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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時間掐的很準，日落時分兩人剛好到達了李屹說的那個亭子。

亭子很是破舊，估計有些年頭，像是給以前上山打柴的人的一個歇腳處。

李屹把畫具放下，坐下。

姜然坐在他對面，側臉欣賞高山落日美景。

夕陽西下，薄雲翻滾，一輪紅日懸在遠處。

兩人誰也沒說話，就是靜靜的看着落日。

姜然覺得這次出門真的太值得了，能夠和李屹一塊爬山，還能看上一場美麗的落日。即使兩人之後再無後文，姜然也覺得自己好像也能坦然面對曾經的那個扭曲的自己。

那個高中無數次質疑自己取向的姜然，現在就坐在喜歡的人面前。

姜然沒忍住地微微側臉偷看李屹，李屹沒有注意到對面人的變化，專心地看美景。

就在這時，姜然的手機響了。

李屹回頭看他，姜然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院長打電話給他。

“人哪去了啊？”院長上來就嚎一嗓子。

姜然：“在山上，還沒下山。”

“那小破亭子裏面坐着的人是不是你？”

“啊？”姜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後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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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醫生——”

醫院的大幫人馬站在不遠處朝他揮手，正朝着這邊過來。

李屹站起身，說：“你同事？”

姜然也站起來：“嗯，他們不是在那邊的山頂上，怎麽過來了？”

李屹：“估計也是過來看日落的。”

姜然看着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李屹就站在身後，他不知道是否要介紹同事給李屹。李屹其實并不喜歡認識很多人，雖然李屹總是混跡在各種人群酒場之間，但姜然總是能觀察到對方在人聲鼎沸中不經意地流露出那種厭惡。

李屹見姜然有些為難的神色，主動說：“那我就先下山了。”

“哎——”姜然不想和他們待着，只想和李屹待着。

“嗯？”

姜然又搖頭，“那你小心。”

挽留的話在嘴邊立刻又變了。

李屹拿上畫具，又對姜然說：“畫我先帶回去，到時候回去找我來拿。”

姜然聽聞後遲鈍一瞬間，随後馬上答應：“好，你都在家裏吧？”

李屹：“都在，你晚上過來。”

姜然：“好。”

那邊的同事們已經過來，姜然的同事，隔壁科室的喬伊過來時看見李屹下山，遠遠地瞧見對方，于是下來進亭子時便盯着李屹下山的身影，說：“那是誰啊？”

姜然也望過去李屹的身影，說：“我朋友。”

“姜醫生的朋友？也來爬山嗎？”

“不，不是，是來寫生的。”

喬伊看姜然似乎不便多談的模樣，就沒再往下問。

衆人下來之後，擠在小小的亭子裏面，開始拿手機拍照。姜然回應幾句大家的詢問之後，就站在亭子之外，這時候有人提議要給大家來一個大合照，姜然站在人群的最外面。

“誰來拍啊？”

“自拍吧，誰帶了自拍杆？”

衆人紛紛搖頭，這時候，一位同事忽然看見不遠處正望着這邊的李屹，喊道：“你好！可以幫忙拍個照片嗎？”

已經離開後又折返回來的人。

站在樹下雙手抱胸的李屹沒想到被人看到了。對視上姜然的眼神後，只好尴尬地上前，說：“我東西好像落在這邊了。”

姜然先是驚訝一下李屹竟然還沒走，随後就趕緊問：“什麽東西？重要嘛？”

李屹摸一摸自己的口袋，手從口袋裏面拿出一把鑰匙，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這上面的一個挂墜好像不見了。”

姜然看着那把鑰匙，心想，他那鑰匙上有過挂墜嘛？但李屹說丢了，可能就在附近，于是低頭，想看看是否剛剛掉落在這附近。

李屹見他低頭尋找，又說：“沒事，找不到也沒關系，也不太重要。”

“哎你們認識？”同事見兩個人搭話詢問。

李屹朝對方點頭說：“都是朋友。”

“那你能幫忙給我們拍個照片嗎？”同事詢問道。

李屹一口答應：“可以啊。”說着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拍完之後傳給姜然吧。”李屹邊說邊開始找角度給大家拍照。

姜然站在最外圍，看着鏡頭有些緊張。

李屹拿着手機，背景是燦爛的夕陽，紅光映在衆人臉龐上，大家擺着各樣的姿勢。唯獨姜然一臉正經的，整理了一下襯衫，紐扣系在最頂上，站的筆直，面無表情。

“來，大家靠攏一些。”李屹用手擺了擺。

大家往側邊挪。

“姜醫生，過來一些。”同事見姜然一人站在最外圍，拉了拉對方的袖子，讓他過來一些。

“好了，別動，就這樣。”李屹對前面的人說，“大家看過來。”

姜然不怎麽拍照，合照也是。何況這次給他拍照的人是李屹，他渾身上下不對勁，越是不對勁，臉上就越是一臉嚴肅。

上次是什麽時候拍照？

.....

畢業的時候？還是聚餐？忘了....

“姜然——”李屹忽得喊住出神的他。

衆人眼神轉過去看姜然，姜然愣愣地回：“啊？”

李屹說：“看我這裏，或者看鏡頭。”

“哦，哦好。”

“三，二，一，茄子。”李屹看着手機裏面連拍的幾張照片，說：“可以了，我傳給姜然，到時候讓他傳給你們吧。”

“謝謝啊，大帥哥。”女同事打趣道。

李屹低頭搗鼓手機，翻找姜然的微信，說：“不客氣。”

姜然站在一旁，看着那女同事盯着李屹的神情，一股落寞之感湧上心頭。

天色漸晚，太陽一落下山頭，山裏面空氣就涼了。大家也玩弄了一下午都累了，準備收拾一下就下山。

姜然把自己的衣服拿上，既然和李屹碰上了，便和李屹一塊下山。和往常一樣，姜然走在最後面，李屹和他一塊，也走在後面。

“你那個鑰匙扣估計找不到了。”姜然惦記着說。

李屹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挂念着，說：“沒事，就是一個小玩意，不重要。”

姜然喃喃道：“不重要你也回來找？”

李屹随口說：“碰碰運氣，萬一找到了呢。”

姜然點點頭。

天色暗了下來，下山的路沿着固定的路線，一路上有路燈，還不算太暗。山間寂靜，吸進肺腑的空氣也冷了許多。

“姜然——”走在前面的李院長忽然回頭喊道。

姜然看過去，李院長打手勢讓他過去。

李屹擡頭示意，“喊你呢。”

“我先過去一會。”姜然說道。

“嗯，去吧。”

姜然快步上前，走到院長旁邊。

“院長？”姜然在李院長身後半步說。

傍晚多風，院長把外頭的大衣給套上，杵着一根拐杖，登山鞋踩在地面上，咯吱咯吱的作響。

院長就是當年姜然的研究生導師，不過只教了姜然一年就離開了高校，姜然後面還因為換導師的事情好一番折騰。

“你在準備評審的事情了嘛？”院長問。

“嗯，在準備了。”

院長點點頭，很是欣賞滿意，說：“申請的材料準備的怎麽樣了？”

姜然：“在準備。”

院長說：“還有一段時間，不用着急。”

“嗯。”

這面的姜然和院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那邊的李屹碰上了喬伊。

“hello,你好？”喬伊放緩腳步，往後面過來，主動搭話李屹。

李屹禮貌回應對方，“你好。”

喬伊微微擡起下巴輕點頭，朝着姜然方向說：“你和姜然認識啊？”

“嗯，我們是高中同學。”李屹道。

喬伊很吃驚，眼睛瞪得圓圓的，說：“高中？這都畢業多少年了？你們一直聯系啊？”

李屹被對方這樣一說，好像是的，就是這樣聯系着。每次就在李屹快要淡忘姜然的時候，他總是會有各種情況出現在李屹的面前，因此兩人的聯系好像就沒有斷過。

“是，一直聯系。”

李屹眼神遠遠地定在了前面的姜然身上，他也覺得神奇，他一個美術生，對方一個理科生，牛馬不相及，高中也就做過一小段時間的同桌，畢業也不在一個學校，關系不算親密。但是很巧合，巧合到現在兩個人竟然成了對門。

喬伊也随着對方的眼神望過去，眼神不自覺地放溫柔，自然大方的說：“其實我挺喜歡他的。”

李屹聽聞，随即驚訝地轉頭看喬伊。

喬伊甩了甩頭發，潇灑地回應對方的驚訝眼神。

“就是啊，雖然寡言少語，但是能力超強，而且長得也比其他人好看吧，非常端正。”

對方說得都是實話。

只不過李屹沒想到對方一上來就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額，他該為姜然感到開心嘛？身為朋友應該是的，但是心底莫名地出現一股異樣的情緒，悶悶地，有些發酸。

“啊，喜歡為什麽不去試一試？”李屹緩慢地說。

喬伊頗有些無奈，失落的樣子，說：“也不是沒有試過，但是就是沒成功啊。”随即看了一眼李屹，接着道：“感覺你們兩關系挺好的，所以我想過來打探打探口風。”

啊，原來如此。

喬伊往李屹身邊靠了靠，偷瞄一眼前面的人呢，小聲地說：“姜然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麽呀？”

“他喜歡——”李屹卡住了，他似乎好像，也并不知道姜然喜歡些什麽。

“喜歡——這個我其實也不清楚。”

喬伊眯着眼睛，揶揄道：“你們兩個認識這麽久，真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李屹看對方不相信自己，自己也有些無奈說：“我真不知道啊。”

“不會吧，就平時空閑做什麽？或者有什麽自己愛好什麽嘛？”喬伊不依不饒地問，然後說：“他在醫院話可少了。”

李屹點點頭：“高中就是那樣的性格，話少。”

喬伊：“所以，你真和他不熟？不知道？或者他平時關注什麽？我好找話題啊。”

李屹被對方這樣地問，還真答不上來，真不知道姜然喜歡什麽啊。他微微皺眉，自己好像沒有怎麽認真地關注過對方。

姜然這邊回頭，就看見李屹和喬伊兩人走得極近。

日落西山，黑夜悄然而至，山間道路兩旁的路燈上還圍繞轉着一些蟲子，不斷地沖擊燈罩，發出輕微的聲響。

李屹無奈地對喬伊笑笑，喬伊不死心地還在追問。

姜然看到畫面，心裏有些難受。

李屹好像在什麽地方都很受歡迎，大家都願意和他親近。

姜然沒有直接地轉身往後走，而是慢慢地放慢腳步，一點點地落在後面，然後靠近正在和喬伊說話的李屹。

喬伊看姜然靠近，也不再詢問李屹了。何況李屹嘴緊的很，什麽也沒有問出來。

道路狹窄，本來喬伊和李屹兩人并排走在小路上，現在姜然過來，就只好走在他們的前方。

“待會下山之後你直接回去？”姜然一面轉身回頭小聲地問李屹。

李屹前傾兩步。他個子高，身材也好，往前走上兩步，前傾的黑色身影被身後的路燈投射在前端，和姜然的影子親密地觸碰在一起，甚至姜然整個人都在他的籠罩之下。

姜然能感受到對方的靠近，無形地壓力貼近他的背後，他沒有回身，僵硬地往前。

李屹就在他身後半步，他對姜然說：“嗯？你們待會還有活動？”

身後的喬伊也上前挪動兩步，聽到李屹詢問，主動地搭話，拍了拍李屹地肩膀，說：“我們待會吃燒烤，你幹脆和我們一塊呗。”

李屹回頭，喬伊眼神往姜然身邊瞄一眼，內涵深意地看着李屹，意思是：唠嗑這麽久，什麽也沒說就要走？

李屹坦然回視：我什麽也不知道。

喬伊：你他媽和他高中就認識了。

李屹聳肩：不知道。

這時李屹因為被喬伊耷拉着肩膀，所以兩人又走在了姜然身後。姜然低頭看見地上的那個黑色影子漸漸地離開，顏色變淡，他回頭，就看喬伊和李屹熟絡的模樣，眼角瞥到喬伊的手還放在李屹的肩膀上。

他沒有什麽表情，也沒說話，加快兩步，往前面走，好似要給他們兩人創造一個良好的談話空間。

李屹還沒回答，這邊姜然又走前面去了。

李屹皺眉，低聲說：“他不開心了。”

喬伊茫茫然：“誰？”

李屹甩開喬伊放在肩膀上的手，說：“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