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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姜然在醫院的評價不錯。作為一個不和藥商亂來，好處會分給下面的人，技術過硬，長得也端正幹淨的醫生在醫院而言，的确可以算是科室裏面的香饽饽了。因此姜然剛調到分院的時候，給他介紹對象的人還是很多的。

不過随着姜然每次拒絕，大家也就漸漸收起做媒的心思。

這天，姜然剛下一臺手術，喝了點水。工作群裏面就通知這個周末團建。

院長：“團建大家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

群裏面安安靜靜。

過了一會，終于有幾個冒出頭來的，說附近新開的景區不錯，可以去玩一玩。

院長：“那就去景區爬山，大家有沒有意見？”

.....

安靜的群聊。

A：“可以，挺不錯的。”

B：“那就去吧。”

C：“附議。”

D：1

姜然頭疼地揉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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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建，他只想躺在家裏。

姜然正準備和院長借口說周末有事，院長的信息就預知一般提前到來。

院長：“姜然，這次你可一定要去，前兩次都沒有去，這次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姜然：“嗯。”

周末早上。姜然被迫起早去參加團建，公司的大巴車已經準備好。今天的天氣很好但是溫度較昨天低了不少，即使如此，醫院的不少女同事為了漂亮依然穿得很少。

姜然穿着黑色外套，領子拉到頂，帶着口罩，黑色碎發垂在額前，只露出了眼睛。此刻坐在大巴車最裏面的位置，一個人安靜的睡覺。

大巴車的路上，同事們叽叽喳喳地開始聊天，沿路的風景，生活的瑣事，大家都作為談資嘻嘻哈哈地聊着。

忽然，不知道誰提了一句。

“姜醫生可真是年輕有為啊。人長得端正，工作也做得仔細。”

“嗯，他好像今年可以考職稱了吧？”

“他今年再考就是副高了？”

“哇靠，他今年要是副高評上了，那可真是醫院最年輕的副高了。”

說到這裏，衆人不免回頭看過去。姜然依舊緊閉雙眼，認真睡覺。

“姜醫生要是溫柔一些就好了。”一位女醫生回頭看着就姜然，轉身對其他人打趣道，“要是溫柔一些的話我就追了。”

衆人“切”的一聲，相視而笑。

這次的醫院團建并不在本市，而是在淮市的周邊，一個小鎮子。前段時間因為鎮子開發景區，引來了好一波游客，這段時間過了旺季，人并不多，景色也好。

鎮子坐落在一個大山的腳下，山很大，所以山上的景區也僅僅開發了一小部分，游客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線去觀賞。不過由于之前游客來玩的時候，自行在山裏面找了很多的玩的地方，因此本來沒有路的地方也被踩踏出來一條條小路。

按照團建的安排，今天中午大家吃過午飯之後要去爬山，然後一起看日落，日落結束之後大家定好燒烤的館子，準備自己燒烤。

看起來非常充實的安排。

姜然不太适應這種團體的氛圍，因此本身話就不多的人現在在熱鬧的氛圍中逐漸被忽視，幾乎沒有存在感。

吃過飯之後，大家沿着路線開始攀登。

陽光恰到好處，風也溫柔，一路上衆人都說說笑笑。姜然一個人走在最後，偶爾會有同事時不時地喊一句他，他搖搖頭，擺手讓其他人先走。

這裏的風景的确很好，盡管不怎麽喜歡團建，但這次姜然的心情還算不錯，他一個人沿着棧道往前走。看到一條小路也能通向山頂，沒做多想就選擇了小路。

四處高樹随風唰唰作響，鳥鳴不絕，時有落葉垂身。蜿蜒的山道并沒有很難走，姜然爬得累了，找了根樹枝撐着，一路上也照了不少的照片。

就在姜然停下稍作休息時候，他忽得聽見水聲，叮咚水流聲響在悠然的山間綿延，入耳極輕。

姜然起身尋水而去。

時間還早，他抄小路，估計會比其他人還早到山頂，不妨就往這邊去看看，反正不會耽誤就好。

用枝條撥開面前的雜草，腳下的泥土開始變得濕軟，姜然繞過幾棵極高的大樹，拐彎前進。就在他以為前面沒有道路的時候，姜然用木棍撥開前面的低矮樹枝，前面竟是一小塊平地。

平地前方還有一座三人高的小瀑布，但是瀑布此刻的水流不大，因此水垂落下來時候聲音很輕，幾乎是順着那石岩壁滑落下來的。

這些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此刻瀑布前方，平地深處，高樹枝丫下坐着一個人。

“李屹？”姜然失神喊。

正在寫生的李屹側首，涼風席卷而過，畫板上的紙張四角被固定住，中間灌風微微鼓起。李屹近視頗為嚴重，今天帶着一幅無框眼鏡，棕色的休閑褲垂至腳邊，上身着一件寬松的塗鴉無領衛衣。

光從高樹枝丫上映射下來，光斑碎裂地在身上，在臉龐。姜然爬山身體熱，脫了沖鋒外套，裏面就穿了一件簡單的襯衫，卷起袖口，手裏還拿着他的木頭拐杖。

李屹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等反應過來想要站起身，可坐了太久，腳有些麻，差點碰翻他的顏料。

姜然快步上前，正要扶李屹，李屹卻站穩了。

“你怎麽在這裏啊？”李屹驚喜說道。說起來兩個人也有好一陣子沒有說過話了。

姜然直視對方，按捺住內心的悸動，淡淡回複：“醫院團建，過來爬山。”

他在極力克制自己，明明不見到這個人的時候情緒不會如此的蔓延，因此還自顧自的欺騙自己，好像沒有那麽執着了。可是一旦見到了這個人，見到李屹，他的情緒琴弦便不由自主的撥動。

李屹說：“好巧。我今天過來寫生的。”兩個人都有意地區避開這段時間刻意的相處。

姜然低頭看李屹作的畫，很漂亮，幾乎是完成了，畫得估計很久。

“好漂亮的畫。”姜然眼神順着他的話看過去，瞬間被畫吸引住，低身去看那幅畫。

他知道李屹的畫技很好的，可以前李屹一般都在畫室裏畫畫，很少會将自己的畫帶回教室去，所以姜然只能在學校的展示欄裏面看過那麽幾次。

之後的展示欄裏面的畫還被人拿走了，在姜然拿走之前。

李屹笑說：“好久沒有畫油畫了，手都生了。”

姜然盯着那幅畫，畫上就是眼前的場景，光，樹，水。色塊鋪的很好，顏色用的頗為大膽卻毫無違和，和眼前的風景似乎要融為一體。

李屹見姜然一臉陶醉地看着他的畫，眼神裏面滿是欣賞。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畫，認為自己畫的平平無奇，對方竟然這麽喜歡？

“你喜歡喜歡的話就送你。”李屹見姜然看着那幅畫說。

姜然手扶着直立畫板，聽到對方說送他立刻搖頭，說：“不用了。”

姜然回絕的迅速幹脆，但眼睛還是黏在畫作上面。

李屹心想，這的确只是一幅普通的風景畫吧...

“你明明很喜歡。”李屹說。

為什麽不要。

姜然沉默，他側着臉，只是看着這幅畫.

為什麽不要，這幅畫可能會成為收藏李屹的物品中最漂亮的一件，而且還是李屹親手送的，意義非凡。

天知道姜然多想要李屹的一幅畫，他曾經見李屹畢業的時候将自己的畫作送人，看着他帶幾個朋友去畫室挑畫，姜然拿着書，站在走廊上，那些朋友從畫室裏面拿着畫出來有說有笑。

他只能裝作在走廊背書，側着眼睛偷摸看，只敢偷偷的眼紅。

可其他人要他的畫只是單純的欣賞，而他想要的欲望背後，潛藏着薄薄一層其他含義。若是姜然拿了畫和自己其他的收藏一對比，那種不敢見人的龌龊心思是如此的明顯。

姜然低着頭，細碎的光斑掉落在他的臉頰上，他垂眸略作思考，低着頭露出一截骨感的脖頸,李屹清晰的記得那細膩的觸感，他心跳的極快。

面對姜然，這幾次都是這樣。而且從前那種迫不及待想要在喜歡的人呢面前秀一秀自己畫作的中二心思又在蠢蠢欲動。

這心思也不知道從什麽角落裏滋滋冒出來的。

“姜然，喜歡還是讨厭？”李屹沒由來地開口說。

姜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擡頭對視李屹。

李屹停頓片刻，伸手指了指畫，眼睛卻是看着姜然的，自然地說：“我說畫。”

姜然剛剛以為自己會錯意了，連忙低頭，內心吐槽自己大白天的就開始做夢。

“喜歡還是讨厭？”李屹又問了一遍。

姜然內心掙紮，最後點頭，“如果可以的話——”

“有什麽不可以的。”李屹截斷對方的話說道。

姜然站起身，他略低李屹，站在他身旁，垂手擡頭，露出一個很是膠着生澀的表情，說：“那就謝謝了。”

李屹輕輕深呼吸一口，連忙轉身找盒子，說：“畫還沒有完全幹，得裝在裏面才行。”

李屹把畫裝在盒子裏，然後開始收拾自己的畫具。拿着折疊的小水桶，蹲在水流邊洗畫筆。

“你們是上山去看日落嗎？”李屹随口問道。

姜然把衣服搭在一邊的樹枝上，過來幫他收拾。

“嗯，這裏的風景很好。”

“是，不過——”李意側臉說：“如果只是去山頂的那個地方看日落的話不是最好的，在那邊有一個亭子，那裏看風景非常好。”

李屹說着用畫筆指着山頂右側邊說。

“可能沒有山頂那麽高，但是能看到的景色更漂亮。”

姜然順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只有郁郁蔥蔥的高樹，一條窄窄的小路隐匿在其中，亭子暫時還看不到。

“如果你要看我帶你過去。”李屹說。

“你方便嗎？”

“當然。”李屹起身，把畫筆洗幹淨放進桶裏，笑着說：“你就當我閑着沒事幹，帶你在這山裏面逛逛，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姜然求之不得。

他可從來沒有和李屹單獨地出來過，這次巧合，天作之美。

時至午後，但是山間微涼，伴有風，因此熱氣去了大半。

李屹把畫具打包好，背在身後。腕間也搭着自己的外套，一邊領着姜然走向小路。

高林樹間，道路狹窄，兩邊的草長得十分健壯，十月底的天氣，竟然還綠的發亮。道路由于過窄，兩人只能一前一後的走。李屹在前面，姜然在後面跟着。

一路上李屹都在找話題聊天，姜然附和回應，偶爾姜然也會問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

“你經常來這邊？”姜然問道。

李屹先是回頭看他一眼，然後再說：“對，以前高中就經常來這裏寫生，不過那會老師不會帶我們走那麽深，我無聊，會在這裏面瞎逛。”

姜然擡頭四處看看，記憶裏面的李屹穿着白色的校服站在這裏。

這麽高的樹，它也見過十八歲的李屹嗎？

李屹見姜然沒出聲，回頭又看，恰好和擡頭的李屹又對視上了。

心跳如鼓點，在林間，在愛慕之人面前。

姜然朝對方露出一個盡可能友好的微笑。

李屹學着姜然露出笑意，往前面指了指，說：“快到了，堅持一會。”

一淺一深，兩人前後。姜然在李屹的背後肆無忌憚的看着前面的人，修長的身材，挺括的背影，筆直的雙腿，黑色微卷的發尾在風間擺動。

空氣裏稀薄地能聞見對方身上的味道，混合泥土和枝葉的清香。

要是有一個氣味收集瓶該多好。

姜然心想。

李屹的腳程比姜然快一些，他走得輕松，姜然卻已開始喘氣。

一呼一吸，微喘的聲音在安靜的小路裏放大數倍。

李屹走在前端，那背後傳來的喘息聲絲絲入耳，聽得他耳尖都發麻。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都沒有見到姜然的原因，對方的氣息，對方的一舉一動發出的聲響都猶如被放大一般在耳邊。

他自然地放緩一些腳步，好讓姜然跟得上。

姜然察覺對方放慢的腳步，擡頭看對方的背影，李屹背着畫具看着腳下的路，很認真。

“看着點路，這邊路有些不好走。”李屹忽然出聲道。

姜然“嗯”了一句回應，低頭看路，卻忍不住地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