酒,喝完酒,我們去快活,嗯快活!”
“……”趙紅珠盯着他的臉,郁悶的話都不想說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難受的直吐氣。
阿杏看趙紅珠那怒火中燒的樣子,以為她要被氣得回娘家了,沒想到過了會兒,她起身去打了盆冷水來,用濕毛巾在姜孝臉上擦了擦。
姜孝被冷水一激,倒吸氣,眼睛掙了掙,似乎稍微清醒點了。
趙紅珠轉過頭說:“阿杏,你先出去吧。”
阿杏有些擔憂,“少夫人你……”
“你放心我不會打他,我會好好說話。”
阿杏搖頭,“誰跟你說這個,少爺犯渾,他也不占理啊,該打還是要打的,我只是想提醒少夫人,打得位置隐秘一點,不要被老夫人發現了。”
“……好。”
等阿杏貼心的把門關上了,趙紅珠把姜孝扶到床上去躺着,大概是床太舒服,剛才還睜開眼睛的姜孝此時又合上了,表情适宜的睡過去。
……算了,姑且先讓他睡吧。
趙紅珠走到桌邊坐着,拿着那塊求醫排隊的木牌子發呆,努力的讓自己心平氣和一點,阿杏叫她吃午飯她也沒去。
她氣都氣飽了,吃個屁。
再過一年就要考試了,這家夥不認真上課不說,還跑出去花天酒地,醉生夢死。
想起他當初跪在自己爹娘面前立下那樣誠懇的誓言,現如今就像是被狗吃了一樣。果然朝三暮四是男人的天性麽?
趙紅珠覺得委屈的很。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有點喜歡姜孝了吧,不然也不會這麽傷心。
趙紅珠真的不喜歡看他和別的女人一起,也不想他納妾,兩個人互相守着一輩子過不好麽?
很難麽?
就算覺得難也不能對你妥協,誰讓你娶了我呢?趙紅珠這麽想着,眸光堅毅又固執的使勁兒的咬了咬唇,瞪着床上的人,哼,
等姜孝扶着頭,難受的醒過來時,坐在床邊的趙紅珠就冷咻咻的對他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以後要是再這麽胡來,勾搭別的女人,我就打斷你的腿!”
姜孝聽了,擡起眸子看着她,神情有些似有似無的迷茫和無措,像是對她的話有些不理解。但很快他坐直了身體,微微閉眼,過了會兒再睜開時,已經是滿目的平靜。姜孝喉嚨輕微滾動一下,勾起嘴角淺笑,溫柔的,清晰的吐出了一個字。“好。”
這天晚上趙紅珠晚飯也沒吃就上床睡覺了,臉對着床的內側,明顯是還沒消氣。
姜孝挺直脊背坐在書桌前,視線穿過朦胧的燭光癡癡的落在床上的人身上,不過一會兒搭在腿上的雙手握得越來越緊,面色也越來越慘白,鼻尖上大滴大滴的汗落下來。
“他”來了。姜孝深深蹙眉忍受被抽離的痛苦和恐懼,渾身都在顫抖着。
“我是我,我只是我,我是我,我只是我……”他在心裏不停的默念,不停的默念,像是給自己勇氣,給自己暗示。
難耐的煎熬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突然的一陣輕松讓他大口大口的喘氣起來。姜孝撫着不斷起伏的胸口小心翼翼的睜開眼,轉動眼珠四下看了看,然後輕輕松氣。
——這裏是他的房間,趙紅珠還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睡着,連姿勢都沒變,只是他面前書桌上擺着的一炷香已經最後燃盡了,香灰陡然滑落,掉在了一個信封上,姜孝還在止不住發抖的雙手拿起它,遙遙的盯着趙紅珠熟睡的側臉,表情異常悲切的緊緊的這封信攥到自己懷裏。
明月小築內,原本在盤腿運功的蘇涼突然頭爆青筋,口吐鮮血。在旁護法的手下霍之炎一驚,忙上前扶住他,在他身上快速點了幾下。
蘇涼靠在霍之炎身上,眼睛裏充滿了暴虐的血色,他輕聲一笑,“真是了不起的意志力啊,連我的無相決都完全抵擋住了。”說完又咳了一口血出來。
霍之炎沉聲:“大人,他已然有所覺,你不能再冒險了。而且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蘇涼看了他一眼,伸手推開他,暗自運了會兒氣。
半響,他閉眼出緩慢聲:“之炎,明天一早,去幫我辦一件事。”
**
睡飽了覺的趙紅珠第二天像沒事兒人一樣,帶着姜孝去找神醫看病了。
阿杏瞧在眼裏,心裏忍不住犯起了嘀咕,這少夫人也不吵也不鬧,居然如此平靜,真是異于常人啊,該不會留着什麽厲害的後招吧……
阿杏不知道,趙紅珠其實想的很簡單,也不是什麽暴風雨前的寧靜,她只是想趁着神醫在東臨城的時候,好好的給姜孝把病瞧一瞧,如果因為這事兒在家裏吵架把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那就太可惜了。
這天非常幸運的很快就輪到他們了,那個坐診的神醫就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的中年男子,他給姜孝把脈問清楚情況後,笑眯眯的招來小仆,然後對姜孝和氣道:“你這病也不複雜,但也不是一天兩天解決的事情,你們進去裏面,讓我徒兒準備準備藥材給你治療。”
姜孝猶疑,“請問神醫,治療的費用……”
“走啦走啦,進去,錢會有辦法的。”趙紅珠打斷他,牽着他的手就跟着小仆往裏面走。走到一半,趙紅珠突然停下來,側過臉來兇巴巴的瞪着他。
“去青樓喝酒都不心疼錢,現在給你治病怎的就知道要心疼了?嗯?”
姜孝被她訓了,也不惱羞成怒,淡色的眼珠澄淨溫潤望着她,沖她莞爾一笑。
“夫人說的是。”姜孝牽着她的手,“我們進去吧。”
趙紅珠覺得這時候不反抗一下的話,她就太好脾氣了。于是嘴裏哼哼兩聲,把他手甩開,看也不看他,拎着裙子自己先進去了。
以至于到後來,趙紅珠總是忍不住回想,午夜夢回的時候也在不停的後悔,如果早知道這是姜孝最後一次這樣對她溫柔的笑,應該多看看的。
多看看,然後深深的記在心裏,他也是愛過自己的,有這個念頭撐着,她應該就不會那麽絕望和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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