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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喬伊邊往前走邊墊着腳，側臉偷瞧前面的姜然。

對方的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走路姿勢也沒有絲毫變化。

喬伊用口型對李屹說：“沒有吧？他有不開心嘛？”

李屹點頭：“生氣了。”

“你怎麽知道？”

“直覺。”

“他為什麽不開心？”

“不知道。”

“你在胡說八道。”

喬伊一臉炳然的肯定：“姜然不是那種動不動甩臉色的人，因為他一整天都冰着臉。”

李屹沒什麽表情地瞧了一眼喬伊，他內心是：不想和這位女士交流。

他追上去，喬伊也立馬跟上。

李屹發現姜然的情緒低落，上前搭話。他平時是一個在朋友面前非常健談的人，但是情況只要一到姜然這裏，他就很是詞窮。每次和姜然的聊天他都覺得自己聊得很生硬，沒話找話，或者故作輕松地和對方聊天。

難道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在心裏還過不去？

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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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屹心想對方都看得挺開的，自己也沒什麽損失。兩人都說開了，何況自己都這個年紀了，又不是頭回開葷，還開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的心思。

但仔細一想，李屹在姜然面前似乎話也不多。

他想起來高中和姜然的那一段時長不久的同桌生涯，算得上是他高中為數不多的清淨時刻。

那會大家都不怎麽喜歡姜然？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總是板着一張臉，還是因為得罪了班裏的大喇叭——孫一安。

至于他是怎麽得罪對方的，為什麽寡言少語的一個人也會成為大家的針對對象，李屹從沒有想過，只模模糊糊地對姜然的高中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安靜，不說話，大部分時間在看書。

另外，李屹真心覺得那會和姜然坐在一塊，對方的脾氣也沒有不好啊，可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姜然是那種很兇的學生。

李屹快步上前，想要拉住姜然的袖子，問他晚上幾點回去，他把畫給他。結果姜然這時候放慢速度，回身了，袖子沒有拉住。

李屹不小心圈住了對方的清瘦骨感的手腕，掌心微涼的觸感還沒有在心裏形成異樣，對方就準備抽離，李屹自然地就稍加施力，“我——”

“要不一塊呗，反正都認識了。”

追上來的喬伊又說一遍。

李屹皺眉，他實在是不喜歡其他人打斷說話，何況對方已經好幾次了。姜然這邊還沒有來得及哄一哄，對方那種低落的情緒是如此的明顯。

這時——

姜然擡眸，淡淡地語氣，說：“對啊，李屹和我們一塊吧。”

李屹愣了愣，他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再想拒絕時，喬伊立刻朝着前方的大部隊喊：“今天晚上有大帥哥加入我們哎！”

聽到喬伊說，前方的人回頭起哄歡迎，喬伊也不做羞澀忸怩，笑着把李屹推前方，和大家走一塊。

李屹只好和大家打招呼。衆人之間，李屹眼神不善地在喬伊身上轉了一圈。

這家夥無比地自來熟讓他有些心煩氣躁。

同時，李屹發現姜然的這些同事，都極其的善交，一點也沒有因為他是剛認識地就生硬地客氣。

姜然那安靜的性子竟然也能在這環境裏面一如既往，真難得。

天上挂着幾顆星星，不怎麽亮，月亮挂在姜然的後面，風一吹，露出一角。

李屹回頭看姜然，對方真低頭思索着什麽。

姜然背着手，不動聲色地輕微轉動剛剛被李屹拉住的手腕，溫熱的體感還停留在肌膚上，真實的觸感令他心跳徒然地加速。

大家到戶外燒烤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于是衆人提議晚上太晚就不回去，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先住下來，然後明天早上再趕回去。

同科室的醫生坐在遠處聊天，姜然安靜地坐在燒烤攤前給大家烤串，油煙嗆的他連續咳嗽了好幾聲。

姜然其實也不太會這個。

如果論做飯做菜的話，姜然覺得自己還可以。對于燒烤，他平時幾乎從來不碰，所以別說烤，就是吃也很難得。

姜然擡起頭，看李屹。

院子裏，李屹已經套上外套，頭上還扣着一頂鴨舌帽，他正在和隔壁科室的李主任聊天，對方的小孩好像也是學美術的。劉主任一個勁地說，李屹偶爾接話，點點頭，兩人看起來正聊得開心。

這個是食宿一體的民宿，小院子裝飾地很漂亮。紅棕木制的欄杆，白色的石子鋪地，黑色大理石專門搭建了一小塊的休息區。此刻姜然正在屋檐下方的燒烤區，中間隔着休息區一群人，他正好在視角的盲點上，能看見李屹，但是李屹應該看不到他。

民宿的嬢嬢也在給大家燒烤，姜然學得很快，掌握步驟之後，立馬就上手了。嬢嬢年紀有點大，手腳慢，她看姜然學得很快，很欣慰說：“年輕就是好啊，學得快，做的也快。”

姜然對她點頭，沉默回應。他一面快速地燒烤，還能時不時擡起頭看一眼李屹，反正對方不會發現，怎麽看也無所謂。

李屹依舊在人群中耀眼。

姜然看對方在一群才認識不久的人群裏面游刃有餘，神采奕奕。他沒有從李屹的微表情中探尋到對方的不耐煩，他今天的心情好像還不錯。

但不知為何，姜然卻是突然地有些難過。

那種難過來自于他和李屹之間的不可能。

姜然曾經無比地希望有一天李屹能主動地和他說說話，到後面是希望李屹能一直坐在他旁邊，然後就是希望李屹永遠不要忘記自己。

但是怎麽可能。已經做好去參加他婚禮的最壞打算了，所以還是不要癡心妄想。像現在這樣能看着對方就應該滿足。

姜然再擡起頭看李屹時，竟然和李屹對視上了。

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往後退了幾步，退出了那個死角，手裏捏着一罐啤酒，歪着頭似乎有些疑惑看着姜然。

他們之間的人群還在嘻嘻哈哈，人影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時間流逝地緩慢，一分一秒的在此刻被拉得很長，李屹眼裏多了一絲不明情緒。

李屹回身對李主任說了一句什麽，李主任點點頭，姜然就這麽看着李屹穿過人群走過來。

“喝酒嗎？”李屹過來問。

姜然立刻搖頭，上次之後他就發誓再不喝酒了，至少不能喝醉。

“休息一會呗。”李屹把自己的酒瓶也放下，然後過來要接過姜然手裏的扇風的扇子。

姜然覺着這邊油煙大，用扇子扇了扇飄過來的油煙，趕緊說：“這邊煙大，你過去休息。”

“沒事。”李屹鐵了心要過來，姜然連忙往一邊退，急說：“這不好。”

這邊的李屹已經上手了，有模有樣地學着轉烤架上的竹簽，對姜然說：“有什麽不好，我也沒那麽嬌貴。”

但是姜然就是不想讓李屹碰着這些，總覺得他應該在那種幹淨舒适地地方待着，而不是他這裏。

李屹看姜然沉默沒有說話，往他那邊看了好幾眼，然後輕輕地向着姜然那邊靠過去兩步，姜然被他逼得要往後走，這時候李屹擡眸輕飄飄的說說：“剛剛怎麽了？”

姜然茫然：“什麽怎麽了？”

李屹低着頭沒有看姜然，只是回複姜然：“好像有些不開心。”

姜然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說：“沒有。”

姜然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李屹盯着他看了好一會。

李屹若有其事地點點頭，手上還不忘記轉動烤簽，他語氣很輕，但是說的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楚：“在山腳下的時候，情緒也很低落。”

姜然停頓一瞬。

那時候也察覺到他的情緒了？

“沒有。”姜然嘴硬地抵抗。

他說沒有難過就是沒有難過。

李屹好一會也沒有說話，過了片刻，然後問身邊的姜然：“放這個？”

他問的是放什麽調料。

姜然看一眼，低聲“嗯”了一句。

李屹站在離他兩步的距離，明明很近，卻又很遠。

好奇怪，情緒又開始低落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情緒漲得他心髒酸酸的。

李屹把調料倒在竹簽的食物上，他也控制不好量，倒了一大把在上面。一邊的嬢嬢看到後，想要開口勸阻，但是李屹那個低頭認真模樣，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好一會，李屹手上那幾根竹簽的食物可算是被他糟蹋結束了。李屹認為差不多熟了，放下東西，走到一邊的水池洗手。姜然以為他要走了，于是又回到剛剛的位置，低頭擺弄剛剛被李屹烤得有些焦的食物，把已經烤好的放到盤子裏。

李屹站在後方，抽了張紙巾擦手，眼睛往人群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正在擺弄燒烤的姜然，低着頭，情緒不高。李屹把紙巾丢在垃圾桶裏，折身回來，一把握住姜然的手腕。

手上的水還沒完全擦幹，涼涼的，濕潤的手扣在了姜然的手腕上。

絲絲縷縷的麻意順着手腕過遍全身，姜然整個人僵住了，動也不動。好像李屹點了他的穴位一般，呆呆地。

李屹感受到對方的僵硬，不但沒有退後，反而上前兩步，直視姜然，平靜堅定地說：“我和你說兩句話。”

不是詢問，是陳述。

一邊的嬢嬢似乎看出兩人之間的事情，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用手肘碰了碰還沒有緩過來的姜然，說：“年輕人過去吧，這我也能忙的過來。”

李屹歪着腦袋，對姜然後面的嬢嬢笑了笑，沒等姜然反應過來，直接把人拉出燒烤臺。

“等等，等——”姜然後知後覺地想要把手拽回來，李屹停下了腳步，但是手上沒放，只是定着看着姜然。

姜然偏過頭不敢看李屹，輕輕轉動手腕，沒什麽底氣地說：“你，你先放開，我洗個手。”

李屹看着他耳廓都發紅，覺得他好純情。不想放手，想要調戲姜然。但是那邊休息區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了，李屹只好放手，姜然的手腕上頹然增添了一圈紅印。

不遠處，休息區。

注意到姜然和李屹的不知名同事，啧啧稱奇。

“姜醫生這朋友和他有仇？”程護士邊吃邊看地說。

另外一名實習生方燈也看着這邊，喝一口啤酒，說：“不像吧。”

“姜醫生的表情好可怕，是要打人了嘛？”

程護士搖搖頭，驚奇道：“姜醫生竟然沒有在他碰到他的時候推開對方？”

這時候又一名吃瓜群衆加入隊伍，眼睛看着那邊的燒烤臺，手一面在桌上摸烤串，說“他可能準備狠狠地揍人了。”

“那帥哥我們要不要去救一救他啊。”

話一出聲，其餘程護士和實習生側臉看他。

“怎麽——”被看的這位同事嘴裏的牛肉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眨巴眨巴眼睛。

“你去。”兩人異口同聲。

“我我我——我——不去。”

“哎，那就只能祈禱姜然下手輕點了。”

片刻，吃瓜同事嘴裏吃着吃着又停下了嘴，一臉感慨地說：“我們的姜然醫生又嚴肅又可愛啊，就算是板着一張臉也讓人覺得他好單純。”

“嗯？”另外兩人又同時看着他。

“額，這又是為什麽這樣看我？”

“把我們的姜醫生的我們去掉，姜醫生是醫院的。”程紗護士義正言辭地說。

“沒錯，公共財産。”

“放屁，我用詞正确！”

“錯誤——哎！姜醫生人呢？”

“人呢？好像去竹林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