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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周六晚上，姜然躺在床上，手才摸到藥片，一邊睡着的李屹醒了。

李屹想着明天要去溫泉，心裏癢癢的，怎麽也睡不着，閉着眼睛假寐，察覺到姜然坐起身摸搜東西。

前兩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也感受到。

“在拿什麽？”李屹拉開床頭燈問他。

姜然臉色不改，實際上慌得心髒怦怦跳。

“維生素。”

“怎麽總是半夜吃維生素？”

姜然不動聲色的把維生素放回抽屜裏面，說：“這種就是晚上吃的。”

“給我來一個。”李屹說。

姜然把抽屜推進去的手停了一下，随後關上抽屜說：“最後一個在我嘴裏。”

李屹坐起身，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姜然的側着的面容，姜然準備縮回被窩，被李屹拽住。

李屹輕捏着他的下巴讓他轉過來，湊上去就要嘗嘗姜然嘴裏的維生素。

姜然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

李屹歪着腦袋，說：“到底吃什麽呢？”

姜然心虛地搖搖頭，嘴裏苦澀地嚼着藥片，硬着頭皮說：“維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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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屹越過他就要去拉開那

邊的抽屜，姜然一個忙慌阻擋李屹，直接将李屹壓在了身下，李屹沒想到姜然忽然這麽大的力氣掙紮，猛地被他摁在了床上。

姜然也沒有想到一推就将人推到了。

李屹反應了一會，以為姜然在逗他玩，輕笑一聲，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說：“快點，告訴我吃什麽呢？”

姜然把嘴裏的藥片碎渣全部吞下去，然後啄了啄李屹的嘴角，說：“真的是維生素。”

姜然難得主動，李屹心裏砰地放了朵煙花，好在理智還在，心裏想着這裏面肯定有貓膩，直勾勾地盯着姜然。

姜然沒一會就敗下陣來，他躺回去，也不說話。李屹翻身看他，撩開他額前的頭發，發現姜然板着一張臉，他沒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冷冰冰的。

李屹在他額頭親了一個吻，說：“好吧，我不問了，不生氣。”

“我沒生氣。”姜然沒什麽表情地說。

他雖然不喜歡被人逼着，但是李屹也是出于關心才問的。他不是生氣，只是不想讓他發現這個秘密而已。

李屹趴在姜然身上，說：“不生氣就好，我不該多問的。”說完李屹也躺回去了。

夜，靜悄悄。

過一會，姜然坐起身，拉開抽屜，把瓶子拿到李屹面前，說：“給你看。”

閉着眼睛正在假寐的李屹，嘴角翹起，果然這招對姜然有用。

李屹坐起身，打開臺燈，接過姜然的藥瓶。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就着昏暗的燈光，李屹一字一字地看着瓶身上的說明。半響，他擡頭問：“吃了多久了？”

姜然不想李屹擔心，說：“老毛病，也沒有什麽的。”

“多久？”

姜然看李屹嚴肅的神情，知道糊弄不過去，淡淡地說：“好幾年。”

“不過，不是每天吃，就是偶爾吃。”

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姜然也覺得沒有什麽可信度。

李屹低頭沉默，問他：“那現在是頭疼了所以才吃的嘛？”

姜然這回并沒有特別難受，因為剛嚼了藥片的原因，嘴裏還泛着苦澀，他搖搖頭說：“現在還好。”

李屹把瓶子放到一邊，貼近姜然，看着他的眼睛說。

“為什麽不肯說。”

姜然下意識地咬躲避李屹的直視，李屹一只手扣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捧着姜然的臉。

姜然遲鈍地說：“因為，這是病吧。”

說完便微微的低着頭。

一個好幾年都沒有治好的病。他害怕對方會嫌棄。

姜然不願意讓李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他總是希望盡善盡美的展現自己，希望自己能以一個完美的樣子展現在李屹面前。

可往往事與願違。

李屹聽到他的回答，看着姜然的臉，對方掙紮的模樣表情在李屹心裏生動。他安靜了一會，忽然問他：“你會覺得我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完美。”姜然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錯誤。”李屹立刻變得不高興，他沒有給對方一點時間反應，惡狠狠地扣着人親了上去。

口腔裏的苦澀從一邊轉向另一邊。

親的很兇，姜然掙紮了一會，腿就有些發軟。明明自己也不比李屹矮很多，可就是掙紮不開這個禁锢。

李屹親了一會，放開他，眼神裏面多了一絲晦澀不明，兩人的嘴都泛着紅，姜然的唇也微微腫了。李屹抵着他額頭又問：“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姜然張嘴就是：“完美。”

李屹真的生氣了，他讨厭這個答案。

再一次的深吻，這一次更兇，姜然覺得自己的唇部已經麻木。

放開人之後，姜然不但唇部發麻，舌尖也發麻。

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熱度不斷地在攀升。

李屹啞着嗓子接着問：“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這回姜然不敢再說完美二字，遲疑了一會，心虛地瞥了一眼李屹，然後掙紮半響，擡起手幫他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地說：“好人。”

李屹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剛剛那點餘氣被他逗笑了。他深呼吸一口，調整自己的心跳，認真地說：“我身上有很多的缺點的。”

姜然不明白李屹的腦回路，八百年難得一回的直覺告訴他現在要順着李屹。他點點頭，回應。

李屹看着這人明明沒有表情，眼睛裏面卻寫滿了一切。

他無奈地放開姜然。

姜然松了松肩膀，酸痛感随即而來。

李屹又擡起手幫他揉了揉，小聲說：“不好意思。”

“沒事。”

“姜然，我也是一個人，身上很多缺點，又小氣，又卑鄙。”

姜然揉着肩膀，嘀咕着反駁，說：“我怎麽沒發現。”

李屹說：“你看，我現在吃你家的，住你家的，我又沒付錢。”

“我樂意。”

“我還不愛做飯，不愛幹家務。”

“可，可你前兩天還打掃衛生來着——。”

李屹頭疼地敲了敲腦袋，然後敞開說話：

“我的意思的，不要愛一個完美的人，不要愛一個完美的李屹。要愛一個具體的人，要愛身上有缺點李屹。”

随即他補充道：“上次喬醫生讓我轉交她給你的吃的，我沒有給你。因為我覺得那會讓我不舒服。”

“可是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我騙了她，還騙了你。”

“你會覺得我很卑鄙嗎？”

姜然搖頭。

“諸如這樣的事情我做過很多，有時候是因為自己的心情不好，有時候是懶得麻煩。你會不會因為我身上的缺點不喜歡我？”

姜然搖頭說：“不會。”

“對，我知道你不會，可你也不要把我看成一個完美的人，我身上有好多缺點，你不會因為這些缺點而不喜歡我。我也是。”

“我也是。”李屹重複最後的三個字。

姜然看着李屹，猶豫地說：“我只是擔心——”

“不要擔心。”李屹打斷他的話。

李屹連續地說了好一段話，他胸腔裏面的那顆心髒砰砰砰地跳的很快，他本來想着挑一個完美的時間，完美的地點，然後說上完美的一段話，向姜然征求他們的關系。

現在想來自己也陷在了完美的陷阱裏面。

準備好的腹稿忘得幹幹淨淨。李屹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面前的這個人是姜然，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姜然。

姜然話不多，可是眼神不會說謊，每次都暗戳戳的開心，每次都忍不住的紅暈，李屹比誰都更能感受到姜然的喜歡。

“姜然，我其實很早就想問你，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李屹抑制住自己的緊張，他知道最後的答案有99% 的可能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剩下的1%是李屹內心深處地，唯一一點的不自信。

在喜歡人面前的一點自卑和不敢相信。

姜然聽到他換了一個問題，心跳也開始加速。

他不知道李屹是什麽意思。

關系。

他和李屹的關系。

是什麽意思？要結束？

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因為自己的缺點而不喜歡，現在就要結束了是嗎？還是說——

姜然有點不敢确定自己想的那個結局。

他看着李屹，李屹渴望的神情真切清晰，姜然心跳持續的上升。

空氣仿佛被凝固住，流動的氣息越來越少，李屹甚至在想，他媽的這個房間的氧氣是被他吸光了嘛，怎麽氣都壓着，喘不上來，他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正在逐漸溫度攀高的臉頰和耳廓。

持續地膠着，李屹已經屏住氣，生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讓姜然改了主意，而另一邊的姜然這是眼眶發紅，他的喉結上滾動好幾次，話就在嘴邊又噎了下去。

才過去幾秒鐘而已，姜然覺得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慢的難以接受，他斟酌半天，準備好一套說辭，而就在姜然準備開口的一瞬間，他手腕上的手表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滴滴滴——！

兩人都被這突入齊來的尖銳聲吓到了。

看不見的空氣在一瞬間恢複流動。

手表的頁面閃爍紅光。

原來是因為姜然的心跳過度，手表開啓的檢測儀發現了，此刻正在警報。

姜然笨手笨腳地把手表摘下來，誰知道越緊張，手就越抖，往常一擰就開的卡扣，這個時候被卡住了，摘不下來。

尖銳的聲音沒有停下來，李屹上手幫忙，兩人手忙腳亂地把手表摘了下來。

才過去一分鐘不到，兩人的額前都沁出汗水。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就笑了。

氛圍至少不會那麽的凝固。

姜然看着微微紅着臉的李屹，對方彎着的眼睛，不聽話的頭發向上翹着，眼睛亮晶晶地，裏面只有自己。

姜然剛才的準備的說辭紛紛忘記。

他脫口而出：“我希望我們的關系是情侶。”

說完一瞬，姜然立刻就反應過來，馬上給自己圓場說：“我，我是，不對，那個——”

李屹捂住姜然的唇，手指也在顫着，聲線微抖，他喘着氣說：“讓我先說，讓我先說，好不好？”

姜然點點頭。

“我經常想，想很多，也想很久。就是害怕，其實我，我也害怕被拒絕。尤其是被你拒絕。”李屹滾動着喉結，一字一句的說，期間還大舌頭咬到自己，但是想要表白的欲望達到頂峰，他顧不上口腔裏的絲絲血腥味，着急地說話。

“我本來，不對，我其實，也不對，那次，是那次我們在遇到陳老師的那次，還有，那件衣服，還有，很早之前的課堂相冊裏面竟然有一個酷似你的身影，或者，還是什麽其他的。我好像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我很遲鈍，我那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們那時候遇到陳老師，他和你說的那些話，還有我本來想問你的，可是又害怕知道答案。我也不敢去問，不敢想。可心底又，又總是想，萬一呢，萬一真的，真的你——”

李屹牽起姜然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的強而有力的心跳隔着一層衣服姜然也感受到了。

深呼一口氣，語氣漸緩，萬千深情地望着姜然，說：“萬一你真的喜歡了我很久，而我最先開始只是一時興起覺得好玩，萬一我猜錯了，又或者，你知道我的很多過往，會覺得我輕浮不可靠，還有，我——”

姜然聽不下去了，他扒下李屹捂住他的嘴，說：“你沒猜錯。”

“你沒猜錯。”

姜然看着他，告訴他，沒有猜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