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迷霧叢生

迷霧叢生

吊橋在多名侍衛的通力合作下放平，侍衛長一揮手幾名捧着錦盒的黑衣侍從從對面走來，說是進宅前需先選香紅，方多病好奇的向裏瞧了瞧，結果就像受驚的螞蚱猛退了幾步，白皙的臉頓時漲的通紅。

“這、這裏面裝的…”這絕不是什麽正經的地方！

瞧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莫不還是沒出過巢的喜鵲吧，施文絕自來熟的解釋道，“方老弟，這香紅就是女子的信物，你選中了什麽今晚就跟那位姑娘結緣啊。”

方多病掙脫開他的手臂，搖着頭一臉的抗拒。

侍衛長攔下了欲拿走紅色舞鞋的慕容腰，“慕容公子莫急，主人吩咐今年的香紅讓李神醫與方公子先挑，不過李神醫既有佳人在側，方公子萬不可再推脫了。”

慕容腰頗為意外但也讪讪收回了手，李蓮花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只舞鞋上，難不成這慕容腰跟東方皓一樣都是這裏的“回頭客”？

方多病哪敢動手，“我再想想！你讓大家先選。”

侍衛長也不好過于強求，于是道，“既是方少俠讓先，諸位請吧。”

衆人一擁而上，東方皓拿了條翠色的絲巾，放在鼻下輕輕一嗅滿臉的陶醉，施文絕則在肚兜與發簪之間徘徊許久，最終拿了那發簪，李一輔拿起一面團扇，陸劍池大咧咧的取走一個香囊，慕容腰拿走了那只舞鞋，緊緊攥在手心。

李蓮花将站在明瑤背後的方多病拎出來，“到你了，去選吧。”

“你！！”這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狐貍，方小寶求助的看向明瑤，師娘，快救救你徒弟吧。

可她能有什麽法子，自己也才差點被人趕出去，權當是為了大計，辛苦你了小寶。

看到她愛莫能助的眼神，方多病就像一個漏氣的氣球，赴死般随手指了個不那麽辣手的物品。

侍從把碗揭開，看到一只被咬了口的雞爪，頓時面露尴尬，“許是哪位姑娘搞錯了，稍候再給方少俠換一個。”

“不必不必，這個就很好。”總比肚兜鞋子好，方多病拿着半只雞爪也不顧旁人嬉笑，“快入宅吧。”

衆人由侍衛長引入吊橋，侍衛們卻停留在橋邊不再上前，賓客們在女宅巨門前停下，侍衛長颔首道，“女宅之中除了主人與賓客不允許其他男子踏足，我等便送到這裏，接下來的路交給碧凰姑娘了。”

大門徐徐開啓，一位身着綠衣的美麗女子款款走出，她向諸位欠身行禮，侍衛長囑咐道，“碧凰姑娘，這位是李神醫的夫人，也是主人請來的貴客，也要好生招待。”

碧凰來女宅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子随男賓進來，吃驚之餘不免多瞧了兩眼，見她一席男裝想來李神醫為了帶夫人來此處費了不少心思。

她柔聲說道，“諸位請随我來吧。”

踏入門後，只見周圍流水潺潺且有雲霧缭繞，走進深處繁花若隐若現，要說是仙境也不過為。

行這一路都有貌美女子向他們行禮，李一輔跟慕容腰倒是還會點頭回個禮，那東方皓跟施文絕根本是沒眼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好不禮貌。

比起一路酒不離手的陸劍池，方小寶就跟個鑒寶專家一樣細數着女宅裏的裝飾，“這裏竟有紫玉菩提！這需用萬中選一的菩提樹培育百年才能得此一株，我家都買不到的寶貝他這裏竟栽了那麽多，宅子起碼有三代的底蘊。”

李蓮花哦了一聲，輕言道，“三代，這不就跟來中原的四個南胤人時間吻合嗎。”

明瑤順着他兩的談話向兩側看去，果真美麗的不似凡物，這女宅的豪華程度不亞于金滿堂的元寶山莊，可自從看到山莊現在的蕭條場景，也知這些是身外之物，因此明瑤沒有表現出半點吃驚。

很快衆人被引入到一處木閣樓前，牌匾赫然寫着“浣紗閣”三字，身着薄紗的女子将衆人拉開，片刻的功夫場內只剩下他們三人。

方多病甩開一名靠過來的女子，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你離我遠些，還有這又是要幹嘛啊。”

“公子随我來就知道了。”女子嬌俏一笑。

“李夫人，碧凰姐姐交代我們帶您去換上女裝，請随我來吧。”不同于咋咋呼呼的方小寶，她是女子所以并不抗拒，何況男裝雖然飒爽可穿不習慣，既然被戳破身份換了也好。

這時又有一名侍女走來欲邀李蓮花離開，還未等她碰上小花身形一閃拉開距離，态度溫和的婉拒，“不勞煩姑娘了，我在這裏等我娘子回來。”

方多病急聲跑到他跟前，“你知道要幹嘛怎麽不告訴我！”

李蓮花摸了摸鼻梁，“我怎麽知道你嗅覺那麽差勁連溫泉的硫磺味都聞不到，還當刑探呢，以後出了門可別說你是我跟阿瑤的徒弟。”

“死蓮花！本少爺當然聞得到。”

“方少爺，快請吧。”侍女做領路狀。

“不了，我出門剛洗過澡來的，我去前頭候着。”他現在既不想被人服侍洗澡，也不想看到李蓮花那張嘴臉，讓他喊這個人師父想都別想！

見他大步流星的走了李蓮花無奈搖頭，真不知這孩子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明瑤跟着侍女來到一處名為群芳居的宅邸，幫她盤發的女子手很巧，即便她頭發才堪堪到肩，沒想到也能弄出這麽漂亮的花樣，她點了點簪上的蝴蝶，“謝謝，你比我的手靈巧多了，有機會的話能否教教我？”

西妃謙虛的垂眸，“夫人言重了，您是主人請的貴客，您想學什麽時候都可以。”

“我都放雞爪了哪個不長眼的還選我！”

隔壁屋子傳出女子不滿的怨怼，明瑤聞聲望去，這雞爪不就是方小寶選擇的“香紅”嗎？

西妃臉色微變，生怕清兒吵到明瑤以至被扣銀錢，于是匆忙為她說話，“是我們一位不懂事的妹妹，我帶她向您賠個不是。”

她還沒說什麽，她們為何會如此拘謹？

明瑤柔聲安撫，“放心，沒關系的。說起來我來的時候又是坐馬車又是行舟，你們回家一趟應該很麻煩吧。”

西妃眼中滿是哀傷，麻煩算得了什麽，只嘆她們從被虜來壓根就沒有回過家，當然她聽的出明瑤這話出自真心，可現在她們好不容易想到了出去的法子，便不能功虧一篑。

“估計是沒吃到心愛的雞爪鬧脾氣吧。”西妃敷衍道。

“那她的性格可真像我一個弟弟，都一樣的孩子氣。”想到方小寶為了口吃食跟阿飛打的不可開交，真是好笑又無奈啊。

西妃陪着笑了一聲，“時候不早我們走吧，別讓李神醫在外頭等急了。”

說的也是，明瑤這時還未覺得哪裏不對。

跟着西妃一起回了浣紗閣，老遠就能看到小花筆挺的身姿，他穿着一襲青衣，站在那裏宛如一棵青竹。

“花，久等了。”粉衣女子笑晏晏的走來，挽住他的手臂。

李蓮花眸中帶笑，“不急。”

方才她聽碧凰姐姐說了，這李神醫與那些尋常男子不同，只是為了計劃不被暴露，她還是不得不在為他夫人上妝時用上特制的口脂。

來到閣前已見方小寶與慕容腰等人在那裏品茶，而給方多病倒茶水的姑娘滿臉不願，大概就是剛才西妃姑娘說的那個沒吃到雞爪而鬧脾氣的妹妹吧。

可那女子看起來年齡很小，縱使知道古代早婚早育，可那姑娘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這麽小就…讓人感到唏噓不已。

可能是還生着悶氣，那姑娘不小心把茶水淋到了方小寶手上，而碧凰身旁的女子拿着紙筆在記錄些什麽，方小寶見小姑娘面露惶恐便去問個究竟，原來姑娘們在女宅做事一旦犯了錯是會被罰錢的，難怪剛才西妃如此為這名叫清兒的姑娘說話。

但好在碧凰姑娘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在方小寶的強烈要求下免去了清兒的罪責，衆人喝了會茶，玉樓春突然差人來将李蓮花與方多病請走，并且強調是“單獨”見見二位。

索性都在一個宅子裏，有什麽危險她一吹玉哨就能聽到，于是李蓮花帶着一臉懵的方多病先行離開。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剛才明明為她說話，還免了她的責罰，怎麽這個清兒姑娘不識好人心呢，瞪他的樣子就像看到了仇人似的。

可要不是因為方多病逃婚，她堂堂昭翎公主怎麽會被人虜到這裏，還不都怨他！

這小姑娘什麽事都擺在臉上，想來日常俸祿也被扣了個七七八八了吧，也難怪會因為一只鳳爪而生着悶氣。

明瑤問随從要了些糕點以及一份虎皮鳳爪，其實她身邊原本有帶零食的，但進女宅前都被收走了。

等糕點與鳳爪到了，明瑤端着點心坐到清兒旁邊，“要吃一點嗎？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麽多。”

看到鳳爪清兒的眼睛都亮了，她咽了口唾沫又擔心的看着碧凰，“可以吃嗎？”

明瑤蹙了蹙眉，這裏這麽嚴苛的嗎？連吃東西也要扣分，何況這也是她讓她吃的，不算偷吃吧。

“既然是李夫人賞你的，吃吧。”碧凰溫柔道。

“好，謝謝李夫人。”就像得到了特赦一樣，清兒抓起一只鳳爪就啃了起來，這孩子究竟是餓了多久，吃起來狼吞虎咽的，明瑤将面前未動的茶水推到她面前，“慢點吃。”

一開始氣呼呼的像只小河豚，現在腮幫塞到滿滿當當的又像只小松鼠，明瑤托腮看着這可愛的姑娘，心想果然還是生女兒好啊。

只是在這裏讨生活一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她的家人怎麽舍得，“清兒，你今年多大了？”

沒心眼的少女順嘴說道，“十五。”

才十五，比她小了十一歲，放在現代還在上高中，怎麽忍心的。

“你多久回家一次呀？”就像哄孩子一樣，明瑤繼續問。

“還回家呢，回都回不去。”要能回去早就讓父皇踏平這塊地方，可惡的人販子，可惡的玉樓春！要不是這裏面的姐姐們都是好相處的，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碧凰突然輕咳一聲，“清兒，吃飽了就去後廚幫忙，一會宴會就要開始了。”

碧凰的打斷很難不讓人多想，難道她是怕心性單純的清兒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還有什麽叫回不去，難道她們被囚禁在這裏！？

明瑤被這念頭吓了一跳，要真是囚禁她們的家人怎麽會不報官呢，可清兒也不像會說謊的，果然等事情了結，再問問李蓮花這玉樓春的為人吧，現在他們武器都被收走，真有萬一恐怕連自保都難，還是別把事情想那麽糟了。

“哦。”她戀戀不舍的看着盤子裏最後兩只鳳爪，因為被罰了銀錢，她已經五天沒吃到肉了。

明瑤将鳳爪跟糕點一塊拿給她，“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路上拿去吃吧。”

“姐姐你人真好！”她俏皮一笑，嘚嘚的跑掉了。

沒過多久李蓮花與方小寶就回來了，并且衆人被告知半個小時後前往正廳參與漫山紅。

“晚些時候我有事兒跟你說。”明瑤走在李蓮花身側小聲說道。

男子點點頭，“嗯，我這邊也有發現。”

事情如他想的一樣玉樓春想知道金滿堂之死是不是因為冰片，恰好說明他自己也是有的，所以他們必須趕在其他南胤人前将它拿走。

……

崖邊這座朱紅色大殿名為沁紅殿，也是舉辦漫山紅的地方，風景雖美可明瑤始終因為那句“我回都回不去”久久無法專心，不過酒席臺上東方皓跟施文絕說的那些葷語不聽才好。

相比同桌的那些女子為男子夾菜，到她這裏完全颠倒了個個，可能是見她只吃眼面前的東西，不搶也不争，李蓮花全程忙着給她夾菜。

不過這次施文絕倒是沒嘴碎的調侃，畢竟換回女裝的女子靜如昙花，笑若芙蓉，怎麽看都是美的，如果自己也有這麽一位美麗的妻子，定是比李蓮花護的還緊。

明瑤雖然并未細聽他們在說些什麽，可這玉樓春張口閉口都說着将女子物品化的混話，碧凰姑娘一心撲在他的身上，他不珍惜反而還想送給那東方皓，完了還罰她去懸崖上跳一夜的舞，虧得他看起來人模人樣，骨子裏卻是個渣渣小人。

她把面前的魚湯當酒一樣悶下，等到飯局總算到了尾聲，玉樓春将衆人留下說是到了獻禮的時刻，由赤龍姑娘與慕容腰表演的雷動之舞就像是被施了什麽奇妙的魔法，在場的所有人都摟抱着懷中女伴一副迷離之态。

李蓮花輕點女子穴道明瑤瞬間恢複過來，他覆到她耳邊噓了一聲，然後用目光示意周圍，果然大家都是如此。

她摸着小花的臉貼了過去，“菜有問題？”

“菜、舞…都有。”

那些被女子親吻過的賓客精神都不太對勁，看來今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