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山人自有妙計

山人自有妙計

演出當日樓內座無虛席,對頂多在公司年會上說兩句總結的明瑤來說主持好這一晚會是個莫大的挑戰,可看到人群中那對在養父母懷中向她招手的姐弟,前來捧場的曉鳳、小慵與婉娩,女子壓下緊張的情緒深呼吸了一口,有那麽多好友為她撐場,她必須努力。

“阿瑤。”

小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見他手裏拿着個銀白色的半臉面具明瑤忽想起那晚床笫之間的話語,笑着接過在手裏把玩,“你還真準備了呀。”

“是啊,親手準備的呢。”小花醋醋的說着,也不知這場晚會結束又有多少雙眼睛粘他娘子身上。

事實上,大熙并沒有明顯的職業歧視,歌者舞者只要表演的好就會得到賞識,慕容腰便是一例,再說她作為導演兼主持人本身也不會過多露臉。

可小花還是這麽放心不下,罷了罷了,為了讓他安心女子把面具放在他手中,閉上眼睛向前傾身指了指臉道,“還不趕緊給我戴上。”

李蓮花別扭的小表情一掃而空,笑着給自家夫人戴上了面具,見她閉眼還趁機在那紅豔的軟唇上親了一口,明瑤大吃一驚,就算是後臺也是會有人路過的好嗎!他真是愈發沒有規矩了!

可惜她的推搡換來的卻是更深的親吻,李蓮花捧着她的臉頰将人逼入角落,明瑤一面擔心被外人看到一面又被他糾纏的渾渾噩噩,可事實上距離開場還有二十分鐘,所有人都在忙碌哪會注意到他們的導演此刻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将她口脂吃光的李蓮花一臉餍足的蹭了蹭她的鼻尖,“我在第一排。”

明瑤瞪了他一眼,哪能不知道他是讓她看着自己,女子氣呼呼的捶了下他堅實的胸膛,結果疼的還是自個兒,最後只好跺着腳跑去補妝。

晚會終于開場,她手拿詞卡步伐僵硬的走上了舞臺,三面都是烏壓壓的人而且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說不緊張的都是假的,女子努力平複着情緒,姑且把他們當成土豆蘿蔔好了。

四周的燈光暗淡,唯獨臺上的燈光亮起,明瑤向前走了一步欣然說起開場白,雖然起初有些生硬,可說到後來漸漸習慣了氛圍,再加上那些事情是她親眼目睹,即便是官方的白話也能聽出裏頭的真情。

當臺下的觀衆得知明瑤就是蓮花善堂同時也是風靡大熙的舞臺劇的創始人後都驚嘆她的才華與仁愛,她提出的慈善基金想法也被大多數人理解,在看到女子當場捐出一萬兩黃金作為啓動資金時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吵嚷着要加入基金會。

做商人的眼光長遠,知曉這是一件合作共贏,互惠互利買賣,而本身有仁義之心的人更不想錯過,臺下吵的火熱,女子卻并未立刻公布參與方式而是讓大家靜下心來好好思量。

在那之前蓮花善堂已經收到了社會上很多仁人義士的幫助,而她剛捐出的黃金也是從舞臺劇裏賺取的銀錢,可以說這一萬兩黃金有大家的功勞,接下來這場“以愛之名”的慈善晚會便是受到幫助的人回報的謝禮。

帷幕落下,表演開始,前三首歌曲皆由主演傾情演唱,再配以精致的服化道直接将觀衆拉進劇中的世界。

一聲“你是我心中一句驚嘆”道不盡梁生與英臺的纏綿愛意。

一句“何懼生死長物,一往前無”訴不完木蘭不畏生死、忠孝義節。

一曲“與你魂歸之處便是蒼茫”勾勒出生死當前虞姬與霸王相約來世的悲壯。

一曲終罷人意猶未盡,随後而來的掌聲與歡呼回蕩在劇院經久不散,晚會的人氣推向了高潮。

下半場的童聲合唱、朗誦、歌舞劇同樣也深受觀衆的喜愛,更是讓大家看到了生命的無限可能。

“或許有天我們會遇到人生中的低谷,覺得前途一片迷茫,也可能因為變故變得一蹶不振,但都不要失去活下去的希望,相信風雨終将過去,未來定會《一路生花》”

……

當最後一個節目落幕,所有演藝人員連同她一起上臺,一首《起風了》作為結語送給各位,當唱到最後一句“以愛之名,你還願意嗎?”臺下觀衆高呼着願意二字,臺上許多人的眼眶都紅了,包括她自己也是忍着發酸的鼻尖,向他們鞠躬致謝。

“謝謝你們。”

晚會結束何曉鳳拉着方小寶擠進登記臺要占個先位,關河夢也被蘇小慵拖着去湊熱鬧,芷榆看臺前人手不夠第一時間前去幫忙,空蕩蕩的座位忽然只剩下了李蓮花與喬婉娩。

沒看到肖紫衿陪同,李蓮花試探性的問了句,“紫衿他沒陪你一起?”

喬婉娩收回目光淡淡道,“是我自己想出來散心,順道來看看你們。”

李蓮花點頭,“後臺人多,阿瑤讓我在這裏等她,一會就來。”

看到李蓮花提起她時眼中的愛意,她想起了如今的自己與紫衿,心中更是黯然。

他變得愈發不像自己認識的紫衿了,散播謠言,小肚雞腸…她努力的勸過,可他還是執迷不悟,一心将李相夷視為敵人。

可是再怎麽樣他都是自己的丈夫,她勸不了紫衿只能腆着臉替他說聲抱歉,江湖上的流言蜚語,四顧茶會的事情終究是紫衿的不是,她已經派人澄清流言,只希望他別跟紫衿生怨。

李蓮花看她欲言又止于是問道,“是發生什麽了?”

“其實…我這次來是代紫衿求你諒解,單孤刀還有四顧茶會的事情,對不起。”她終是一咬牙将話說了出來,內疚又緊張的看着他。

原來是這件事,李蓮花毫不在意,“不必道歉,以前的李相夷的确有許多毛病,挨罵不冤,何況他已經死了,現在紫衿才是門主,辦四顧茶會也是應當。”

他說的很輕松,看起來真的像是放下了,喬婉娩松了口氣,“我會規勸他的,也希望你別與他生怨。”

“那自是不會。”不放心上又如何會生怨。

喬婉娩感激的行禮欠身,“那我也去排隊了,說真的,看到你們現在的樣子讓我好生羨慕。”

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感嘆,她羨慕明瑤收獲愛情,也慶幸李蓮花能遇到這麽好的妻子。

李蓮花看出她現在的日子可能過得并不順遂,當初在婚宴上他是真心祝福他們兩個可以永結同心,但現在…

“我用了十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希望你也可以活的輕松自在一些。”

喬婉娩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我會的。”

人前腳剛離開阿飛後腳從身後出現,他皺眉冷眼看着李蓮花,“你敢做對不起我妹妹的事情!”

李蓮花白了他一眼,拍下他扯着自己衣服的手,“你這腦子一天到晚都裝了些什麽,她是喬婉娩,肖紫衿肖大俠的妻子!人家這次是來給阿瑤捧場的。”

“哼,是不是我自會求證。”

“不是你要幹嘛!”見阿飛緊着拳頭,李蓮花忙說道,“勸你別做傻事,她是阿瑤的朋友,你想你妹妹一輩子不與你說話就試試。”

。。。阿飛被成功拿捏

“請問李神醫是否在此?”一名穿着灰布衣衫,家丁打扮的男子在門口高呼一聲。

“我就是李蓮花。”懶得與阿飛多費口舌的李蓮花向屋外走去。

家丁弓身遞上一封畫着紅葉的信箋,“我家老爺有請。”

這紅葉…莫不就是漫山紅的請柬?李蓮花拆開上頭的戳印細細一瞧。

“「玉樓春邀李蓮花神醫、方多病少俠,賞一秋嫣紅。」哎,怎麽還有我呀?”方多病找了個借口逃離了小姨的掌心,聽到有人喊李蓮花便來湊了個熱鬧。

李蓮花将信收好,“來的夠快,看來我們想找他,他倒也想找我們。方小寶,你知不知道這漫山紅是怎樣的宴席?”

方多病甩了下馬尾,“本少爺又沒去過哪裏知道,再說一年也就這麽幾個人受邀,江湖裏傳的神神秘秘的,反正想去的人很多,正好開開眼咯,不過怎麽會沒請師娘啊?”

這小子現在才反應過來,若真是尋常宴請為何不邀請阿瑤,明明她才是這場晚會的創辦人,難道說…

慶功宴結束已是深夜,回到客棧李蓮花把收到漫山紅請柬一事以及他的計劃如實告訴了明瑤。

“真要這麽做嗎?小寶他不會同意的。”

李蓮花一臉篤定的說,“放心,他一定會答應的。”

到了玉樓春邀請參與漫山紅當日,一位高挑女子扯着裙擺別扭的從客棧走出,他皮膚白皙,雙眼如同葡萄一樣水靈,就是生氣的模樣勸退了一堆圍觀群衆。

可惡的李蓮花,用一套逍遙獨步劍譜騙他穿這女裝,冷臉的阿飛從大清早嘲笑他到現在,怎麽不把他笑死!

“就聽你一路罵罵咧咧,還要不要劍譜了,到了那裏可不許露餡。”李蓮花拍了下他的肩悠哉說道。

“死蓮花你又威脅我!”

“小寶,委屈你了。”明瑤歉疚走來。

其實她本想說你們去就行了,她與小慵在客棧等他們回來,可小花執意要把她帶着,可能也是擔心上次的事情發生,後來連小寶都同意穿女裝了,她也就答應了。

一大清早她換上了方多病一貫華麗的服裝,束起頭發,腰間別着把劍,眉毛也畫的比以前更加英氣,掩蓋了女子的特征後看上去的确像個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好吧…除了個子有些欠缺。

接應的車夫比較謙卑,低着頭也沒發現什麽端倪,成功讓她與小花坐上第一輛馬車,小寶與阿飛則被安置在了第二輛。

車夫說路途較遠可以先小憩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剛一上車就覺得困頓,李蓮花凝視着那個升騰起袅袅白煙的香爐心道這玉樓春還真是小心謹慎。

阿瑤半夜還是容易驚醒,好不容易睡着他自是不會打擾,李蓮花騰出空間讓女子靠在腿上安眠,自己也閉眼假寐,雖然那香安神可對中了碧茶之毒的自己而言卻無一點作用,即使毒解之後依舊如此。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速度減緩,李蓮花也從假寐中蘇醒,他輕輕碰了碰酣睡的女子,“快下車了。”

明瑤揉着眼睛坐直了身體,臉上還帶着兩條淺淺的壓痕,“嗯…”

她怎麽一下就睡着了,理了理被壓皺的衣服她才想起自己此刻是個“男子”,可不能在人前露餡了,于是又拍了下臉讓自己更為清醒。

“兩位公子,我們快到了,一會請公子換舟。”車夫說道。

還要換交通工具?明瑤怔怔的看着小花,還真是被他說中了,這玉樓春真是狡猾。

湖面霧氣彌漫,能見度估計也就十來米,兩人乘的竹舟緩緩靠岸,期間她還發現身後的方小寶與阿飛都不見了,不過他們有武功傍身應該不出岔子,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被看穿身份丢出來,連累小花無法順利破案可就功虧一篑了。

兩人上岸後,有一名身着紅袍,長發飛舞的男子翩然躍到岸上,此人身姿卓越且是西域長相,估計就是舞魔慕容腰吧。

身為現代人每次見到這種騰空而起的輕功就分外羨慕,明瑤不免多看了兩眼,這一幕趕巧被小花看見,他故意重重嘆息一聲,是他婆娑步飛不快嗎?還看人家的,看來下次得帶她多體驗幾回,讓阿瑤知道當今世上頂好的輕功到底是什麽樣。

她不過好奇而已,明瑤無奈笑道,“好了,我家小花最棒,我們趕緊會合去吧。”

走到半途一人着急忙慌的從船上沖出,李蓮花見狀便搭了把手,男子擡頭想要感激,見是熟人連笑道,“李神醫!”

他認識小花?明瑤從後面打量着他,此人約二十七八,皮膚黝黑,身材微胖卻穿着一身白衣,背着個竹制的箧笥,看到李蓮花滿臉堆笑的樣子倒是與黑臉包公截然不同。

李蓮花這時也認出他來,“施文絕?”

原來是這個人呀,江湖上傳他為考取功名自殺後來被李蓮花救起,但事實上卻是因為他使用了龜息法閉氣,小花碰巧相救。

估計是沒想到李蓮花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畢竟他覺得李神醫一向都是跟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不食人間煙火型的,現在看來也不能免俗嘛。

“這位是方多病方少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清瘦許多。”施文絕套近乎的走來。

明瑤不自然的笑了笑,總覺得這身馬甲堅持不了太久,也不知道小花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說有法子讓他們都過來。

說她清瘦,明瑤笑了一聲,“都說白面書生,你這張包公臉不也看不出來嘛。”

施文絕摸了摸頭,“邊打鐵邊學習可不就成這樣了嗎,事不宜遲趕緊進去吧,女宅的吊橋就要放下了。”

“女宅?”李蓮花問。

施文絕神秘的搓了搓手,“一會你就知道了。”

向前走是處斷崖,起碼高百丈,上頭雲霧缭繞讓人難辨東西,吊橋兩側站着許多黑衣侍衛,除慕容腰外另有幾人也已經到了,一通寒暄下得知坐在石椅上歇息的人名叫東方皓,門頭喝酒的叫陸劍池,手裏拿着紙筆的叫李一輔。

侍衛長見三人過來笑臉上前,可他臉上的笑容在見到明瑤時就定格住了,但又想到李蓮花是主人請來的貴客壓下怒火問,“李神醫,這是何意?”

衆人一臉茫然,侍衛長出言解釋道,“請柬上寫的很清楚,請您與方少俠共賞漫山紅,為何要帶一女子?”

“女、女子?”施文絕看着“方多病”那張五官過于柔和的臉,喃喃道,“我就覺得怪怪的,原來是個姑娘。”

不對,這漫山紅賞的可不是紅葉,李蓮花帶一姑娘來逛…這什麽意思?!

李蓮花的臉上并未有任何波瀾,那日晚會剛結束信便寄來,可想而知玉樓春早有尋他們的意思,再加上他與金滿堂相交甚密,如今金滿堂一死他作為在中原的南胤後裔之一勢必惶恐不安,找他與方多病多半就是想知道金滿堂是否是因為冰片而死,所以在搞清楚真相以前他是不會被趕出去的。

“沒錯,但她并非旁人,而是我的娘子,我沉疴未愈若無她悉心照料恐怕…唉,若真無法帶她同行那我們就此回去罷。”

說完李蓮花還咳了幾聲,明瑤見狀趕忙替他順了順氣,佯裝不悅道,“這裏山高水遠你這一路本就難受的緊,不去也好,就勞煩侍衛長通報一聲,派船夫送我們回去吧。”

李蓮花捏了下她的手指,一雙桃花眼裏寫滿了贊許,自從她認識小花開始忽悠人的本領就直線飙升,打起配合來竟也如此默契。

侍衛長見狀進退兩難,一面是女宅的規矩,可主人又點名要李蓮花與方多病過來,現在鬧了這麽一出這兩人拆是不可能拆散得了,這女子看起來就是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他還是将一切如實禀報,交由主人定奪吧。

“你們在此稍作等待,我去通報主人。”

侍衛長走後,施文絕關切的問起李蓮花,“這麽多年過去你這毛病怎麽看起來愈發嚴重了?”

李蓮花擺擺手,“這不都習慣了。”

“唉,都說醫者難自醫,不過方…李夫人聽你的意思是會醫術的,的确應該讓她好生照料着你,只不過”施文絕欲言又止,目光飄到了吊橋後的宅邸,“唉,就是可惜無福消受了。”

話都說那麽明白明瑤當然他在暗示什麽,只請男子又不讓外人知道,想來大概是跟紅燈區一樣的地方,說實話她來古代那麽久還是第一次去這種地,而且還是跟自家夫君去的,總覺得好微妙。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施老弟盡興就好。”李蓮花拉着明瑤去旁坐着,可不想施文絕失言說出什麽污了娘子耳朵。

片刻後侍衛長帶着玉樓春的口谕出來,大概意思就是因為李神醫是特邀來的貴賓,可惜他身體不允許只好破例讓李神醫攜女眷進屋。

在他說完沒多久,方多病也成功來到了此地,至于阿飛,他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臨走前方多病好說歹說搬出百川院來才将他忽悠到留在驿站,不過等他想明白了也無濟于事,因為此地據離甚遠,彎彎繞繞還要走水路,他怎麽也不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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