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緋聞
緋聞
結束這場荒誕且沒有感情的婚姻,對他,對自己,都好。
許硯川沒有說話,她扭頭看他,淩厲分明的下颌線帶着些緊繃,緊抿的唇中帶着一點點傲氣和沒來由的煩躁。
他不答,唯昭就當他默認了。
車子平穩的開到小區樓底下,唯昭突然出聲,“就送到這吧,明天上午10點民政局見。哦對了,你還是之前的電話嗎?150開頭的那個?或者你微信沒換吧?”
她一連串問了好多,絲毫沒注意到許硯川眼底的煩躁。
“唯昭。”
許硯川冷冷的開口。
“你回來就是為了和我離婚?”
他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擡頭看向唯昭,一雙眸子如同被月光洗煉後,散着寒意。
唯昭愣了一下,絲毫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問,扣動着安全帶的手停滞。
她該怎麽回答?
該說是她臨時起意,還是說她根本沒想過回來會遇見他,甚至忘記自己有個老公。
“不是。”
“我沒想過。”
唯昭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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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過會遇見你,沒想過這座小鎮可以這麽小,小到回鄉的第一天就遇見,小到偏偏點了你做的飯。
“既然沒想過,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說。”許硯川好大的脾氣,他直接下車,繞過車身來到副駕駛,然後打開車門,冷着一張臉說:“下車。”
唯昭心底堵着一口氣,越過許硯川直接往前走。
小區有些年頭,樓道裏的聲控燈不頂用,頻頻閃着光,在幽黑的樓道裏,像是魑魅魍魉的鬼火。
他在後面跟着,打着手電,照出前面一小段光明。
“到了,你可以走了。”唯昭拿鑰匙準備開門,語氣有些冷淡。
許硯川不動,燈光落在老式的綠色栅欄門上,猙獰的鐵鏽在叫嚣着這棟房子的落後和破舊。
門卡吱一聲開了。
屋內沒有想象中的暖和,甚至有些生冷,冷的唯昭控制不住打了個顫。
“你确定今晚住家裏?”
許硯川打開燈,看見滿屋的寂靜,老舊陳設安靜的落灰,唯有客廳沙發的一角有過人跡。
“嗯。”
她輕輕嗯了聲,帶着些歸巢般的放松。
許硯川好似熟悉房子的所有構造一般,徑直往房間走去,打開房門,看了一眼房內的環境,沖站在門口愣神的唯昭說:“好,你睡房間,我睡沙發。”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一間用來睡覺,一間當作書房,書房裏有張簡易的床,但上面堆着些雜物,一時半會也清理不完。
唯昭站在門口不動彈,她裹着大衣,半響開口道:“沒必要這樣,許硯川。”
沒必要陪着她,沒必要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給予關心,他們只是躺在一張紙上的陌生人。
“那要怎樣,唯昭。”他正過身,目光穿過長廊落在她身上。
她不說話,垂着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在等待家長發火,又像是倔強不肯罷休的小貓,炸起滿身毛,不許你靠近。
唯昭只聽到一聲長長的輕輕的嘆氣,他像是妥協般的再次開口,“我答應過爺爺,會照顧你。”
一句話,唯昭了然。
她擡起頭直直的望向他,亮亮的眼睛像森林間的螢火蟲。
既然如此,就允許自己自私一點。
暗夜無聲。
唯昭和衣縮在床上一角,起初,她還能聽見房外一兩聲響,帶着些小心翼翼,或者一不小心踢到什麽東西發出一陣悶響,後來,她真的睡着了,等到北方清晨的陽光穿窗而過,洋洋灑灑落在床上,照的人渾身舒服。
屋內仍舊冰冷,唯昭不願睜眼,使勁兒裹了裹被子,驀地發覺,身上蓋了一件衣服,她混沌的用下颌去觸碰,滑滑的面料,不像是她大衣,又張了張眼,驚然發現,是件黑色沖鋒衣。
是許硯川的。
混着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凜冽氣息,一同披蓋在她身上。
唯昭一時沒了睡意,去客廳一看,一切原封不動,唯獨少了垃圾桶裏的垃圾。
半響,唯昭翻了幾下通訊錄,找到許硯川的微信,他頭像一直沒換,是一張風景圖,有海有太陽,簡單又普通。
唯昭給他發了句“謝謝。”
手機剛準備放下,就來了信息,許硯川問,“什麽時候去醫院?”
唯昭:“下午,上午收拾一下家裏。”
許硯川:“好,下午我陪你。”
唯昭:“不用,你忙。”
發完信息,唯昭直接把手機關了靜音,社交軟件就留了一個,其餘都卸載了。
她需要一些不被打擾的私人空間,把爺爺未了的心願完成。
唯昭随意用卡子卡了一下頭發,用涼水抹了一把臉。
先把屋子裏裏外外都掃了一遍,又用濕抹布擦拭一遍,渾身熱乎之後又去書房,爺爺有一櫥子的書,他搜羅了很多做菜的食譜和飲食文化之類的書,除此之外,還有些醫學類用書,像《食醫心鑒》,另外,還有些雜書,總之,什麽都有些。
她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翻了幾頁便看見一些密密麻麻的注釋還有幾張掉落的紙,上面寫了爺爺對一些菜做法和吃法的研究,甚至還考據了史書。
唯昭撓了撓額頭,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原本只是想整理一下爺爺的手劄,但沒想到能有這麽多。
—
手機鬧鐘突兀的響了。
唯昭看了一眼時間,把那本有許多注釋的《食醫心鑒》放進包裏,又拿了一個保溫杯,匆匆換了雙米色雪地靴,穿了件白色羊絨大衣。
下午,醫院人比昨晚多了許多,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唯昭從包裏拿出帽子,又往上整了整口罩,才走進醫院。
每逢過節之後的消化內科人好像都不少,唯昭直接走到門診區,找了個角落坐下。
很快,就有護士來打針。
“唯昭是吧?腸胃炎。”
“嗯,是。”
“還沒看大夫?”
“昨晚看了急診。”
“有時間還要去好好做個檢查。”她一邊說話一邊給唯昭紮針,“行了,今天有兩瓶,比昨天快。”
“好,謝謝。”
“哎,你男朋友今天沒跟着來啊。”她臨走時又随意問了幾句。
唯昭頓了頓,帶着些認真,“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護士頓住腳,像尋到什麽趣聞,音量低了幾分,“嗐,分了也好,男的長得太好看不頂用,關鍵要能掙錢。”
唯昭眉目一頓,伸手撫了撫額頭,讪讪笑了一下,“他能掙錢的。”
廚師也很掙錢的好吧!
說完,她不等人回複,直接低頭,從包裏拿出書來,書已經有些年頭,紙張已經泛黃,字跡也已經氤氲,随意翻了幾下,就發現裏面幾乎是文言文!唯昭皺了皺眉,硬着頭皮去看。
她把不懂的地方折角,打算回去查資料。
周圍人來了又走,最後從烏泱泱的一群人到現在只剩下寥寥幾個人。
來換瓶的是個實習護士,“姐姐,看着你像一個明星?能和你拍張照嗎?”
唯昭愣了愣。
她已經遮擋的很嚴實了,況且,她也沒這麽火吧!
“姐姐,我是聽蔡姐說了一嘴,她說你長的像唯昭,我就來問問,你放心我不會外傳的,我可以和你拍張照嗎?”她說的有些小心翼翼。
唯昭正猶豫要不要承認,她又接着說,“唯昭姐姐,網上的傳聞是真的嗎?我是你和陳星的cp粉,你倆到底在沒在一起呀?……求求你倆在一起吧!我們真的很喜歡你們,超話特別吸粉……”她越說越激動,一雙眼睛閃着激情。
唯昭見過瘋狂的粉絲,像這樣的場面也就大巫見小巫,見怪不怪。
“那個,你認錯人了。”
唯昭擺了擺手,站起身想舉着輸液瓶直接走。
“啊?姐姐,那你可不可以摘下口罩來啊,看着真的很像哎。”
這家醫院的護士都這麽八卦的嗎?
唯昭有些頭疼,臉上浮現一絲不耐煩。
這麽難搞的還是頭一次。
“你認錯了,她是我老婆。”
聲音低沉又幹脆,透着一股不容置喙。
唯昭尋着聲音,猛然仰頭,看到許硯川微微揚起的下颌線,他平淡而冰冷的眸子訴說着主權,唯昭手中高舉着的輸液瓶不知何時過渡到他手中,整個人被他微微往懷裏一攬。
唯昭一震,靠近一個帶着幾絲涼風的懷抱,體溫逐漸透過衣服蔓延開來,溫度逐漸回暖,唯昭沒說話,當作默認。
“好吧,那不好意思哈,打擾了。”
看着小護士興致缺缺的回去,許硯川松了手,快速又幹脆。
剛剛有了暖意的懷抱驟然離開,唯昭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他握着的肩膀,又用幾近呢喃的語氣說,“謝謝。”
許硯川把輸液瓶重新挂回原位,又看了一眼點滴速度,“不用,這是事實。”
尾音将落,唯昭就依稀聽見值班臺那邊在議論。
──“搞什麽嘛,認錯人了哇。”那小護士和旁邊人說着,“人家都有老公了,再說了唯昭怎麽可能來新廣啊。”
──“啊,那人是她老公啊,怪不得咧,她說不是男朋友,我還以為分手了,嗐,我這張嘴……”
──“唯昭不就是新廣人嗎?怎麽就不可能來新廣……”
──“啊,她還是不要回來了吧,幹的啥事啊都,真給新廣人抹黑,也就是你這種實習小妹妹喜歡。”
唯昭聽了幾句,淡淡收回視線,內心激不起浪花,她往後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在等待許硯川開口。
只那一瞬,唯昭想過,只要他問,她就說。
髒水洗身,清濁難辨。
不求理解,但求心安。
她擡了擡眼皮,瞧見許硯川,那人仿佛對剛剛聽到的一切都置若罔聞,仍舊平靜的問她:“點滴這個速度可以嗎?”
唯昭頓了頓,發現許硯川根本不在乎她這些八卦,那也沒必要說了,她點了點頭,“可以。”
就見他轉身走向她對面的椅子上,一身黑色大衣将他的身材襯托的很好,随後他回身坐下,大衣敞懷,隐約露出裏面的暗黑色西裝。
唯昭眸子一頓,她第一次見許硯川穿西裝,莫名産生了一股好奇,頓時想扒下他外面那層厚重沉穩的皮,想窺見裏面那層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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