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跟我念

第1章 跟我念

涼亭裏。

柳清婉站在中間, 表情裏帶着些落寞。

而她身邊的四個人則全部陷入了呆滞。

許欣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她想了一句暗號, 試探道：“宮廷玉液酒？”

柳清婉皺着眉頭，疑惑道：“玉液酒？欣欣這會想飲酒嗎？”

許欣松了一口氣，不是穿越老鄉，畢竟，這句話可是刻在很多人的基因裏，必須得能接上。

旁邊的李雨雲也忍不住想試試, 她看着柳清婉鄭重道：“跟着我念這句話，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李雨雲一字一頓地念着, 努力克制才沒讓自己唱起來, 不過她的身體還是不自覺地律動了一下。

但眼前的柳清婉雖然表情疑惑，但她吐字清晰地跟着讀了出來, 聲音空靈，流暢而動聽。

李雨雲點了點頭：“确定了，肯定不是跟咱們一個地方穿過來的, 畢竟沒有人能夠用如此平靜的語調念完這兩句歌詞。”

“你們，是想核對我的身份嗎？”柳清婉終于反應了過來。

許欣點頭。

柳清婉之前的那句話有點吓人，許欣聽到後的第一反應是柳清婉也是穿越過來的, 但系統的線索明明指明她是小說女主。

難道系統一直在騙她們？

許欣她們穿回去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系統上, 要是系統是騙她們的，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還好，情況好像沒有那麽糟。

柳清婉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們又是對詩, 又是念詞的, 何必弄得那麽複雜？”

“你們直接問我不就好了。”

她歪着腦袋，眼神靈動, 語氣俏皮。

她這一笑，讓許欣感覺當初和她們一起在珍香齋搞事業的柳清婉回來了，剛剛那種落寞和憂傷的氛圍也終于被沖淡了。

杜越倚在柱子上，沉聲道：“所以，剛剛為什麽會說我們和你一樣被是被困在書裏的人呢？”

趙樂樂也仰起脖子等待着柳清婉的答案，這短短的一句話裏包含的信息可不少。

首先，柳清婉知道這是一本書。

其次，她知道她們四人原本不是書裏的人。

最後，她認為自己和她們是被困在書裏的。

排除掉柳清婉也是穿越而來的“老鄉”這個假設後，趙樂樂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果然，下一秒，她就在柳清婉口中聽到了這個答案。

柳清婉笑道：“我是這本小說的女主，但我不想走劇情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收獲了李雨雲贊許的眼神。

李雨雲此時激動地想搓手，小說女主覺醒啊！這個劇情走向她喜歡！

她眨巴着眼睛等着柳清婉接下來的話。

柳清婉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個世界的人真的很活潑啊。

“說來話長，要不我們坐下聊？”她在石凳上坐下，還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幾人落座後，許欣和杜越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李雨雲卻已經吃起了點心，眼睛發亮地等着聽八卦。

……

柳清婉看向四人：“你們應該知道了一些我和上官玉軒之間的事吧。”

“或者說，你們應該猜到了這本書的故事？”

“我來說！”李雨雲積極地點頭回應，“是不是男女主青梅竹馬長大，女主芳心初動，一片赤誠，男主卻不懂得珍惜，然後女主失憶，男主後悔開始追妻，最後女主恢複記憶，兩人甜蜜地在一起？”

柳清婉點頭：“對，故事應該是這樣的發展，我們青梅竹馬長大，長輩們早早定下了婚約，當初我一心想着能嫁給軒哥哥。”

“知道他喜歡書法我便日日練字，聽聞他喜歡吃哪個菜式我便纏着廚子去學，親手繡荷包，打穗子，心心念念只有他。”

“但他只嫌我煩，把我親手做的東西随手送人，在議婚納彩前夕前納通房……”

“我知道那個消息後很難受，得知他去了寧州辦差，我一刻也等不了，只想立即去找軒哥哥要一個解釋。”

“在那裏，我遇險昏迷了。”

許欣忍不住猜測道：“原本的劇情應該是你被上官玉軒所救，然後你失憶了，他卻通過這件事意識到你對他的重要性，然後開始追妻？”

“對，在順山附近，我故意甩開了柳府的下人們，只為了自己單獨去那裏找一副珍珠耳環，那是我及笄時，他送給我的禮物。”

“那天，天很熱，我一直沒找到耳環，人卻熱得暈倒了，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一些文字。”·

“那些文字是一種叫做‘評論’的東西，評論裏很多人說我很傻，說我是純戀愛腦。”

“我起初很憤怒，我明明只是喜歡軒哥哥而已，怎麽就是戀愛腦了呢。”

“但看着看着，我開始覺得，那些話說得很有道理。”

“原來，他在朋友面前從來羞于提起我，原來，我視若珍寶的耳環只是他讓書童随便買來應付差事的，原來，我活在一本書裏……”

“我甚至在那裏看到了故事的後續，我失憶了，軒哥哥很痛苦，把我以前想要的東西都找過來了。”

“但那時我就想，那有什麽用呢？曾被辜負的真心可以彌補嗎？”

柳清婉講着過去的故事，眼神裏卻并沒有絲毫的懷念。

她笑得很放松：“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突然不想去找他了，我決定回去就退婚。”

“然後呢？”李雨雲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忍不住追問道。

柳清婉皺起了眉頭，“然後我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那不是錯覺，是真的天旋地轉，整座山都在晃。”

“我再次陷入昏迷，昏迷前，我依稀聽到一道沒有感情的聲音。”

“那個聲音說【劇情線崩壞，正在補救】。”

柳清婉的表情裏帶上了一些疑惑，“等我再醒來就是遇到杜姐姐的時候了。”

“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

涼亭裏很安靜，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柳清婉的話幫許欣理清了思緒，柳清婉覺醒的時間點應該就是她們穿越的時間點。

所以，她們之所以會穿越到書裏，是因為系統需要她們來補救劇情？

不過此時，四個系統都沒有做出回應。

許欣有一個很有趣的聯想，系統們這會不會聚在一起開會商量對策吧？

想到這個場景，她差點笑出聲。

“所以，你們和評論裏的那些人是一個世界的嗎？”柳清婉好奇地問道，“你們的說話習慣很像。”

“應該是吧。”許欣不确定地回答道。

評論裏的措辭倒是很有現代風格，但因為許欣還沒有找到原著小說，所以現在也不敢肯定。

“那你們的世界一定很有趣！”柳清婉笑道。

不過剛笑完，她的表情又低落起來。

“我不想按照原本的劇情去活了，但是一旦我有退婚的想法，我就會失憶。”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們有什麽辦法嗎？”柳清婉充滿希冀地看向四人。

……

面對柳清婉充滿期待的目光，杜越沉默了。

原來柳清婉篤定她們不是這本書裏的人，是因為她通過她們的行為和語言習慣，推斷出她們來自別的世界。

但柳清婉并不知道，她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麽。

按照現在系統發布的任務來看，也許她們想要穿回去，就需要違背柳清婉本來的意志，去讓故事按照小說原本的劇情發展。

但這樣一來，她們還能是朋友嗎？

許欣和趙樂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們都沒有說話。

倒是李雨雲，此時很活躍地追問着柳清婉，躍躍欲試地想做一個“小說女主覺醒感受”的采訪。

柳清婉并不是一個遲鈍的人，所以她很快就發現了許欣三人的不對勁。

“欣欣，是有什麽問題嗎？”

許欣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幾個想先單獨聊一會，可以嗎？”

……

柳清婉望着不遠處的四人，心中湧起了不安。

在她從順山回來後，她曾經恢複了記憶，但因為潛意識的壓制，她并沒有想起上官玉軒。

那段時間，她和杜姐姐、欣欣她們一起給“珍香齋”做宣傳，那是她過得最快樂的時光。

因為那時的她很自由，她在做“柳清婉”，而不只是“追妻火葬文的小說女主”。

但她現在能感覺到，杜姐姐她們似乎很為難，而且這個為難和她有關。

另一邊，許欣幾人确實在因為這個事糾結。

“怎麽辦？如果系統穿越回去的要求是讓男女主走原劇情，我們要勉強柳清婉嗎？”

四人讨論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做不到”。

“如果一件事明知道是錯的還去做，那心中的不安會藏在意識之下不斷地腐蝕你的快樂。”

她們都是學心理學的，那些理論和案例告訴她們，去做和認知相悖的決定，即使一時受益，這個隐患也遲早會爆發。

許欣做出了決定：“我們把我們的故事也告訴柳小姐，然後和她一起去想辦法吧！”

等做出這個決定後，許欣她們反而都輕松了很多，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為自己打氣。

“為什麽一定要按系統的要求走呢？”

“凡事沒有絕對，按理說柳清婉這個時候也該第三次失憶了，但她沒有。”

“所以，我們穿越回去不一定要違背她的意願，讓她痛苦。”

“或許小說的結局也可以換一種方法達成！”

……

柳清婉認真地聽着許欣的講述。

系統、任務、回去、結局……她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聽完後，柳清婉似懂非懂地問道：“小說裏的女主重要嗎？”

李雨雲回答：“當然重要啊！你這本是女頻小說，女主是最重要的主角！”

“那我可以改寫結局嗎？”柳清婉狐疑地問道，“如果我是女主，我的意願難道不重要嗎？”

許欣語塞了，連精通各種小說套路的李雨雲都頓了一下。

是呀，以女主為主的小說，女主的意願怎麽會不重要呢。

柳清婉繼續說道：“作為女主，我的意願不該是最重要的嗎？為什麽為了體現上官玉軒的改變，就讓我遭受那些不開心的事，而且我還要原諒他。”

“結局需要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但難道不是我選擇的才是男主嗎？”

許欣等人沒想到她能想到這些。

“對，你選的才是男主。”

柳清婉繼續搖頭：“可，我為什麽要選擇一個男主呢？我不能只選我自己嗎？”

許欣幾人這次是真的被震撼到了，這時候她們眼中的柳清婉不是一個古代人，也不是一個單薄的書中紙片人。

她那麽鮮活，又那麽耀眼。

此時，她是一個會發光的靈魂，一個她們想深交的朋友。

許欣很慶幸她們剛剛做出的決定，她也相信靠她們五個人，可以摸索出兩全的結局。

“你可以！”

許欣肯定地告訴柳清婉。

其他幾人也認真地跟着點頭。

在柳清婉開心的目光中，許欣朝她伸出了手：“以後，我們喊你清婉吧。”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許欣，你可以繼續喊我欣欣。”

“李雨雲。”

“趙樂樂。”

“杜越。”

五人的手疊在一起，齊齊擡頭露出了笑。

陽光下，每一個笑容都明媚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