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團寵李小花
團寵李小花
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對,這十年來他從無一日忘記過尋找師兄的下落,可他卻躲了自己十年,十年…
整整十年。
他拖着這副病軀踏遍每一寸土地,每一次毒發到幾欲昏死時都靠着找到師兄這一信念堅持下去,小時候相依為命,年少時一同習武,下山後攜手創建四顧門…
‘相夷,這個饅頭給你,放心我不餓。’
‘師弟,這是我送你的刎頸,快試試吧。’
‘師弟,從此以後我們定要讓四顧門成為武林中的一片淨土。’
他在腦海裏将過往歲月回想了一遍又一遍,那些美好的,支撐他度過無數個黑暗時刻的回憶如今卻變得無比諷刺。
青山仍在,卻已物是人非。
從最開始的意見不和,到後來的争論不休,年輕氣盛的李相夷不知分寸說了許多傷害他的話,所以才讓我們漸行漸遠了嗎?
他為此悔了十年,李相夷也被磨成了李蓮花,現在的自己處事圓滑再也不會說那些戳人肺腑的話,他以為這樣應該不會再惹師兄你生氣了,他想接你回來,與師傅他老人家團聚。
可現在…
假的,都是假的。
李蓮花坐在樓頂拿着師傅的葫蘆一口接着一口灌酒,縱使秋風蕭瑟也敵不過他心中寒涼,他別過頭抹去眼角淚水,慘淡一笑。
“師兄啊,你當真騙得我好苦。”
三壇陳釀皆已被他喝光,李蓮花踉跄的回到房間,腿一軟跌坐在床邊,又恐身上的酒氣熏到床上的女子摸黑挪到了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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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搭在被褥上,低垂着頭雙眸盡顯疲憊,追尋了十年的目标,他活下去的動力,一夕間轟然崩塌,如若三個月前不曾與她相遇,李蓮花早已身心俱滅,恨不得化為一抔黃土,随風揚去。
“阿瑤,我真的好累。”
……
飲下安神湯後的明瑤一夜無夢睡到天亮,她舒展了一下身體從床上坐起,撩開窗簾看了看外頭魚肚白的天空,看來今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最高興的是頭不疼眼也不花了,整個人活力滿滿。
女子吸了吸鼻子,話說這屋子裏的酒味怎麽那麽重,明瑤擡手在面前揮了兩下,見驅散不了只好将窗戶拉開一條細縫,緩過來後她摸了摸身旁空蕩蕩的被窩才發現李蓮花不在身邊,這才五點多他做什麽去了?
明瑤掀開被子剛要尋找就發現人正躺在床下,估計是做噩夢了眉頭一直緊鎖,喝的精光的酒葫蘆歪在手邊,房間裏的幾壇陳釀也不見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李蓮花從不是放縱自己的人,昨夜一定是發生了讓他郁結的事情,明瑤嘆息一聲,她可不指望一個喝醉的人解惑,先把人扶上床晚些時候再問問方多病吧,
明瑤披了件外套從床尾下來,托起李蓮花的肩膀欲将他扶起,可他看起來瘦弱但體重卻也不輕,要是她肩膀沒受傷該有多好,也不至于關鍵時候使不上力。
沒辦法,明瑤只好拍拍他的臉頰,像哄孩子一樣柔聲說道,“花,快起來,我們別睡地上。”
“嗯…”他應了一聲,但也只應了一聲,說完又調了個方向繼續睡了。
明瑤又努力嘗試了兩次,結果就是她都出汗了李蓮花還是紋絲不動,她深感無力的坐在地上,“好小花,醒醒,我們去床上睡,你這樣會感冒的。”
說罷還揉了揉他的臉,也是湊近了才看到他的眼角未幹的淚痕,明瑤呼吸一滞,就好像捧着一件珍貴易碎的陶瓷不敢再有動作,她咬着唇茫然的看向周圍,李蓮花不像自己這般脆弱,即使毒發痛到幾近昏厥也從不留一滴淚,到底是何事傷他至此啊!
“小花…”明瑤輕輕将他摟在懷裏,都會過去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會過去的。
似是感受到她的呼喚,李蓮花翻身摟住了她的手臂,混混沌沌地說道,“冷…”
就像是做了一個醒不來的夢,夢裏全是他與師兄十餘年來相依為命的畫面,不願面對現實的李蓮花在這裏重複着這樣的生活,可當她的眼淚落到他臉上時,李蓮花終于願意回頭。
白霧籠罩的竹林,一位穿着水青色衣衫的女子向他伸出手來,是他的阿瑤,她來接他了。
李蓮花想要回去,可身體一軟失去了所有氣力,他伸出手竭盡全力的去牽住她可都無濟于事,不要走,不要向師兄一樣無情将他留下!
現實中第一時間發現李蓮花毒發的明瑤急忙找到止痛藥與熱水,看着散落一地的壇子真是又急又恨,天大的事也不能這麽作踐自己的身體啊。
仔細讀了下布洛芬的說明書,上頭明确寫着“用藥期間不得飲酒”,李蓮花這個笨蛋!等醒來之後定要讓他戒了這酒,她還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
話是這麽說她又不可能真放任他不管,把人裹的嚴嚴實實後明瑤快速換好衣服跑下樓,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喂點醒酒湯促進酒精代謝,得虧了之前翻過醫書,明瑤下樓拉開藥櫃迅速找到了陳皮,葛根與甘草。
只是具體用量她已經記不得了,管不了那麽多,明瑤抓個一把放入砂鍋中,倒入清水生火炖煮,之後又去屋外舀了一大勺清水,等煮好之後可以立刻用水降溫。
“阿瑤姐姐,你哪裏不舒服嗎?怎麽一大清早煮藥了。”
方多病大概是被她鬧出的動靜給吵醒了,揉着眼睛走了過來,蹲在竈臺前臉色不佳的明瑤勉強搖了下頭,“無事,就李蓮花喝多了給他煮點醒酒湯。”
剛才生火時不小心扯到肩膀了,一停下來真是一陣陣疼,李小花你最好給她一個合理的作死解釋。
正好方多病在這裏,可以問問昨天發生了什麽事。
“小寶,昨天你們後來做什麽了?”
昨天,其實昨天的情況挺複雜的,方多病撓了撓頭,“你不知道,昨天李蓮花重新驗屍了,那具屍體其實不是我舅舅的,他人還好好活着。”
他以為人活着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李蓮花跟阿飛的反應都那麽微妙,他們兩個怎麽有那麽多秘密,不過現在看來阿瑤姐姐應該也被瞞在鼓裏。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會吧。”明瑤揮了揮蒲扇讓竈中的火更加旺盛,盯着那燃動的火焰久久不曾擡頭。
李蓮花就是李相夷,他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也是和他一起創立了四顧門,當年東海一戰便是為了單孤刀的死李相夷才會撕毀五年的和平條約單挑整個金鳶盟。
她知曉李蓮花心中有對當年犧牲的夥伴們的愧疚,知曉如果不是那場決戰他甚至不會中毒,知曉這十年來他為了尋找師兄屍骨忙忙碌碌,結果現在發現師兄還活得好好的,他心裏必然不是滋味。
十年啊,不是十天,不是十個月,這是一個驚才絕豔的天才劍客的十年,他卻讓他活在謊言與愧疚之中,失去信念,過着連一個普通人都比不上的生活,這哪裏是手足情深,分明是血海深仇!
唇齒間嘗到一抹鹹腥,原是自己動怒到咬破了唇瓣,眼淚順着臉頰落入口中,才會感到鹹味,明瑤随意用袖子将其拭去,冷靜地把醒酒湯倒入碗中放涼,小花,她到底該怎麽辦才能讓你走出來。
三分鐘後湯藥終于降到了可以入口的溫度,明瑤調整了下呼吸端上樓去,将碗抵到他的唇邊,“乖,我們喝藥了。”
看着他每一次因為中毒而發抖她心裏對單孤刀的恨意就多一分,女子放下空碗脫下外衣,緊緊抱着不斷喊冷的李蓮花。
“如果我能夠早點到你身邊該有多好。”
夢裏的霧漸漸散去,青衣女子并沒有抛下他離開,而是一路奔跑撲入他的懷中,他身上的力氣漸漸回來,身體也漸漸升溫,李蓮花睜開眼睛看着滿臉心疼的姑娘輕輕呢喃,“阿瑤…”
“我在。”
李蓮花安心的倒入她的懷中,“我只有你了。”
女子因為用力而泛起月牙白色的指尖陡然一松,片刻停頓後仰起頭讓淚水不再落下,我亦只要你一人足矣。
安撫好小花又喂他吃了一顆止痛藥,身上的毒終于被壓下去了,只是剛恢複點力氣李蓮花便以為自己活過來了,說什麽滿身酒味想洗澡之類的,喝的時候怎麽就不想那麽多呢。
明瑤只好指着他鼻子嚴肅說道,“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睡覺。”
李蓮花将下半張連埋入被中,委屈的哦了一聲。
“還有,以後不許喝酒。”
喝酒誤事,別的不說,今天差點耽誤了服藥時間,這讓她怎麽能安心。想喝可以,但也要等以後解了毒再說。
“啊?”
女子一個挑眉,李蓮花心領神會的點頭。
“好好休息,午飯我們吃點清淡的,晚上再給你做好吃的。”見李蓮花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臂上,真是的自己都顧不連牽還想着她呢,“我讓方小寶幫忙總放心了吧,照顧好你自己讓我省省心就好了。”
“嗯。”李蓮花恹恹的哼了一聲。
她一定是上輩子欠他太多,真是見不得他一絲難過,明瑤俯身在他眉心烙上一吻,“我愛你。”
等李蓮花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時女子已經離開了房間,他發誓以後再也不要喝酒了,反應如此遲鈍阿瑤會不會覺得他很不解風情,哎!
明瑤此刻也并未下樓,背靠着房門遲遲沒有動作,天,她竟然把那句話說出口了,雖是有感而發但看但李蓮花呆滞的模樣該不會被她吓到了吧,罷了罷了,他現在暈暈乎乎一定記不清那麽多。
說起來這人的心情也真是奇妙,看到他平安無事她心裏的這塊石頭也就落下,人也恢複了活力,方小寶看她下來問了下李蓮花的情況,知曉他無事後便開始喋喋不休的纏問采蓮莊的事情。
“阿瑤姐姐,除了多聽多看多問,還有什麽破案要訣?”
“你手不好這飯我來做就行了,你教教我吧,我是真的想學。”
明瑤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疼,主要這事真不是她想教就能教的,她看的刑偵片多,那些案犯的套路基本能猜個七七八八,可是這裏又沒網絡她拿什麽教小寶。
靠在樹上閉目養神的笛飛聲眉頭蹙的越緊,到後來都快擰成一個川字了,他真不知道一個男人怎麽可以有那麽多話的,要不是記着與李相夷比武,而他女人是唯一的突破口外,他怎會摻和進這種無聊之事!
“阿飛?你擋我路了。”
別以為一起破了個案子就能消除他在他心裏的嫌疑,要知道南海派無阿飛此人,留在這裏鬼知道打着什麽歪主意。他身為三人中唯一有武功的一位,自然要保護好李蓮花跟阿瑤姐姐。
“聒噪。”笛飛聲拔出刀來,“拿劍,與我一戰。”
省的天天纏着一個女人轉,就憑李相夷現在這心性,要是出了什麽岔子他上哪裏找一個像樣的對手。
“啊??誰要跟你一個沒內力的打啊,我要贏了你豈不勝之不武,你讓開。”方多病斜着眼上下打量着他,果然是打什麽壞主意吧。
明瑤拎起籃子擠開堵在門口的兩位,“行行行,你們要打出去打,別把我家毀了就成。”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不讓她省心。
“切,我才不要跟他打。阿瑤姐姐,我給你拎籃子吧,你再跟我說說還有什麽案子。”
方多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像極了餓肚子的狐貍精。
明瑤牽了牽唇角,“你還真是好學。”
“那是,小爺我打小就聰明。”
嗯,聰明的連個心眼也沒有。
半個小時後……
所以,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呢,她不過就是去買個菜而已,犯得着一左一右兩個護法嗎?
方小寶纏着她是為了想聽破案的秘訣,成為更好的邢探,可阿飛也跟過來做什麽,要知道他從來都是神神秘秘的,除了吃飯都不一定能見到人影。
再說她現在已經知道阿飛就是金鳶盟的笛飛聲了,她何德何能讓這麽一尊大佛屈尊跟在她身後,李蓮花可是說過他在老家有個相好的,她可不想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阿飛啊,你就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嗎?”明瑤擺出營業式假笑。
“沒有。”除了與李相夷一戰,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之所以跟來也只是為了看好這個多話又不知分寸的家夥,免得李相夷因為女人跟別人跑了又一心求死。
“好,既然你們都沒事幹是吧。”被吵了一路的明瑤繃不住的停住了腳,核善的看着兩個比她高一頭的男子,“那剛好我也有點事想請你們幫忙。”
既然有力氣沒處使,正好讓他們見識下何為逛街,看他們下次還敢不敢跟女人一起逛,還有方小寶這勞動力,年輕人多出點汗也是好的,就當是還她的夥食費跟住宿費了。
“這梨不錯,幫我拿一點。”
“川蜀香料,天冷了多買點好驅寒。”
“這緞子可以,拿兩匹幫我包起來。”
“這是酸白菜嗎?行,給我多稱一點。”
“就要這條最大的,買條黑魚給李蓮花補補。”
“這羊後腿真新鮮,我帶一只回去。”
三個人從城西跑到城東,最後明瑤路過糧鋪時還買了一擔(一百斤)大米,反正天冷也放不壞。
不過話說回來方小寶這小夥子還是有點頭腦,仗着阿飛是個武癡,說什麽比誰的力氣大,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這是在套路他,可阿飛在他的煽風點火下扛着一百斤大米健步如飛。
講真啊,她完全沒有一點讓笛盟主扛大米的想法,一切都是方小寶的鍋,跟她完全沒有關系。
這一路明瑤一直處于擔心之中,就怕笛飛聲識破之後一生氣噶了他們兩個,可誰能想到這份好勝心能夠延續到做飯,方多病自诩是東都有名的食香客,做菜號稱一絕,這尋常人做飯用手但方多病不一樣,他不光用手還喜歡用嘴嘲諷阿飛。
說他連味道都嘗不出來一定做不出好菜,還花式秀刀功将土豆絲切的根根分明,原以為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做飯倒還有模有樣,這還真是把明瑤驚訝到了。
“如何?”方多病端着一盤醋溜土豆絲過來,明瑤豎起拇指,“不錯,頗有大廚風範。”
“論用刀,你比不過我。”笛飛聲嗤笑道,“片魚?”
明瑤點頭如搗蒜,是的大佬,您請大佬,并主動挪開身位。
只見笛飛聲手起刀落去頭去尾,接着沿着魚脊一刀剖下,完美避開中間大骨,後又沿着紋路避開魚刺片出魚肉,刷刷刷的都出現了殘影,明瑤小心翼翼的從碗裏拿出一片,晶瑩剔透、薄如蟬翼,下到鍋裏絕對是三秒就化的那種。
“如何?”他看起來又是如此的自信滿滿,明瑤實在不忍心打擊,看來今晚還是吃火鍋好了,溜一下就吃的那種。
明瑤踩了欲開口的方多病一腳,雙掌合十對笛飛聲由衷贊美,“阿飛,你這刀功實在了得!”
她背過身對方小寶擠了擠眼睛,這個倒黴孩子怎麽就喜歡踢鐵板呢!
晚飯時,明瑤将李蓮花喊了下來,他的精神狀态好了不少,四個人把桌子挪到了空地上吃的,改良過後的小火鍋已經可以調節火力了,着實方便不少。
桌上除了方小寶準備的幾道爽口涼菜,剩下的都是他與笛飛聲比賽刀功時的作品,李蓮花夾起黑魚片放入酸湯火鍋裏,明瑤連忙給他加了把勺子防止魚肉徹底融在湯裏,“嘗嘗吧,阿飛切的。”
“咳!”李蓮花沒忍住咳了兩聲,指着那盤子魚,“你說這魚是阿飛切的?”
怪不得切的那麽薄,李蓮花一個眼神過去,不過也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品嘗到笛大盟主的手藝,他的阿瑤真是厲害了。
“那我定要好好嘗嘗。”
“李蓮花!今日是我與阿飛的對決,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是我做的,你吃完以後快說我跟他誰更勝一籌!”被冷落的方多病自然不樂意,在飯桌上就比劃起來。
“幼稚。”
“你罵誰幼稚!我明明就做的就比你好,你嘗不出味道調味料都是阿瑤姐姐放的,你勝之不武!”
明瑤悄悄拉過李蓮花,擡起手指了指他們,又指了指自己的腦瓜,整整一天都沉浸在他們的争吵之中,真的就跟帶幼稚園小孩一樣,沒把他們累死,自己反而累癱了。
李蓮花在桌下捏了下她的手指以示安慰,本該孑然一身的自己不知從何時起生命中開始重新染上色彩。
李蓮花彎起唇角看向身旁不停勸架的女子,眼底柔光似是溢出,他想,他應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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