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十九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是世風日下呢，還是人心不古？

還是這個冷漠的世界讓人們只能把熱情投注到網絡八卦，揭人隐私這麽令人發指的事情上？

總之季飛顏也不知是氣還是怕，顫顫顫巍巍地瞪眼看完所有回帖！所幸周陛只教授文學相關的課程，所以知名度有限，帖子的樓也不算建得很高。但回帖們一口一個‘樓主多多爆料’讓季飛顏依舊心驚膽戰，趕緊和黎歡歡發短信抱怨道：

“黎歡歡，我可怎麽辦啊！可以申請叫斑竹删帖嗎！”

黎歡歡立刻回複道：

“真的是你啊！我想又是周陛講師的學生，又是在圖書館實習的，應該也只有你了。删帖，不會更欲蓋彌彰嗎！”

“對喲，那麽我應該怎麽辦！”

“你不如先告訴我，你是怎麽泡到周陛講師的？飛顏，你好厲害啊！”

“我和周老師真的沒什麽！他好心幫過我幾次忙，就被誤會了啦！”

“可是帖子說得有板有眼啊，應該不是空穴來風吧！周陛老師從前從來沒有過緋聞的，偏偏就是你？”

“偏偏就是我，害得周老師被誤會了！”季飛顏繼續矢口否認着。

“飛顏，我們關系那麽好，你可不許瞞我！其實上一次在便利店拍gg，韓姐都有問過我，你和周陛老師只是師生關系嗎？我當時還言辭鑿鑿呢，說周老師只是熱心送你過來罷了！”

“你說得很對！他真的只是熱心才送我去的。黎歡歡！我到底該怎麽辦！”

“若真的只是大家誤會了，那麽就等吧。時間久了，大家就會沒興趣的吧！不說了，我去忙了啊，今天gg公司來了大客戶！”

季飛顏幽幽地看着手機，黎歡歡果然沒人性地不再搭理她，她也終究煩躁地把手機丢到一邊兒去。

黎歡歡說得興許也對，有誤會的話，解釋清楚就好。可是居然這麽多人一起誤會了，難不成要她登個申明的帖子？也只好扮無辜扮鴕鳥，只求時間一久，衆人沒了八卦的興趣就好。

遲些的時候，醉心工作麻痹自己的季飛顏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是王勝浩發來的抱歉短信，說他只是在回學校處理事宜時随口對導師提了幾句，沒想到惹出這麽一場風波！

季飛顏看了，想狠狠罵他一頓，卻也覺得于事無補，就随口敷衍了幾句，順便澄清自己和周陛的關系，警告他閉嘴。

誰料王勝浩可憐兮兮地回複道：

“其實周陛老師已經警告過我閉嘴了，我哥哥也罵了我一頓。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咦？周陛已經警告過他了？那麽說，周陛已經知道他們倆的緋聞漫天傳了咯！

季飛顏頓時緊張了起來，而手機也好似湊熱鬧一般，掐着點兒地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周陛……

季飛顏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受不了了，趕緊哆哆嗦嗦地按下接聽鍵，聲音都在發顫：

“喂……周老師……”

“季飛顏同學，你不舒服嗎？聲音聽着好奇怪。”

“沒……沒有啦。周老師找我什麽事兒？”

“季飛顏同學平時上學校論壇嗎？”

“……周老師，你是指發在論壇上的……那個帖子嗎？”

“哦……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對不起周老師，連累你了。”季飛顏怏怏道。

“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意。上次好心為你擋駕，卻不料憑白讓你被人誤會。”周陛卻說，“我倒是無所謂，只是怕影響你……你沒被同學說閑話吧。”

“沒，沒有……”暫時除了黎歡歡，還沒人跑來八卦她。

“那就好。”周陛好似松一口氣，“本也想聯系人删帖，就怕欲蓋彌彰。”

“我也這麽想！周老師，不如還是靜靜地等時間久了，大家都沒興趣八卦了吧。”

“就怕委屈了季飛顏同學。”

“不會不會。這樣就好……周老師……恩……我知道周老師把我當朋友，對我很是照顧……不過風頭浪尖的，以後我們還是……還是……”季飛顏結巴着，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倒是周陛淡然道：“還是退而，做一對普通的師生？”

“恩就是這個意思，別招人誤會了，對吧。”季飛顏讪讪一笑。

退而，做一對普通的師生。

原來在周陛的心裏，他們的關系是進步過的？

季飛顏聊以安慰地想。

“好吧！那麽近階段……我就暫時不去圖書館還書了。”周陛道。

“恩。但記得圖書續借喲，網上就可以操作的。”季飛顏道。

“周一下課，也不會煩請你幫忙整理講義了。”周陛道。

“哇，那我倒是賺到了。八卦萬歲。”季飛顏笑道。

“不過周日的晚上若是去郭筠那兒串門，去羅森便利店買罐啤酒，總是可以的吧！”周陛道。

“那當然，幸而沒人爆料我還在便利店打工的事兒。”季飛顏道，心中居然隐隐慶幸，自己拖拖拉拉地沒向大姐頭辭職，總算現在還能落得一個地方與周陛有牽連。

挂斷了電話，季飛顏嘆氣着收起手機。一旁的劉曉雲前輩默默地瞧着她，忽而道：

“小季啊，你該不是失戀了吧。”

“咦……沒有啊前輩。”季飛顏一慌。

“總覺得你的表情有點像呢，沒事兒吧。”

“沒事兒啊。”季飛顏努力地笑了笑。

失戀。

這個詞語對她而言太遙遠，她從未有機會與周陛相戀，談何失戀呢？

原本一心打住了主意站在安全的界限處，卻陰差陽錯地與他被迫捆綁在了一起。

覺得高興嗎？就沒有一絲半點的竊喜嗎？

是啊。

當看着八卦貼裏衆人遙想揣測着誰是周陛的學生女友，季飛顏的心裏也曾一閃而過某種驕傲之情。

但，真的只是一閃而過罷了。

因為，若是因為這些冤枉的緋聞卻害得她與他連朋友都做不成，那這些緋聞對她而言還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她原本已經打定了主意，只和周陛做師生……和朋友的。

恍恍惚惚地，日子過到了周三。果然在這兩天裏，周陛再沒有來過圖書館。季飛顏只沉浸地忙碌着實習，幫讀者借書還書，推着手推車整理書架。偶爾聽見一陣穩健的腳步聲還有一絲絲心顫！

但，每每回頭，每每都是失望。

是啊，他們彼此約定好了。

他不會來，就是不會來的。

周三還有一些園藝專業的實驗課，所以季飛顏一整天都待在學校裏。

在實驗課上跟着教授記錄種子成長的種種數據，一擡頭，季飛顏明顯覺得周圍同學看自己的目光有一些……一些……暧昧。

她不禁吞了吞口水，硬邦邦地別過頭，佯裝不知地繼續在記錄板上塗塗寫寫。忽然察覺黎歡歡被同學們叫去了，一番咬耳朵之後，黎歡歡晃悠到季飛顏身邊，推了推她的肩膀：

“喂，他們都想知道，論壇帖子裏周陛講師的緋聞女友是不是你。”

季飛顏咬着嘴唇：“那個倒黴帖子就那麽火？”

“雖然還沒建成高樓大廈，但是每天幾條回複，總是在論壇的前三頁徘徊。”黎歡歡奸笑着，又道：

“我可沒出賣你喲，我說鐵定不是你……雖然他們都不信。尤其是朱俊傑，他的女朋友恰好和你一起選修周陛的文學課，對你也算了解幾分，興許還在帖子裏爆料過呢！”

“那我還能怎麽辦！裝傻裝呆扮無知！”季飛顏狠狠咬牙道，于是繼續和一衆植物纏綿不已，不聞任何窗外事。

下課鈴聲一響，季飛顏就丢開一切地抓起背包匆匆沖出教室。

有終于耐不住八卦之蟲的同學眼見着就要上前搭讪她，季飛顏更是小心髒碰碰跳，做賊心虛地跑得更快！連黎歡歡在身後叫她都充耳不聞，低頭一路扮演着短跑運動員，一溜煙兒地沖出了教學樓。

好極了！外頭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那群好奇寶寶還能強抓了她套料嗎？眼瞧着季飛顏就要逃亡成功！卻不料忽然一陣沖撞，她悶頭不知撞到了誰，直撞得眼冒金星，對方手中的資料也散落了一地。

“啊……”季飛顏穩了穩自己的頭暈，趕緊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聲音卻由慌張轉為了……更慌張！因為怎麽就這麽巧合！眼前被她撞到的人，居然就是……周陛。

“季飛顏同學，你怎麽慌慌張張的？”周陛愣了下，在擔心自己散落的資料之前，他先關心起一連蒼白的季飛顏。

“我……沒什麽，我幫你撿起來！”季飛顏的臉蛋刷刷白着，低頭慌忙地撿資料，回頭之際瞧見自己的那班同學們也都出了教學樓，卻好似一群鹌鹑一般地簇擁在不遠處，目光齊刷刷地盯着她與周陛。

季飛顏于是驀地尴尬，臉蛋由白又轉紅，說話都不利索：

“周老師……給，給你！”

“季飛顏同學，你沒事兒吧！”周陛是真的擔心了，瞧她的臉紅彤彤也就算了，眼睛眨巴眨巴地，居然也隐隐泛紅了起來！再瞧瞧她身後，擁擠着一群男男女女，各個的眼神都閃着八卦的光彩。甚至有人偷偷舉起了手機想拍照，周陛狠狠瞪了一眼，那人一吓，乖乖地收起來。

季飛顏這下真的感受到了，什麽是“如芒刺在背”，什麽是“如坐針氈”。她終于磕磕絆絆地幫忙撿起了全部的資料，卻聽見身後不知是哪位同窗好友，發出了輕微的一聲笑：

“嘿嘿……”

接着又不知是誰也跟着笑了一聲：“嘻嘻……”

“呵呵……”

“活活……”

那些笑聲都是滿滿的，了然于心又隔岸觀火的模樣，笑得季飛顏終于忍不住地濕了眼眶，把剩餘的資料一股腦兒地交給周陛，吸着鼻子倉皇而逃。

只有黎歡歡心急火燎地追了上去，臨走之前也好奇地觀望了一眼周陛。事後她寬慰着躲在女廁所裏大哭不已的季飛顏，說：

“飛顏啊飛顏，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周陛講師瞪着那群嘲弄你的混蛋男生，瞪得不知道有多恐怖！帶頭發笑的就是朱俊傑啦，他女朋友八卦，他更是死八婆一個！你和周陛不管有怎麽樣的關系都不關他的事情！真該叫周陛講師好好教訓他一頓！”

季飛顏狼狽不堪地躲在女廁所裏，看着鏡子裏哭得紅腫如桃的雙目，不斷地用冷水拍打着。雖然她很感激黎歡歡追着自己而來，但她明白，連黎歡歡都不相信她與周陛真的沒什麽。

他們真的沒什麽。他與她，怎麽可能有什麽！

為什麽所有人都不相信？

為什麽她一次次地，只會給他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