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一

第1章 第一

許欣幾人的呼吸都放輕了。

因為就在不遠處，地上真的躺了一個人，看不出是死是活，只能通過體形和服飾判斷出那是一個成年男性。

幾人沒有貿然接近，剛剛她們在旁邊挖翻白草塊根的時候動靜并不小，如果那個人是清醒狀态早該出聲了，現在這樣八成是死了或昏迷了。

天色将黑，寂靜的樹林裏，一動不動的人，怎麽想怎麽恐怖。

理智告訴她們現在最好的選擇是扭頭就走，當作什麽都沒看見，但是這些年受過的現代教育讓她們沒辦法真的一走了之。

萬一這個人還活着呢，那她們豈不是見死不救。

李雨雲和趙樂樂都看向許欣，等着她拿主意。

許欣遲疑了一會：“我們先不靠近，等把挖好的塊根送回去，再帶兩個人來看看。”

雖然她們有三個人，但樂樂現在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她的這具身體也不過才十五歲，在體力上并不占優。

萬一地上躺着的是壞人，等一靠近他突然暴起傷人，那就麻煩了。

趙樂樂也點頭贊同，這可是在古代，又是災年，不能随便賭人性。

李雨雲雖然覺得兩人過于謹慎了，但還是聽話地跟着往外走，她邊走邊說道：“你們說，張嬸她們會同意救人嗎？”

許欣搖頭：“不知道，我們問問看吧，盡人事聽天命，如果能救活是最好的，但肯定不可能帶着上路。”

慷他人之慨是不可取的，她們本就自身難保，不可能還把負擔轉嫁給張家村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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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車旁。

看到三人又拎了一大布袋的塊根回來，張家村的衆人都非常開心。

“欣姐兒，你也太能幹了！林子裏還有沒有能挖的？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趙大福咧着大嘴笑道，“天要黑了，你們幾個再單獨去不安全。”

許欣正愁該怎麽說起要去樹林裏救人的事呢，這會聽到趙大福提起這個話題，正好就勢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大福哥，翻白草的塊根林子深處應該還是有一些，不過那邊地上躺着個人，我們便沒敢往裏走。”

“什麽人？死的活的？”趙大福問道。

許欣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們沒敢靠近。”

張嬸正坐在旁邊的地上整理塊根，聽到許欣的話，也擡起頭來：“你們沒有貿然湊上去是對的，我聽說逃荒路上有些流民會故意設局，一人躺着，同夥則在旁邊等着。”

“如果上前救助的人帶着食物，本身又沒什麽武力，就會被這些人一擁而上把食物全都搶走，如果反抗可能還會被打傷。”

“這麽吓人！”李雨雲一陣後怕，剛才要不是許欣和趙樂樂攔着，她可能就直接上前救人了。

“那我們還去挖塊根嗎？”經過張嬸這麽一說，許欣等人救人的沖動已經退去了不少，但那附近還有沒挖完的塊根，明天天亮就要繼續啓程去找水源了，如果不挖了有點可惜。

趙大福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大柴刀：“去，為什麽不去，那塊根還挺好吃的，我跟你們一起去。”

趙二祿立馬也應聲：“我也去，有我們哥倆在，肯定沒問題的，保準把那邊的塊根都挖回來。”

張嬸想了想：“行，去看看也好，這次喜姐兒就別去了。”

最後，再次前往樹林的是趙家兩兄弟和許欣、李雨雲。

驢車還需要人守着，分出兩個壯勞力已是極限。

許欣仍舊帶着鋤頭，趙家兄弟則拿了柴刀和布袋，李雨雲的手裏則拎了一個水囊。

這也是大家讨論後的結果，如果真是遭災的普通人，喂上幾口水，也算做了好事，至于他能不能活下來，那就看天命了。

*

樹林裏。

那個人仍舊躺在之前的地方。

幾人謹慎地靠近，趙大福走在最前面，他直接用刀背去碰了一下那個人，趙二祿則警戒着周圍。

地上的人沒動，趙大福又用腳背輕推了一下。

那個人終于有了動靜，他手指微動，嘴裏發出呢喃：“水，水。”

趙大福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做出判斷：“應該是太久沒喝水，又暴曬，沒扛住就暈了。”

幾人沒有急着喂水，而是等了一會，确定附近沒有其他人出來。

趙大福松了一口氣：“應該不是圈套。”

他讓趙二祿繼續警戒，自己則拿着水囊給那個人喂了幾口水，他的妻子肚子裏正懷着孩子，這就當是提前為孩子積德了。

那人眼睛還沒睜開，卻下意識地大口吞咽着。

大概喝了五、六口水，他終于徹底醒轉過來。

“多謝各位恩公救命之恩。”他掙紮着站了起來，正要繼續道謝，目光卻看到了站在後方的李雨雲。

他激動地向前一步：“雲兒，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小暗河邊的秋雪蓮啊，我們曾經在月光下許下心願，我們——”

眼看趙家兩兄弟的眼神越來越怪異，李雨雲忍不住打斷了他：“停！”

她舉起自己的雙手，看向衆人：“我可以解釋！”

說完這句話她又反應過來，她沒有記憶啊，她解釋個屁啊。

李雨雲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雲娘早已婚嫁，肯定不能讓人這樣随便攀扯雲娘的清白，她氣憤地看向那個人：“第一，我不叫雲兒，我叫李雨雲；第二，我不認識你，你不要信口胡說。”

一鼓作氣念完臺詞，李雨雲心情暢快了很多，她轉向趙家兩兄弟：“能叫秋雪蓮這種名字，這個人多半腦子不太正常。”

趙大福和趙二祿頗以為然地點點頭，還是他們家三兄弟的名字有文化又好聽。

那人聽到這句急忙辯解道：“在下上官玉軒，秋雪蓮只是我與雲兒約定的愛稱。”

他還要再說，卻感受到一道如有實質的目光。

被李雨雲用能殺人的眼神盯着，他還是慫了，乖乖閉嘴。

趙家兄弟只比李雨雲小上一些，幾乎從小一起在張家村長大，自然不會信這個人随口的瘋話，他們當時只是聽到那人突然喊出名字一時驚訝罷了。

這會，看着那人已經恢複過來，趙大福便直接驅趕道：“你既已醒了，就趕緊走吧，這附近沒有水源，你待這兒只有死路一條。”

上官玉軒點了點頭，他這兩天一直沒找到水，今天路過樹林，本想找找有沒有野草可以補充一下水分，誰知卻被曬暈了，好在遇到了好心人。

他掏出一塊玉佩，看向李雨雲：“雲兒，保重，這塊家傳玉佩交予你保管，我一定會回來的。”

李雨雲剛想怒罵中二病，一直沉默的許欣卻伸手接過了玉佩。

許欣：“這位上官公子，我們幾人救你一場，這個玉佩就當是你的報酬了。”

上官玉軒也沒有反駁，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趙大福一邊把柴刀遞給弟弟，一邊接過許欣手裏的鋤頭：“跟這種文绉绉的人說話，真麻煩！”

對于玉佩，他倒也沒什麽想法，人本就是許欣她們發現的，水囊也是她們的，救人的報酬自然歸她們所得。

他現在一心只想挖塊根。

“欣姐兒，哪裏有塊根，你指給我看，我來挖。”

許欣把玉佩收進懷裏，開始專心找翻白草，夜幕已經開始降臨，她們要抓緊時間開挖。

因為趙大福幹慣了農活，挖地很快，這次的效率很高。

不多時，又攢了滿滿一大袋塊根。

許欣看向趙大福：“大福哥，這附近已經沒有了。”

趙大福看着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收起鋤頭：“行，我們回去。”

四人回到了驢車旁，迎接她們的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趙大福把袋子交給了張嬸，幾戶人家一起開夥後，食物分配一直是張嬸在管。

張嬸高興地接過這些袋子，探頭一看，皺紋裏透露着喜悅：“塊根放得住，這些就留着明天吃吧。”

“啊？”許欣三人異口同聲。

李雨雲趕緊開口：“張嬸，我們今晚還沒吃飽呢。”

張嬸笑道：“你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逃荒路上哪有能吃飽的，難得找到食物肯定要多囤一些。”

許欣也有些失望：“張嬸，要不再分一點，留一半到明天，剛剛的第二袋也沒分呢。”

趙樂樂也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張嬸：“我餓。”

張嬸被趙樂樂軟糯糯的童聲擊中了：“好吧，那就一人再分兩個。”

許欣和李雨雲向趙樂樂投去了贊許的眼神：“果然關鍵時刻，還是賣萌有用。”

火堆旁，張嬸、趙嬸喜笑顏開地清點着今天的收獲。

趙大福兄弟也拿着分到的塊根和男人們聊天去了，不過許欣豎着耳朵聽了一下，他們聊的多是塊根的挖掘方法，只提了一嘴救了個怪人，其他的并沒有多說。

“看來他們也不是愛亂嚼舌根的人。”許欣放下了心，在古代，流言蜚語對女性的殺傷力是很大的，尤其雲娘還是個寡婦。

*

在睡前解手時，幾人再次碰頭。

趙樂樂詢問了今晚後來的情況，李雨雲繪聲繪色地給她演了一遍。

看着戲瘾上身的李雨雲，許欣只能無奈苦笑，雖然李雨雲現在的言語行為還沒辦法完全貼合雲娘人設，但也進步了很多，至少她不會像在寝室裏那樣随時把“卧槽”挂在嘴邊了。

李雨雲向趙樂樂講完後，還越想越氣：“不是，他有病吧。”

看着李雨雲炸毛的樣子，許欣笑出了聲。

李雨雲瞪着許欣：“欣欣，我都快氣死了，你怎麽還笑啊，對了，你為什麽會收那枚玉佩呀？那個人一看就不正常。”

許欣拿出那枚玉佩：“就是因為他不太正常，才收的。”

李雨雲十分不解：“為什麽呀？”

許欣：“因為我覺得他是演的。”

全程情緒高漲的李雨雲一臉懵：“演的？不是，他圖什麽啊？明明長得一表人才，還裝瘋賣傻。”

許欣笑道：“也許是怕我們挾恩圖報吧，看他的服飾談吐，不像貧苦人家出身，他身上帶的財物肯定也遠不止這個玉佩。”

“你想想，他這麽胡說八道一通，你是不是就急着趕他走。”

“是哦。”李雨雲恍然大悟，“沒想到他是這麽陰險狡詐的人，但當時他直接走就好了，為什麽還要拿出一個玉佩呢？”

許欣搖頭：“我也不确定，可能他也不想欠人恩情吧。”

李雨雲點頭：“難怪你當時說玉佩抵恩情的時候他沒反駁，感情他本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啊，真陰險，不過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一下就給我唬住了。”

這會，旁聽的趙樂樂也反應過來了：“我們挖塊根的時候一直在聊天，他說不定當時聽到了。”

李雨雲更驚訝了：“這也太可怕了，那麽早開始算計了嗎？”

她轉向許欣：“要不玉佩我們別要了吧，這種小說男主人設我們鬥不過，還是離遠點好。”

許欣看着手裏這塊雕工精致的玉佩：“就是因為他的名字和人設都太小說男主了，所以我們才要留着玉佩。”

趙樂樂似乎意識了什麽，她看向許欣：“你是擔心我們不是穿越，是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