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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姜然跟着李屹身後,亦步亦趨地來到了民宿的另一面,一小片的竹林。住在二樓背面的客人推開窗戶就可以看到這片小竹林。

這是民宿主人自己種的一小片竹林,竹子長勢喜人,此時樹葉還非常的茂密。

李屹停下,姜然也停下。

民宿到處都有草坪燈柱,只有這片竹林這裏沒有,因此這裏燈光暗了許多,只有民宿屋檐外的挂燈還亮着。

微弱的燈光照在李屹的臉上,挺拔的鼻梁打出一道陰影印在他的側臉上,黑夜中雙眸顯得更加的亮。

姜然本來就比對方矮一截,腳底的竹林地勢也不平整,他的踩着的地面比李屹還矮一點,此刻就算他擡頭墊腳也未必有李屹高,何況這種情況姜然也只敢低頭。

安靜的氛圍。

吵鬧的歡聲被隔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手。”李屹說。

“嗯?”

李屹徑直彎身把姜然垂在一側的手拉過來,他前進一步,距離忽得近了。李屹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一塊創口貼,撕開包裝,給姜然的手貼上。

姜然這時才覺得那一小塊皮膚有些痛。應該是剛剛串竹簽的時候不小心給劃拉的,他自己沒注意,但是李屹注意到了。

姜然垂着眼眸,纖長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陰影,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只是認真地低頭看手上幼稚圖案的創口貼。

李屹好仔細。

“現在好像又開心了?”李屹盯着面前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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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姜然擡頭。

對視一瞬間,姜然察覺到李屹眼中的探索。不假思索,毫不掩飾地探索欲,想要了解一個人的想法,想要了解姜然的直白眼神把姜然的心口都燙出一小個缺口。

“所以剛才為什麽不開心?下山的時候也是?”李屹說。

姜然還是沒說。

他不可能直接坦白,因為你和其他人走的近,我反而難過的原因。

“沒有,沒有不開心。”

“哦,沒有不開心啊。”李屹拖腔賣調地戲弄姜然,話說得很慢,語調也很奇怪,眼神裏面全是不相信。

姜然不敢再直視李屹了,眼神飄忽,小聲地辯解:“也沒有,很不開心。”

“是我嗎?”李屹微微彎下腰。兩人之間的空隙變得狹小,對方身體傳來溫熱的氣息,空氣的溫度正在攀升。

李屹不依不饒地貼近對方追問,“不開心的原因是我嗎?”

姜然忍住後退半步的沖動,搖頭否認,“不是。”

“那,我換個問法——”李屹牽起那只剛剛貼起創口貼的手,看着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問:“開心的原因是我嗎?”

開心的原因是因為我給你貼創口貼?還是因為我和你說話?

安靜。安靜。

靜得能聽見胸膛裏面那咚咚作響的聲音。

兩個人的心跳都在加速。

姜然頭一次覺得手腳酸麻發軟。他幾乎有些站不住,心跳的好快好快。

李屹,李屹。

李屹看着姜然那原本冰山的面容底下露出慌張,他沒有放手,心裏面滋生要逗一逗姜然的惡劣想法愈發濃烈。在他惡劣想法的背後潛藏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欲望。

安靜的片刻裏,李屹的手指微微地摩挲着對方的手,感受到姜然的指節上的薄薄的繭,那是長期拿筆拿手術刀留下了薄繭。

“經過今天的一天相處,我有一個不成熟的猜測。”

——你是不是還挺想和我呆在一塊的?

李屹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也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對熟人下手,擔心自己好像依舊是沒有多少真心。現在的狀态只是想要和姜然糾纏着,至于能到什麽地步,李屹沒有想過。

他本來就是一個享樂主義者。

姜然此刻的大腦已經接近宕機的狀态,他覺得剛剛喝酒的不是李屹,是他。不然為什麽他的腦子裏面空白一片,暈乎乎的。

當李屹說話的時候,姜然微微擡頭,一板一眼地看着李屹,很認真,在這樣的氛圍下,如此認真的神情讓李屹覺得姜然真的好可愛。也許用這樣的詞彙去形容一個成年男性不妥,但是李屹很喜歡他這種茫茫然裏面的認真勁。

特別是當對方擡起頭時,嘴唇的區域在微弱的燈光下明顯亮了些。姜然的唇不薄不厚,仔細看,對方竟然還有唇珠,微微挺翹。

“什,什麽想法?”姜然說。

他用略帶疑惑,謹慎的語氣說。在他那用于防禦的冰冷外殼不知不覺的脫下後,臉上也露出少有的天真。

一瞬間。

李屹想吻住對方。

沒有原因,為什麽想要吻住對方的原因。他不想去思考原因,他該思考的是如何解釋。

因為他已經吻上去了。

也許是多巴胺激素在該死的環境襯托下猛增,又或者是上次那夢中的感覺還沒有從身體裏徹底排除,還是剛剛那兩口啤酒惹的禍,那浪潮一股一股襲來,總而言之,就是想要。

姜然再一次震驚。他睜着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

舌尖發麻。不僅僅是舌尖,李屹覺得渾身過電,心髒都在顫抖。

他談過數個女朋友,每一任不說是什麽國色天香,但是也的确屬于人群中美女。可是從前的接吻,他從沒有過這種過電一般的感覺。

那些女生,比他的吻技甚至都要好。

所以有過那麽一段時間,李屹完全沉浸在溫柔鄉裏,可過了那一陣,心底無盡的空虛襲來,感情好像從一開始就不是純粹的,至少李屹帶着一點愧疚,所以對方在提出價格不菲的分手費之時,李屹從不苛刻。

情感中的戰栗沒體驗過,這一次,他在姜然身上非常的明顯的感受到自身的身體變化。

原來是這種感受,像是胸膛被擠壓到爆炸,想要更近一步的想法盤踞在腦海揮之不去。

李屹本來閉着眼睛,但是對面的人僵硬地根本不動彈,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見姜然那一臉不可思議,眼神裏面露出的茫然震驚。但是他能明顯的感受到,姜然并不讨厭。

他只是有些震驚。

兩人對視一瞬,姜然反映過來,要推開李屹。

李屹一只手就将對方的雙手束縛在身後,另一只手還不忘扣在姜然後腦。

想要再進一步。

這回姜然學乖了,閉上了眼睛。

李屹感受到對方正在乖乖地接受自己的入侵。

姜然,姜然。

好乖。

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無法忽視的感覺讓李屹差點失控,他放開姜然。

姜然雙手胡亂地在空氣裏面亂抓一把,想要找到支撐點。好在身邊都是竹子,他扶着身邊的竹子,大口大口的喘氣,有個支點不至于站不住。

李屹見此,把姜然扶着竹子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扶我——竹子上怕有蟲。”

李屹也有些喘。

姜然臉上羞紅,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李屹剛剛吻他。

“我——”姜然沙啞地開嗓。

——“姜然!”

喬伊的聲音傳來。

幾分鐘之前。休息臺。

“完蛋了,這姜醫生怎麽還沒有出現。”同事念叨。

另外一人接話說:“可能正在埋屍吧——”

“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找他。”

“不去。”

恰好這時喬伊正在到處找姜然和李屹。她不過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兩個人都不見了。靠——

“喬醫生,你去拯救一下今天剛認識的那位大帥哥吧。”

“什麽?”喬伊馬上反應過來,“他們在哪?”

同事擡起手指了指竹林方向。

“姜然!”喬伊喊道。

李屹轉身拉着姜然側身躲在燈光的死角,靠在竹子後面。

“噓——”李屹捂住想要開口說話的姜然。

姜然看着面前的人,點點頭。

李屹這才放下捂着姜然的手,

“這位喬醫生糾纏我一晚上了。別出聲。”李屹說。

喬伊的聲音忽遠忽近,姜然屏住氣息,生怕自己暴露。

過了一會,喬伊的聲音消失了,兩人才松一口氣。姜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搭在李屹的身上,往後後退兩步。

李屹也沒有想好怎麽解釋剛才那種行為。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解釋。總不可能是看到對方情不自禁吧,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可一旦說出口,那就像是一個渣男在表白的時候叫嚣這自己有多純情。

姜然不知道李屹為什麽忽然吻他,但是他也看見黑夜之中此刻的李屹神情,那種糾結的矛盾的神情。他忽然想起來高中的時候有人在樓道堵截李屹的場景。

姜然始終記得那時候那個女生質問李屹為什麽分手,李屹一開始沒有說話,但是女生不斷地咄咄逼人,細數自己在這段戀情中付出了多少。李屹當時的神情也是這樣,矛盾的糾結神情,最後變為了冷漠。

李屹沒什麽情緒起伏的開口說:“當時沖動了,沒有別的理由,現在想分開了,就是這麽簡單。”

“我對感情的要求就是想斷就斷,做不到的話就算了。”

“我喜歡那種不礙事的女生。”

“綜合來看,你也不适合我,不是嗎。”

彼時的姜然手裏也捏着情書,聽到對方這樣說,又悄悄的藏起。等人走了好一會,然後若無其事的再回到班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整個晚自習,他的學習效率低的可怕,一道簡單的導數題,怎麽就是算不出來。

歸根到底,還是李屹。

而罪魁禍首還坐在他身邊和後面的人有說有笑。

“我——”李屹想要開口說話,姜然便打斷了。

“我先走了。”姜然在對方要給出理由,或者給出解釋的時候立刻打斷李屹,他不希望李屹因為這件事情和他斷開。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李屹再沒有和那個女生來往過。

他不想放手,至少現在不想。

能拖一會就一會。

李屹看着姜然拒絕的神情,很明顯對方不想說破這事情,內心有些失措。他,他沒有交往過這種類型的男生,安靜克制到臉上的表情匮乏。

李屹能非常明顯的感受到姜然給他的特殊感覺。

他好像,有些喜歡姜然。

李屹借着月光将姜然的面容細細地描摹一遍,決計沒在對方臉上發現其他表情。最後只好點點頭說:“你先出去,我待會再走。”

李屹坐在一塊石板上,擡頭看着漫天星辰。腦子裏卻忽然想起來前不久孫一安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問他:這麽久不找對象,你還真的封心鎖愛了啊,怎麽,這個年紀一點也不會寂寞?

李屹記得自己當時自己的回答是:寂寞是什麽滋味他已經忘記了。

他現在想收回這句話。一股落寞的感覺正從從心底裏面滋滋冒出來。

他很少正視自己的感受。因此從更沒有發現自己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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